第七章 安頓

地產公司的人力顯得對張思行很熟，明顯是李友知已經打過招呼的，畢竟李友知目前還兼着地產公司的副總經理，在確定了自己的座位之後，張思行就幫華乾峰和許文昌考察了一下辦公室，看看有無需要添置的東西。

給華乾峰和許文昌準備的辦公室是地產公司這一層樓裏面除了李友知辦公室外最好的兩間，面積和陳設都比普通的副總辦公室要大和豪華，兩件辦公室之前應該是都有人使用的，書架上還零星擺放着幾個文件夾，估計是收拾的阿姨不敢亂動，雖然桌椅和地面清理得乾乾淨淨，但書架上的文件沒有任何歸置的痕迹。兩排真皮大沙發圍着諾大的茶几擺成丁字形，張思行是做行政出身，一眼就瞧出了茶几上沒茶葉也沒有泡茶的純凈水，轉而就跟前台說要讓人搬兩桶礦泉水到兩個新領導的辦公室，並且以自己的名義領了兩袋“鳳凰單樅”茶葉，分別放進了兩個辦公室，一切都安排妥當后，張思行便在華乾峰的辦公室燒水，等待領導的到來。

約莫十點不到，華乾峰和許文昌兩人在前台的帶領下便來到華乾峰的辦公室，張思行起身迎接，滿臉堆笑地說水已經燒好，並問是否需要自己來泡茶，華乾峰很隨和地讓張思行坐下泡茶，放好提包后和許文昌便坐了下來，好在張思行之前結識了幾個廣東潮汕地區的同事，跟着潮汕的同事習得了泡茶的好功夫，華乾峰看着張思行泡茶的動作，對着許文昌說：“小張泡茶看起來很專業嘛”，許文昌笑笑說：“人家一看就是文化人，泡個茶都讓人看得這麼舒服”，張思行趕緊將泡好的茶遞到兩個領導面前，說自己只是會些皮毛，論泡茶飲茶遠遠比不上公司的潮汕同事。

幾個人便從潮汕的話題開始說起，講到潮汕人會做生意比如香港的幾個富豪和深圳的幾個著名的企業家都是潮汕人，也提到前幾年震驚中外的博社村，還說起潮汕的美食，華乾峰似乎對這種人文地理很感興趣，基本上都是他在講述，張思行和許文昌一邊附和，一邊順勢插幾句話以免顯得自己過於無知，或許是覺得太無聊，許文昌將茶杯的茶一飲而盡，說要去自己的辦公室看看，便轉身離開，留下華乾峰和張思行繼續煮茶論英雄。

華乾峰待許文昌走後，先是做了個自我介紹，說他出生在湖北，在武漢長大，跟李友知李總一樣畢業於武漢大學，工作了幾年後就自己創業，做的業務也是跟房地產開發有關的，張思行一邊認真聽，一邊覺得眼前的這個領導簡直太隨和，按道理來說，華乾峰完全不必要跟他講這些，甚至可以要求張思行先做個正式的自我介紹，華乾峰居然可以這麼坦誠地向一個下屬介紹自己，張思行的內心深受鼓舞，待華乾峰介紹完后，便主動提出來做一個自我介紹，並順帶把自己在總部做行政時了解的健通公司的情況，給華乾峰交個了底。

華乾峰很健談，期間也給了張思行不少忠告，比如職場上一定要不斷學習提高自己的專業水平、年紀尚輕需要抵制一些誘惑等等，如果旁人給張思行講這些，張思行會覺得無聊無趣，可是華乾峰在給他講這些大道理的時候，張思行竟然聽的很認真，也從內心很認可。

不一會兒李友知也徑直來到華乾峰的辦公室，聊了會兒天後讓張思行告訴地產公司的人力資源經理，召集管理層和部門負責人開個會，地產人力的辦事效率很高，十分鐘后便進來通知說大家都到了，李友知和華乾峰起身，出門后叫上許文昌，一行人在人力小姐姐的帶領下，徑直走向會議室。

