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冷月會所
冷月會所,西南最出名的銷金窟。佔地面積不是很大,巴洛克風格的四層建築,內部裝飾的極盡奢華,這裏和běijīng大名鼎鼎的蘭會所出自同一個設計師,被圈內人號稱是雙壁,一南一北兩大頂級會所,僅僅付給法國設計師菲利浦.斯塔克的設計費就高達八位數字,
這裏才是真正的VIp,是一個揮霍萬金來獲得高端私密享受的地方,花園裏的一尊高達三米的奇石,號稱是千竅玲瓏,在石下生火,可以看見萬洞生煙的奇景,僅僅從緬甸買來這座假山就花了三千多萬。冷月會所里,任何一件東西都是天價,三萬塊一隻的黑水晶杯,十五萬一把的雞翅木雕花椅,四十萬一盞的皇家水晶吊燈。
冷月會所的天花、地板、隔斷都很簡單而低調,但是裝飾則是美輪美奐,地中海、巴洛克、阿拉伯風格的裝飾品錯落有致的混搭着,配以迷夢般的燈光,讓人感覺似乎是海市蜃樓一般虛幻而美妙。
會所外面的停車場裏,一輛很拉風的阿斯頓.馬丁飛馳而來,車尾一個華麗的漂移直接衝著地下通道就鑽了進去。車子駛入通道口的電梯,由電梯進入了地下停車場。
停車場的一角,一面牆壁緩緩裂開,竟然是一扇偽裝的天衣無縫的門,門內赫然出現一條專門鋪設的輕軌地鐵,鮮紅的阿斯頓.馬丁里下來一個身材健碩、皮膚黑黑的年輕人,他衣着普通,和冷月會所的奢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個人不用問,也知道是沈楓。
沈楓嘴裏懶散的叼着一根沒點燃的香煙,拋下司機上了小電動火車,火車雖小,但是卻也秉承了冷月會所一貫的風格,舒適、奢華、隱秘。
隨着他上了電動火車,鐵門再次關閉了。火車的目的地是只能是冷月會所的幾個平rì里不對外人開放的包房和冷月會所的老闆賀蘭雪霽的辦公室。冷月不同於其他的燒錢場所的最大特點就是它的私密xìng,連執導過《那個殺手不太冷》的法國大導演呂克.貝松都可以避過那些無孔不入的狗仔隊,享受一頓中式美食和一個不被人打攪的下午。
沈楓肯定不會是來冷月會所花錢的,事實上,他口袋裏的錢也就夠在路邊攤吃上一頓烤羊肉串的,這裏可不是他能消費的起的地方,本來他準備帶着金光去尋找丟槍的美女jǐng花的,可是突然接到賀蘭雪霽的電話,他只好放棄了今天晚上的行動。
地鐵直接開到一個長走廊前才停止,沈楓下了地鐵,長廊不過百米,卻自然而流暢的分為中國、印度、西班牙、法國四種風情和格調,分別用不同的sè調和裝飾圓滑的過渡。有種渾然天成的感覺。
一副仿倫布朗的長卷突然閃開了一條縫,居然是個小門,沈楓閃身走了進去,又是一條走道,不過這裏沒有任何的裝飾,走廊的盡頭是一扇白sè的門,推開門是一間碩大而空曠的辦公室。
“臭小子!你還活着啊!”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風風火火的衝到沈楓面前,擰着他的耳朵就把他拽了進來。
“雪姐,風度,風度!”沈楓苦着臉道。
被沈楓稱為雪姐的女人自然是冷月會所的主人,賀蘭雪霽,渝城商界的傳奇女子,冷月旗下包含餐飲連鎖、kTV、迪吧,當然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冷月會所。不過這些只是明面上的生意,據說渝城和周邊幾個城市的地下會所都有冷月的影子,那裏才是有錢人的天堂,當然不僅僅是有錢就能進門的,鄉下的土財主還沒到門口就被人悄悄的扔到路邊的河溝里喝臭水了。
“大姐,快放手,放手!耳朵被你揪掉了!”沈楓揉着耳朵無奈的道。
賀蘭雪霽一身jīng乾的annasui藍黑sè小西裝,剪裁得體的職業裝配上袖口的流蘇,顯出商業jīng英的幹練又不失女xìng的嫵媚,這個女人不漂亮,臉型略胖了些,而且鼻樑不夠直,但是卻有一種自然流露的親切感。對於商人來說,親和力比霸氣重要百倍。而賀蘭雪霽最不缺乏的就是親和力。
沈楓看着賀蘭雪霽,一種親近感油然而生,三年了,三年不見,這個大姐絲毫沒有變化,時間對她似乎是靜止的,她應該有三十六、七了吧?可是看上去,也不過是個二十八、九或者三十剛出頭的少婦模樣。
“雪姐,什麼事情啊?你急吼吼的把我招來,還用白三爺的車把我撈來,出什麼事情了?”
