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身價
幽綠色燈光籠罩的房間裏,鬢角又黑又長的男人坐在牌桌前,穿着西裝,打着領帶。因為體態肥胖,滿手戒指,正與兩個美女博弈的他看上去更像是大猩猩。
“啪!”狐耳女郎把餘下的撲克一字攤開,嬌嗔道:“哎呀,又贏了呢!”
“好好好,”男人放聲大笑,“今晚就賞你!”
另一女郎面露沮喪。
“楊叔,玩得挺開心嘛?”刀疤臉的少年也不見外,逕自掀開門帘,上前打斷了他們。
看清來者后,被稱作「楊叔」的男人旋即拉長了臉,兩個女人也識趣地收拾東西,下桌走人。少年拽過空椅子,一屁股坐下。
“說吧,”楊叔點上一支煙,雙腳一抬,庸懶地翹在桌上,整個人向後靠了靠,“又來幹什麼?”
“要情報。”盧令肅然道。
“關於什麼?”
“Nott,一個賬號,”盧令又強調一遍,“N-O-t-t。”
“聽起來是個美麗的女人……”楊叔舔唇。
“我的黑客查不到這個人,你可能需要去趟機密檔案室。”盧令提醒他。
“機密檔案室?”楊叔神色一凜,隨後又恢復了奸笑,“那可是個戒備森嚴的禁地,靠你之前送來的女人們恐怕不夠……”
盧令從懷中掏出一大袋金幣,故意把它掂得很響:“這些夠不夠?事成后,另有重酬!”
“呵,呵哈哈哈!”楊叔眼睛放光,伸手就抓——盧令手一收,讓他撲了個空。
“這麼說.”盧令狡黠一笑,“你是同意了?”
“我盡量。”楊叔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刻雙手交叉,端正了坐姿。
“那好,期限三天,成交么?”
楊叔嘿嘿一笑,眼神意味深長:“成交。”
盧令這才起身與他握了手,丟下錢,轉身離開。
不料剛剛走到門邊,盧令就被人拿槍指住了。盧令一怔,緊接着五個黑衣人闖入室內,紛紛持槍瞄準他。
盧令舉起雙手,冷冷一哼,斜睨向男人:“楊叔,這是何意?”
“小子,你身上不只這麼點錢吧?”楊叔緩緩起身,踱到他身旁。
“要金子?”盧令輕蔑地笑。
楊叔沒有回答,而是用一隻手撩開他額前的碎發,神情愈加陰鷙:“以你這姿色,若是沒破相,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抱歉。”盧令絲毫不亂。
“不過,你倒可以在我這兒工作,我聽說……”楊叔猛地扯下盧令束髮的辮子,“……妖精們就好這口!”
盧令的黑髮披散下來,從背後看,還真像受了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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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小就被賣到這裏,作為人類的父親嫌棄我,現在這些男人又欺騙我。我真覺得,只有夜晚看星星的時候……”
包間裏,半羊女正在向我吐露心聲,我們坐在沙發上,像好朋友那樣品茶、聊天。忽然,三聲炸雷般的槍響打斷了她,我放下茶杯,奪門而出——
只見走廊上,盧令將一個黑衣人撂翻在地,舉起槍和圍住他的四個人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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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瞧你了呀,楊叔?”盧令嘴角上揚,眼神銳利。
話音落處,一黑衣人挺身上前,抓住盧令握槍之手,盧令出腿橫掃,兩人這麼一扭,那槍立刻走火,子彈瞬間擊碎斜對面的珠簾,屋內傳來女人的尖叫聲。與此同時,這黑衣人也被盧令用膝蓋頂中小腹,驚駭之下,給“嘭!”地掀翻在地。
說時遲那時快,另外三人同時瞄準盧令,“砰砰!”開火。盧令疾速閃避,在旋轉中出腿,將其中一人的槍踢落,又連開兩槍,擊中了失槍之人的手臂和另一個人的小腹。楊叔見狀,撿起地上的槍,“咔嚓”一聲上了膛。
對手相繼倒下,盧令來不及喘息,僅抹了把臉上的擦傷,便呼地躲開朝他攻來的最後一個黑衣人。那人一擊不成,迅速轉身,閃至盧令背後,“噌!”地抽出刀來。盧令聽到腦後有風,當即身子一矮,就地滾出半米,單膝點地穩住身形,舉槍瞄準持刀之人。
“砰!”
子彈出膛,飛行不多時,正中持刀者的左膝。那人渾身一震,表情抽搐,但仍直挺挺地立着,他將手臂高高揚起,看樣子是要擲刀。盧令將要開第二槍時,楊叔扣動了扳機……
“不許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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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裏攥着小刀,刀鋒直抵楊叔的後頸。
“放下槍。”我命令道。
下一秒,盧令便開槍擊中持刀者的右膝,最後一個人也倒下了,將擲未擲的刀從他掌中滑落。
楊叔臉色煞白,雙臂緩緩垂下。
盧令走了兩步,過去撿起地上的刀,遞給我道:“送你了!”
