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北山鎮之遇（二）
武晞覺着自己在夢中，被只猛虎追逐，身子卻十分沉重，無法逃脫！
“二爺，二爺……”
“啊！！”武晞驚醒，從床榻上坐了起來。結果用力太猛，一把把自己的小廝給撞開了。
“哎喲爺……”
“嚇死爺了，嚇死爺了……”武晞大口呼吸着，還好是夢，還好是夢。
武晞抬頭望望四周，發現自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內，邊上他的隨身小廝阿童緊張地看着他，再向門處望望，只見那向他喊出“一萬白銀”的公子，正閑庭信步端着茶慢慢喝着，彷彿這驛站不是驛站，是什麼風雅茶齋。
“二公子醒了？”溫昱寧聽到動靜，放下茶盞含着笑意說道。
“公子，這位爺說，他等您醒來兌銀錢，說是一萬兩白銀。”阿童在邊上怯怯，怎麼就迷糊了一陣，醒來他家少爺就欠了一萬兩白銀，別是下了什麼套吧。“咱們從裕祿山莊出來，哪有那麼多銀錢在身上給啊。”
武晞這才回想起，自己是拿了一萬白銀換了他們出手相救。
“多謝這位大俠出手相救！”武晞立馬下床，準備拜一大禮，可是溫昱寧立馬伸出扇子按住了武晞準備施禮的手。
“二公子說錯了，二公子是出錢，雇傭我們救，並非是我們主動出手相救。”溫昱寧笑道，“所以二公子何時能將這錢………”
“那個………那個……實不相瞞，我是要趕回武城王府，我真是武城王二世子，等我一到家，立馬給這位朋友支取可好？”武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這可不行……無憑無據的，我怎相信你就是呢？”溫昱寧打開扇子撲了兩下，“何況武城王功名顯赫，我們平頭百姓若是上門討要，多少有些不體面，您說是吧二公子。”
“大膽！我家二公子身份尊貴，哪容的你這個商賈之人質疑。”阿童立馬出聲喝道。
“阿童住口。”武晞昨日是見到他身邊那位少年的厲害的，心裏明白面前這人既然能和那位少年一起，身份怎可能簡單。
“不知道英雄幾位要去哪裏？”武晞坐了下來，也不急。
“哦忘說了，我家是行商的，那個小娃娃是我們家老大爺心疼的尖尖兒，武城的春花會要開了，我們便是帶妹妹去武城遊玩的。”溫昱寧說得坦坦蕩蕩，武晞一聽也是，誰沒事出門帶個奶娃娃啊。
“那正好，我姓武名晞，字樂章，我此番是從師門回武城，家中老人壽宴，幾位若是不嫌棄，可與我一道去武城，我也好宴請幾位救命之恩，銀錢更是會如數兌換。”武晞雖然性子囂張，但也是世家出身，禮儀作派並不像市井流痞。他心道，昨日出手的少年讓書客都如此忌憚，面前這人又怎會是家中行商這麼簡單。倒不如坦言相告，也落得坦蕩。
溫昱寧聽完並未接話，而是皺了皺眉沉默了。
“若是幾位覺得不方便，那這樣如何，我再加一萬兩，權當拜託幾位給我當個護衛，將我護送到武城如何？”武晞昨日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派了書客來截殺自己；但他隱隱覺得，父親年事已高，幾個支族也在隱隱作動，大哥必然是會襲爵的，那為何有人會對他下手呢？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一萬兩？”溫昱寧挑了挑眉，“嗯……昨日那個書客說得《山海鯤鵬》是什麼？”
“《山海鯤鵬》？我記得那是一幅畫，是當初家中辦宴會有人進獻給我父王的，是出自名家畫師何岩之手，不過我父王不好書畫，只好樂舞，就賞給了他房中小妾了吧？我在外學藝，對這畫也了解不多。”武晞一本正經說話的時候，倒是沒了那囂張氣焰，許是覺得面前坐的是救命恩人。
“嗯……那書客既然要這畫，說明這畫必然價值不菲，又是名家所出，這樣吧，我們家中還有個妹妹酷愛書法字畫，要不我們護你去武城，你再加這幅畫給我們？如何？”溫昱寧拿着扇子在桌子上敲了敲。
“不就一幅畫么，簡單。”武晞拍着胸脯答道。
“不過我都自報家門了，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俠士？”武晞目光一頓，望向溫昱寧。
“我姓溫，家中排名也是第二，你可喚我溫二。”溫昱寧把玩着手中小扇，真是得來毫不費功夫啊。