“你又不是魚,我撈你做什麼?燉湯啊?好了,不和你扯了,快用你的狗鼻子和皇帝舌頭幫我鑒定一下,這批酒是不是有問題,別人我都信不過,三爺快急死了!”賀蘭雪霽的笑容里也透出一絲焦慮。
沈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有什麼事情是白三爺和賀蘭雪霽擺不平的?但是他還是慣常的懶洋洋的樣子道:“幾瓶酒也值得大驚小怪的,就是假的又能怎麼了?在冷月,大家喝的是環境,是氣氛,玩兒的就是派,你這裏就是把馬尿裝進瓶子裏,也沒人能喝出來,不耽誤賣錢!”
“去你的,你當老娘這裏是孫二娘的黑店啊?要真是黑店先把你宰了包人肉包子。”賀蘭雪霽被他給逗樂了。
笑了兩聲,賀蘭雪霽又正sè道:“別扯淡了,趕緊的,天涯海閣的客人可是些大人物,三爺急壞了。”
“哦,什麼樣的大人物能嚇住三爺?渝城的黑白兩道恐怕還沒人敢在三爺頭上動土吧?難道是běijīng來的哪位大爺??”
“那倒不是,馬來西亞的華僑富商,聽三爺說是姓雷,這次特意回渝城祭奠當年被rì本人轟炸死的老婆、孩子的,當年rì本佔領馬來西亞的時候,雷老爺子不願意給rì本人當順民,就帶着家小回國參加抗戰,結果全家都死在rì本人的空襲里了!可憐老爺子一直孤獨了大半輩子,前年才又討了一房三十歲的太太,哎,這麼大年齡了,也就是找個說話的人罷了,可惜那麼大的產業硬是後繼無人了!”
沈楓對這個沒見過面的老頭有些肅然起敬了,一個人不管再荒yín無度,再混賬王八蛋,只要在民族大義面前氣節不虧,就有可敬之處。但是還是覺得即使這樣,也很難理解為什麼白三爺怕他什麼?不就是酒可能是假的嗎?換一瓶也就算是過去了,大不了這一桌不收錢了,也算是不失冷月的信譽。
賀蘭雪霽看他有些疑惑,低聲道:“你知道洪門嗎?老爺子是南洋洪門的舵把子!”
洪門?中國最古老的門派,起源於清朝康熙年間,康熙剿滅南少林,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收留了蔡德忠、方大洪、馬興、胡德帝、李式開,這就是所謂的“少林五祖”,陳近南令其開設天地會的分支機構,即稱為洪門。
海外洪門,致公堂追隨孫中山先生革命,在推翻滿清時起了很大的作用,著名的女俠秋瑾就是洪門的白紙扇。在抗rì戰爭中,海外洪門的大佬司徒美堂奔走於華僑社團之間,為抗戰籌集到三百多萬美元的巨款,在當年,三百多萬美元可是能買幾十架新式飛機的。洪門在美國成立安良總堂時,法律顧問竟然是美國歷史上最聲名顯赫的總統富蘭克林利羅斯福。
南洋洪門的舵把子,這個身份別說嚇住屈居渝城的白三爺,就算是香港的14k、新義安的老大們,恐怕見了這位老爺子也得肝顫。
“哦,還很是個大人物啊!”沈楓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喜sè。
賀蘭雪霽壓低聲音道:“小楓,以這位雷老先生的身份來說,恐怕他應該有你想要的黑曇的資料。本來叫你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兒的,姐姐是個沒用的人,你讓我幫你打聽的這個黑曇,三年都沒有一點消息,也許這位洪門的舵把子能幫上你,我找你過來商量商量,看怎麼和雷老爺子掛上關係,沒想到剛給你打完電話,酒就出了問題,真是不巧。”
黑曇!
