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桑樹村

「要不一會兒我來說吧？」

裴冉一見許雲錦那樣就知道她是不知如何開口，所以便十分自覺地想要攬過這個任務。

但是許雲錦拒絕了，這是得壽臨走前委託她的事，她想要幫他，縱使她不知道怎麼告訴阮家這個殘忍的事實。

「沒事，我自己來吧。」

她知道裴冉是一片好意，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裴冉也不是沒有心，對於得壽的離去，她也十分難過的。

之後車裏就陷入了寂靜，馬兒好像也感覺到了主人的心情，連步伐都放慢了許多。

但該來的還是會來的，走得再慢他們還是到了桑樹村的村口，眾人一到村口就被滿村的桑樹吸引。

也不知道桑樹村的桑樹是先人移栽的還是說自己生長而成的，長得十分茂盛。

村口那顆桑樹看樣子年歲不小了，上面還懸挂着許多青色的桑葚，現在還沒到桑葚成熟的季節。

對於農人來說，一年四季都是農忙的時候，所以村口並沒有人在此閑嘮，幾人在村口看了好一會兒才準備進去。

一進村子就正好遇見幾個小孩兒背着背簍結伴而來。

看到許雲錦一行人先是警惕，后是一臉羨慕的看着他們身後的幾匹大馬。

「你們是誰？」

其中最大的那個孩子開口問道，生怕他們是壞人還緊緊捏着手裏的鐮刀，將幾個年紀小的護在身後。

「小弟弟，我們想去阮得壽家，你們知道他家在哪裏嗎？」

韓韶執一張俊臉，成功讓幾個孩子放下了戒備，但卻是一臉的懵逼，他們沒聽家裏人說過阮得壽這個名字啊。

「你們走錯了，我們村裡沒有叫阮得壽的。」

那孩子很是客氣地對韓韶執說道，許雲錦見狀將他拉了開來自己親自上前去問。

「那你們村是不是有個去參軍殺敵的阮家三小子。」

許雲錦在村裡生活了那麼多年，最是清楚那些大人對小一輩的稱呼，年紀大點的就說什麼叔什麼嬸兒。

小一輩的就說哪家姑娘哪家小子，嫁了人的就說某某家的媳婦兒。

所以這些孩子不知道比他們大十來歲，已經是叔叔輩的阮得壽也是正常的。

許文沒考上功名之前，村裡人也是叫他許老二，後來有了功名眾人才逐漸叫他名字。

「啊，你們說的是村尾阮爺爺家啊，聽我爺爺奶奶他們說，阮家確實有個小叔叔去戰場殺蠻子去了。」

幾個小子此時才反應過來韓韶執說的是誰。

「對對對，就是他們家，你們能帶我們去他家嗎？」

韓韶執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問人方式的，要知道他也自詡是半個萬好村人了，可還是有許多地方是他的知識盲區。

「走吧，我帶你們去他家的地里，他家現在肯定都沒在家呢。」

為首的小孩兒倒是機靈，對村裏的人和事都十分了解，還知道變通帶他們去地里找人。

「謝謝小弟弟，來哥哥給你們糖吃。」

韓韶執跟許雲錦待久了，也養成了個隨身攜帶糖果的習慣。

之前在寶河縣的時候，有的孩子看病愛哭，他就見許雲錦用糖哄着他們乖乖扎針吃藥。

他倒是學得快，知道村裡孩子平日裏很少吃糖果，來之前還特意買了些。

「謝謝哥哥。」

幾個孩子接過糖，卻沒有立刻就吃，很是小心的放進了衣服口袋裏。

之後才帶着眾人去了阮家田地所在的地方。

「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呀？」

韓韶執想着不能一直叫人家小弟弟，於是湊近前去問道。

「我叫金應霖，今年十歲了。」韓韶執覺得這孩子名字還挺好聽。

「應霖哥哥是村長爺爺的大孫子，是我們村裡最聰明的小孩兒。」

其中一個孩子十分驕傲的說道，許雲錦十分配合地摸了摸他的頭說道：

「你們也都很聰明。」..

幾個孩子聞言好似有些害羞，又有些高興的笑了起來。

金應霖倒沒什麼反應，還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看起來十分靠譜，許雲錦便向他打聽了下阮家的情況。

阮家三個兒子，但是家裏很窮，當然也不止阮家窮，而是整個村子都窮，要不然也不會湊不出抵兵役的銀子出來。

阮得福的媳婦兒龍氏是個能幹的，一家子大大小小的事兒都是她一把抓，相反家裏其他人就顯得平庸些。

龍氏也不是那種攪家精，相反她還是一家人和諧相處的關鍵人物。

當年徵兵時龍氏剛懷着第二個孩子即將臨盆，老二媳婦也才過門兒不久剛懷上身孕。

阮得壽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才選擇瞞着家裏人去參軍，就是希望侄子侄女出生能見到爹，可卻沒想到一去不復返了。