“那昨日出手那位呢？”武晞插入了重點。
“喔？二公子沒看出來么？”溫昱寧眼神微眯，這武晞看似囂張跋扈，昨日又十分知進退，並不像那京中那毫不知後果的世家子弟，但是似乎只是做做樣子給外人看，到底是為什麼呢？
“她是不是，就是終寒山那位？”武晞壓低聲音，湊到溫昱寧面前。
“靠那麼近幹嘛！”溫昱寧拿扇子抵住了武晞的頭，嫌棄的推開。“終寒山山頂雖說只有那兩位，可是終寒山山腳可是也有不少散客求學者，自己猜去吧。”
溫昱寧起身，“二公子如若休息好了，要出發了，派人來通知我們。”
武晞突然內心激動，不，他肯定，那位清瘦的小少年，不是別人，就是現在名噪江湖的少女，傅煙雨！他真是什麼否極泰來的好運道，雖然說被刺殺，但是他遇見了師門裏人人羨慕的傅煙雨，若是搭上線扯上橋，也能讓眾師兄弟羨慕一番了。
“那什麼勞什子畫！哪比得上傅煙雨啊，哈哈哈哈哈哈。”武晞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起來，阿童在邊上看着自己公子詭異表情，公子不會是，傻了吧？
武晞不知，窗外一隻大隼正停留在那棵梨花樹下，突然撲騰起翅膀飛走。
而此刻的東宮正殿裏，燭火搖曳，顧清和側靠在軟團上，看着宗卷。
“殿下。”燈影下突然出現一人，遞上了竹筒，瞬間就消失在殿內了。
顧清和起身打開，取出裏面的紙條看了一番。
“到北山鎮了。”顧清和喃喃道。
北山鎮是南都與夏州的交接，夏州是小國，與南都和平共處已久，所以北山鎮是兩國共治的地帶，但地勢偏頗高聳，所以雖偶有爭端，卻無傷大雅。
顧清和將紙條燒掉，起身走到窗邊。他身着中衣，身上披了件暗紋金絲雲綉袍，偌大的寢殿將他的身影照得略顯孤單，身邊伺候的早已讓他打發出去了。
“你本該是只金絲雀，羽毛華美的金絲雀，可將金絲雀放入山林里，真的好么？”顧清和自說自話，抬頭望着月色。
同樣的月色下，溫昱寧此刻正和傅煙雨坐在驛站的屋頂上。
“離開京都真是太快活了，我不過回去幾日，那京都便讓我快喘不上氣了。”溫昱寧在傅煙雨在終寒山的日子裏，他一直是待在朝歌城裏，他一介商賈自小被南都那些清貴子弟看不起，也並未有多少深交的人，唯一來往的，便是傅家的人。
“阿寧。”傅煙雨手上把玩着她手腕上的銀絲燒藍手鐲，那是商陸在她拜入師門的時候贈她的。
“嗯？”
“你派人傳信給小挽，問問她是從哪裏得知《山海鯤鵬》，還有那畫師何岩的。”傅煙雨看到流芳閣的人都開始尋這《山海鯤鵬》，總有異常。
“嗯。看來江湖上傳得更盛了。”溫昱寧沉了沉目光。
“若是跟我們想的一樣，這畫我們就算拿到手，我們也不能聲張，否則，怕是麻煩不斷。”傅煙雨鬆了松筋骨，看着下面馬廄里明月正在喝水。
“本以為搭上了這武晞的線，看來到了武城，咱們還得想想法子。”
“到了武城，探探這何岩。”傅煙雨拿起手邊一壺酒，飲了一口。
“嗯，我已派人下去收集那何岩的消息了。”
“還是若書好啊，吃飽了就睡。”溫昱寧雙手撐頭，賞着天上那輪明月。“誒？你們沒有找過若書的親身父母么？按理說寧城也算個富足之地，哪有父母會把這半大的嬰孩丟在那雪地里。”
“沒有，師傅說這世間的人若是本身就無，那便不會覺得應有，若是告訴若書她還有父母，這父母還丟棄了她，她心中便會有所求有所盼，甚至可能還會有恨，所以我和師傅都沒有告訴她。”傅煙雨也順勢躺下。
“仙宗不愧是參透世事之人。”溫昱寧笑了笑，“那便一輩子不告訴她么，若是若書長大，總會明白一些事情。”
“到那個時候再說吧，她若那個時候再起了念，至少也有幾年無念的日子撐着。”傅煙雨抬起手，月色下她那隻銀絲鐲子熠熠生輝。
“阿雨。”溫昱寧突然喚道。
傅煙雨轉頭看了看溫昱寧，溫昱寧雖說是做着商賈生意，但光憑相貌來說，溫昱寧是一絲銅臭味都沒沾染上，月色下倒是清風月朗。
“你在終寒山上？也是到這時辰都不睡？”溫昱寧皺眉，自她歸來，他就逐漸發現了她這個問題。那心病，那夢魘，折磨她到如此了么？
“無妨，平日裏若是太過了，師傅會給我吊個針，一會兒我打坐調息一番即可。”傅煙雨笑了笑，似乎絲毫沒有把這事情放心上。
溫昱寧沒有吭聲，此番再去北夷，一定要查出真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