會上李友知宣佈了兩項任命，一是華乾峰擔任地產公司的分管營銷和招採的副總經理，二是許文昌擔任龍崗項目的項目總，主管龍崗項目的全面工作。張思行在總部的時候就聽說，公司有個龍崗項目，佔地面積很大，是之前健通製藥廠的地被政府徵收了，給健通的一塊征地返還用地，直接可以進行商品房開發，這個項目可以給健通集團帶來上百億的銷售收入，是健通集團的重點項目，原來這華乾峰和許文昌是李友知安排在地產公司的重要角色，張思行忍不住內心的好奇，想搞清楚這三個人之間的背景和關係，還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的張思行，突然聽到李友知在叫自己的名字：“思行，站起來讓大家看看”，張思行懵了一下站起來，李友知繼續說到：“小張是我把他從集團調到我們地產公司的，是湖南大學的高材生，調過來后擔任華總和我的助理，大家要多配合他的工作”，會議室的一群人眼睛齊刷刷地看向張思行，張思行不知道該說什麼，李友知示意讓他坐下，眾人收回目光的時候，他才鬆了一口氣。

自從轉崗到地產公司，張思行的精神面貌也好了很多，由於在大學就已經學了駕照，平常除了幫華乾峰處理一些日常工作外，還兼着部分司機工作，經常載着華乾峰出入政府部門和高檔會所，也就是在這樣的工作環境中，張思行方才見識了有錢人的生活可以多麼快樂，可以吃幾萬塊錢一桌的粵式點心，可以喝幾萬塊錢一瓶的路易十三，可以在KTV里左擁右抱，也可以在高爾夫球場上縱橫捭闔，不過總體來說，華乾峰對李友知也算是關愛有加，在不突破原則的情況下，盡量給張思行爭取到了不少福利，在某天應酬完送華乾峰迴家的路上，華乾峰對張思行說：“思行，我沒有弟弟，我一直把你當弟弟一樣看待，你現在大學畢業沒幾年，有很多事情可能會比較疑惑，我現在是人在江湖，很難由己了，但是對你來講，未來的路很長，而且很寬，你要借健通這個平台，多提升自己的專業能力，加上現在李總很重視你，你也要向他學習，他比你大不了幾歲，深圳是個很繁華的城市，也充滿了各種誘惑，你當時大哥給你的建議，不要因為自己身處的環境迷失了自我，生活中有什麼困難儘管告訴我，能幫到你的我一定幫”，聽完華乾峰的一席話，張思行內心既緊張又感動，緊張的是，看多了城市裏的燈紅酒綠和婀娜多姿，說毫不心動那是不可能的，這點小小的心思都能被華乾峰及時地捕捉，說明自己還不夠成熟，感動的是，華乾峰說把自己當弟弟一樣看待，不管是不是內心話，但對於張思行來說，他們倆多了一層除了上下級的關係，讓這個身處異鄉的年輕人感受到的溫暖，張思行小心地開着車，微顫地說道：“華總您放心，您對我的好我記在心裏，您對我的教導，我會刻進骨子裏，我不會辜負您對我的期望”，華乾峰說道：“這就對了，我看你平常也沒幾件衣服，你周末放假的時候去買幾件衣服，買一套西裝，開好發票我給你報銷”，張思行的感動又增加了幾分，心裏默想着遇到這樣的領導真是自己的萬幸。華乾峰除了像這樣時不時對張思行的叮囑，也確實從物質上給了張思行一些恩惠，沒有用完的購物卡，別人送的禮物等，都幾乎給了張思行，或許華乾峰是覺得張思行平常跟着自己辛苦，或許是真把張思行當成了弟弟，但不得不說，張思行在華乾峰下面做事的這段經歷，是張思行來深圳后感到最開心的日子。

另外一邊，許文昌坐穩了項目總的位置后，情況就變得不一樣了，許文昌是常年在工地上營生，他的工作風格就是一言不合就開叼，做項目總不久，就叼走了手下幾個副經理和工程師，乙方和分包也是有苦難言，而且許文昌的酒量極好，平常只要沒有特殊事情，就會到各個分包商在工地的辦公室去“巡視”，說是檢查工作，實際上就是去蹭酒喝，時間一長，整個工地的分包商都在自己的板房中搞了一個小酒庫，平常都備着茅台五糧液，逢年過節的時候還得多放幾條1916，每次在分包商的小食堂吃完飯喝完酒，剩下的都由小弟給許文昌搬上他的豐田霸道車的后尾箱中，許文昌還有一個愛好就是去各種KTV會所“摸摸唱”，但礙於自己過來時把老婆也帶了過來，平常老婆管的很嚴，不敢過於造次，一旦老婆回了娘家，他就會邀上眾多人到KTV嗨到個天昏地暗，許文昌對那些陪酒的姑娘們顯得很是大方，每次去都會帶上他那個LV大錢包，裏面人民幣的厚度比兩包1916的煙還厚，每次盡興完，都會當著眾人的面給姑娘派小費，拿出一沓錢，一張一張數，數到二十張或者三十張，就拉着姑娘的手，狠狠地將錢塞到姑娘的上衣領口或者褲腰裏面，順便在姑娘的臉上來上一口。在公司裏面，許文昌自認為他的後台就是李友知，對其它部門的負責人也基本上不放在眼裏，很多事情都是工程部說了算，營銷部劃定了一條優展區道路，他說改就改，最後華乾峰在中間做了調和，許文昌才配合營銷部完成了展示區道路的開通，平常少不了被其他人投訴到李友知那裏，但從來都是不了了之。