阮家兩妯里也因此對阮得壽很是愧疚，對公婆也更加孝順，可以說是非常和諧的一大家子了。

聽到這裏眾人的心裏都有些酸澀，原本好好的一家人，現在卻偏偏少了一個。

齊櫻這種從沒見過人間疾苦的甚至都紅了眼眶。

「你們找阮家人有什麼事嗎？」

金應霖年紀小，也沒進過學堂，但是對許雲錦一行人的情緒感知倒是十分敏銳，十分小心的問道。

「我們從軍營來。」

看着金應霖的眼神，許雲錦不知道怎麼跟他說，只好簡單的回答了一句。

但是聰明的金應霖卻猜到了，那位阮家小叔叔，應當是出事了吧，想了想他叫過一旁的小夥伴說了兩句悄悄話。

許雲錦幾人都是練家子，他的話自然是都落入他們的耳朵里，幾人對這個孩子的細心感到十分驚奇。

曾奕謙也覺得這孩子是個好苗子，若是有機會進學，三五幾載后恐怕又是另一番模樣了。

桑樹村不大，田地幾乎都是集中在一塊相對平坦的地方。

眾人走得也不快，等到的時候，就見地里有不少人正在彎腰勞作。

村民們都穿着灰撲撲的衣服，彎腰除草、給地鬆土施肥，就連年紀小點的都在一旁幫着幹活。

村裡人一見到金應霖幾個孩子就笑着跟他們打招呼，順帶問起身後一看就很富貴的許雲錦眾人：

「霖小子，後面幾位是？」

一胖大嬸兒湊了上來，看見許雲錦幾人時眼裏有着警惕和畏懼。

「三嬸子，他們是來找阮爺爺的，從軍營里出來的。」

金應霖說完也沒管村裡人的反應，徑直帶着人去了阮家的地頭，徒留後面的村人們猜測他們的來意。

「這些人一看就是富貴人家，不會是三小子在軍營立功了吧。」

胖大嬸十分激動的說道，要真是那樣他們村出門兒也算是有光了。

「不一定，若是立功，應該是敲鑼打鼓的來報喜，可你們看那幾個貴人面上的神色，三小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一老頭坐在田坎上悠悠說道，剛剛金應霖帶着他們過來時，他就一直觀察着一行人的臉色。

若是好事，恐怕那幾個小子早就套出話來了，不會非要等到阮家人面前去說。

眾人聞言神情中也帶着點悲傷，他們村裡一共出去二十個當兵的，至今已經有十來家給孩子立衣冠冢了。

「這...要不我們去看看吧，若真是，也好幫着勸慰一番。」

人群中一個年齡大些的老婦人說道，從前縣裏來官兵通報的時候，那些人家也哭得肝腸寸斷的。

若是阮家小子真出事了，估計他們家那幾個婦人也差不多。

「走吧。」

先前說話的老頭率先起身走在眾人前面，只是腳步稍微有些踉蹌，也不知道是年紀大了的原因，還是心緒亂了。

而另一邊，許雲錦幾人也到了阮家的地頭，只見地里幾個男人用鋤頭給地鬆土。

幾個婦人則埋頭扯雜草，旁邊一個大點的孩子在幫着施肥。

田坎上還坐着一男一女兩個年紀不大的小孩兒，見到金應霖還笑了笑，。

奶聲奶氣的叫了聲:「應霖哥哥。」

這一場景和許雲錦她們在南雲村時的生活一模一樣，金應霖摸了摸兩個娃娃的頭站在田邊喊了一聲：

「阮爺爺，軍營里來人了，說是有得壽叔的消息。」

他話音剛落，田裏的六人都紛紛抬起頭來，那施肥的小男娃還有些沒搞清楚狀況，就見家中幾個長輩飛快地跑到田邊。

「霖小子，真是軍營里來人了？」

年紀最大的婦人跑過來時還氣喘吁吁的，一走近就死死扯着他的衣服。

嘴裏雖在問金應霖話，眼睛卻是一直盯着許雲錦一行人。

眼裏的期盼讓幾人看了都是一頓，內心的悲傷一涌而上，眼裏也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往外跑。

「阮奶奶，您別激動，真是軍營了來人了。」

金應霖知道阮老太惦記幼子，雖然年紀小但還是像個小大人似的安撫着她的情緒。

「好好好，應該是我們家三兒又給我帶信了，這孩子就是念家。」

阮老太還以為真是自己兒子又花錢託人帶信回家了，眼裏明明帶着笑意，但嘴上卻裝作不高興的樣子，和天下大多母親一樣嘴硬心軟。

「阮奶奶，就是這位姑娘說幫得壽叔帶的口信兒，還有東西要給您。」

金應霖也覺得心裏有點難受，他大概猜到了，那個好幾年前才見過的得壽叔應該是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