我沒好氣地接過。
“我待你不薄啊,是吧叔?”盧令半蹲下來,伸手拍了拍楊叔的臉,陰鷙一笑。
楊叔冷聲哼道:“各取所需而已。”
“是,各取所需……”盧令長嘆道,忽然他臉色一變,狠狠捏住楊叔滿是肥肉的下巴,咬牙切齒,“……可你這嘴,也張得太大了吧!”
楊叔睜大了眼,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顯然嚇得不清。
“呵。”盧令略微放鬆,笑着將手掏進楊叔的大衣口袋裏。
楊叔開始扭動、閃避。我又把刀抵進數分。
“看在你我叔侄相稱的份兒上,我權且不記較今天的事情。”盧令說著,順利從口袋裏掏出了自己的錢袋和一枚U盤,“不過錢我得收回,還有這個,我也要留下。三日後事成,自會全部還你。”
“那,那是……”楊叔表情痛苦,死死盯住U盤,猛然伸手去抓。
盧令忽地起身,楊叔撲了個空。“放心,”盧令居高臨下道,“我是不會公之於眾的,除非你再次背叛我。”
言罷,他將亂髮束起,斗篷斜披,大踏步地向出口去了:“瀾,我們走!”
我想了想,還是打算試一下手刀,不料一擊正中,剛才還哭喪着臉的楊叔猛一哆嗦,就像一大袋土豆似的癱倒下去,雙眼緊閉。
“來了!”我收刀入鞘,跨過地上那些人,追上盧令。
“玩得怎麼樣?”下樓時,盧令問我。
“無聊。”我吐出二字。
“那是你不會玩兒。”
“我才不要會!”我毫不客氣。
“嘖,這可由不得你。”盧令把手放進褲子口袋裏,悠閑地和我出了門洞。
一架摩托駛過街道,揚起塵土和飛沙,小攤上成串的風鈴叮呤作響。
“查Nott的事,怎麼樣了”我忍不住問。
“差不多搞定了,”盧令自信道,“三天之後等他結果。”
“你和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也沒啥,都是小事。”盧令似乎在有意迴避,“總之U盤在我手裏,他不敢造次。”
“行。”我稍稍放心,“不過,這U盤裏……”
“全是他那些不光彩的交易。公佈出去他的飯碗就沒了,說不定還會被終生監禁。”盧令接道。
“啊?姓楊的是……是高級官員么?”
“沒錯。”
“那他還……”
“你也看見了,不是么?”盧令耐心道,“這裏的官員可並不高尚。”
我低下頭,沒再說什麼。走着走着,我們便拐入了集市,早上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我和盧令一路逛過去。
“對了,”我忽然拉起斗篷遮住臉,壓低聲音問,“你之前不讓我跟進去,是不是因為我是通緝犯,怕姓楊的認出我來?”
“嗯。”盧令點頭。
“那在這裏,我是不是應該擋住臉啊?”我緊張道。
“不用。一般高層是最先得知消息的,市民會晚四天,到貧民區……”盧令打了個哈欠,“……恐怕要等一周之後。”
我這才松出一口氣。
又往前走了一會兒,我被一家雜貨鋪吸引了注意,準確來說,是貨架上那本《小王子》。我踮起腳尖,把它取下來,撣開上面的灰塵,又輕輕吹了吹,翻開第一頁,發現是繪本,
“你喜歡?”盧令湊上來,略有不解。
“你有想過,教鞦韆讀書么?”我正經問他。
“讀書?噗……哈哈哈!”盧令一個沒憋住,簡直笑得直不起腰來。
“喂……”我有些尷尬。
“老闆,這些書是哪來的?”盧令沒有回答我,而是轉向攤主。
光頭的攤主從報紙后揚起臉,木然道:“孤兒院來的。”
“看到沒有?”盧令朝我擺手,“孤兒院的孩子越來越多,現在只有靠賣書來維持,依賴捐款根本養不活那些孩子。對他們來講,讀書就是奢望,活着才是首要的。”
“但他們需要了解外面的世界。”我爭辯道。
“外面的世界千瘡百孔。”盧令冷笑,“有什麼好了解的?”
“不,”我抱緊了書,“身處黑暗的人,只有相信美好,才能創造美好!”
聞言,埋頭看報的攤主默默笑了:“呵!”
“真是拿你沒辦法……”盧令撫額,“這樣吧,跟我去趟孤兒院,你再做決定。”
說罷,他推着我就走。
“那,書錢……”我有些為難。
盧令從口袋裏掏出兩塊金幣,頭也不回地向後一扔。
“喂——”身後傳來攤主的嚷嚷,“——少一塊啊!”
“就這麼多了,下回再補!”盧令提高了音量,忽然腳下抹油一般,拽着我閃進了巷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