張思行作為華乾峰的助理，平常還需負責里裡外外的協調工作，過了一段時間后，基本上就跟地產公司所有的部門和同事熟悉了，尤其是營銷和招採的同事，這兩個部門的領導和員工，都是李友知在地產公司任職后招進來的，自然聽命於李友知，跟張思行算是一個陣營，成本和財務都是老員工，雖然表面上大家相處和諧，但張思行感覺得出來他們對他心存芥蒂和防備，都認為他是李友知公然安插在地產公司的眼線，張思行對此也是心知肚明，雖被認為是眼線，但他並不會去給華乾峰或李友知打同事的小報告，甚至為了拉近距離，張思行還向他們透露一些無關痛癢的小八卦和小抱怨，時間一長，大家對張思行的為人也算信任，張思行在地產公司開展工作也便暢行無阻，遊刃有餘。

年底，龍崗項目一期已具備開盤條件，陳建華幾乎每周都要去項目部親自督戰兩三次，雖然陳建華不是房地產出身，但對於健通開發的樓盤的品質卻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從營銷中心地面石材的選擇到樣板房軟裝，陳建華都要一一過目，張思行也近距離感受過老闆少有的發飆場面，有一次去參觀樣板房，陳建華還沒有進去，看到樣板房的門，就對採購部和設計部的兩個負責人批評道：“我們花了幾百萬裝修樣板房，你們給我搞這麼廉價的一個門，多影響樓盤形象，你們口口聲聲說你們經驗豐富，怎麼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卸了重裝，再讓我看到你們對這些細節把控不嚴格，你們就滾蛋，每次來都讓我生氣！”，華乾峰趕緊上前解釋，說這個只是臨時門，地產這邊購買的樣板房入戶門還在路上，這個只是保護樣板房裏面不受外面的灰塵污染，新的大門都是豪華防火入戶門，連門鎖都是三千多一把的進口品牌，陳建華這才作罷。

開盤的當天，營銷中心擠滿了人，在張思行看來，兩萬多的房價已經是高不可攀，但到了選房環節，人們像搶白菜一樣搶房，銷控區的鐵馬都被選房的客戶推倒多次，他第一次感受到深圳人對購房的熱情，所有人都忙到了半夜，開盤一共推出了六百套，當天就賣出了四百多套，張思行累癱在營銷中心外面的條凳上，和李友知、華乾峰及營銷部的何總有一搭沒一搭地復着盤，張思行感嘆到，兩百多萬的房子，對他來說感覺像是天價，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搶，何總笑着說，因為深圳有錢人多唄，房子從來不愁賣，華乾峰笑着說：“小張，你也搞一套唄”，張思行趕緊搖搖頭：“我可買不起”，李友知插話到：“思行你加油干，肯定買得起的，到時候我給你一個打折扣”，引得眾人嘖嘖恭賀起張思行來。

年底就到了發年終獎的時候了，華乾峰交給張思行一個重大任務，就是由他來計算地產公司每個人的節點獎，共分為“開工、開盤、封頂、驗收、入伙”五個節點，並交代了每個節點的主導部門應該適當多分點，張思行利用自己在大學學的統計學和經濟學知識，製作了一張自帶公式和標準的“節點將分配方案”，這個分配方案獲得了華乾峰和李友知的高度讚許，幾乎在沒有任何修改的情況下，按照這套計算方式給地產公司所有員工發放了節點獎，算上年終獎，張思行自己拿到了五萬多元，相當於自己十個月的工資，其他人也都是在自己基本工資的基礎上，乘以了八到十倍，張思行第一次感受到所謂房地產的“暴利”，年底評優秀員工的時候，張思行又被評上優秀員工，公司獎勵了一萬塊錢，張思行從未有如此的驕傲感和成就感，甚至覺得吹過的風都是甜的，亦更加感激李友知和華乾峰的知遇之恩，讓他身心如此安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