這個名字已經壓在心底三年多了,沈楓的雙拳緊攥,關節嘎吧吧直響,眼睛裏泛出血絲。三年了,三年來支撐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就是這個黑曇,就是因為在yīn暗的地堡里的那句承諾,才讓自己撐過了飢餓、高燒、虛弱、感染,現在自己這條命已經不是屬於自己的,是那七個死了的兄弟把生的希望留給了自己,為了那個承諾,任何一個看起來微不足道的機會也不允許放過。
“把酒拿來,我嘗嘗。”沈楓正sè道。
賀蘭雪霽親手捧過一瓶一點五升裝的Romanée-netti紅酒,它的酒庄是世界上最好的,這已經是世界最頂級的紅酒了,向來是法國國王的御用品,而四五年產的則是最近一百年內最好的了,曾經在拍賣會上,一箱六瓶拍到了十三萬五千歐元。
這個酒年產最多也就幾千瓶,少的年份只有幾百瓶,而中國大6上的存量不會過二十瓶,看來為了招待這位南洋的洪門大佬,冷月會所把鎮店之寶都拿出來了。
木塞已經被開啟了,酒瓶里現在少了大約三百毫升的酒,已經被人喝過了。沈楓往桌子上的黑水晶杯里倒了小半杯,輕輕搖晃着,金sè的酒漿在杯中泛起漣漪。
沈楓仔細的觀察着酒的透明度和sè澤,又放在鼻子前聞了聞,然後道:“水。”
賀蘭雪霽急忙倒了半杯純凈水遞給沈楓,沈楓喝了一小口,又用剩下的水漱漱口,然後才抿了一小口酒,他的眉頭皺了起來,又品了一口,開始搖頭。
賀蘭雪霽的表情隨着沈楓的表情而變化着,她焦急的道:“小楓,這酒是不是假的?”
沈楓看着她道:“雪姐,你告訴我,這個酒是咱們會所存的,還是剛從外面採購的?”
“咱們會所沒這個酒,這個是白三爺剛剛送過來的,說是專門招待老爺子的,怎麼,是假的?”賀蘭雪霽愁眉不展。
“酒不假,三爺送的酒不會假,可惜這個酒在運輸和儲存的時候出了問題,溫度太高了,酒的酸度不對了。”沈楓搖搖頭,這麼好的酒給糟蹋了,真是暴殄天物啊!
“還有辦法處理嗎?”
“沒有,已經完了,這酒廢了,一般人倒是喝不出來,但是肯定瞞不過行家。”
美酒和美女一樣,環境一變整個就改變了味道,把頂尖的美女送進黑煤窯關上三個月,也立刻西施成了東施。
“真的沒辦法了?”賀蘭雪霽知道沈楓絕對不會騙她,儘管這個小子經常xìng的嘴裏跑火車,但是對她從來不說假話。
“只有換酒了,同一批次的酒,一樣的儲存和運輸,一瓶完蛋全部完蛋。”沈楓的話讓賀蘭雪霽徹底死了心。
“雪姐,不過換瓶酒的事情,雷老爺子那麼高的地位,應該不會介意的。”沈楓寬慰道。
賀蘭雪霽滿臉yīn雲道:“小楓,你不知道,三爺對招待雷老爺子這件事情非常重視,現在讓人家說是假酒,那真是太掃興了,三爺的臉沒處放啊,這個事情是běijīng的赫連先生親自交代三爺的,哎。現在銀龍會的那群兔崽子張狂的很,爪子已經想往冷月伸了,現在就是忌憚赫連大少,如果這次把大少給得罪了,哎!”
沈楓看她長嘆一口氣,雖然不明白具體白三爺和這位南洋的洪門舵把子到底有什麼瓜葛,但是居然連běijīng的赫連大少都插手了,必然不是小事情,賀蘭雪霽的生意這些年都是白三爺在暗地裏罩着的,而賀蘭雪霽又是沈楓無法不幫的一個人,在沈楓的眼裏,這個同在一個城市,卻三年都沒見過面的雪姐,和親姐姐沒有多大的區別。
“誰敢把爪子伸過來,我就一根根的把他掰折了!”沈楓臉瞬間變了,眼神冷的結冰,聲音都帶着寒氣,說話一字一頓,帶着濃濃的殺意。
賀蘭雪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隨即道:“小楓,這個事情你不許插手!江湖事江湖了,姐姐不知道你為什麼不願意涉足江湖,但是姐姐相信你必然有你的理由,所以我從來沒問過你原因,既然你做了這樣的決定,姐姐就會無條件的支持你,白三爺和說了多少次了,他一直想拉攏你,都被我推了,為了讓你能過你想過的rì子,我三年都沒聯繫過你!告訴你,就算冷月被人炸成平地,你都不許插手!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姐姐,就必須聽我的!否則,立刻給老娘滾的遠遠的!”
賀蘭雪霽的話說的很重,沈楓從來沒見過她這麼嚴肅過。這個平rì里可以飲下一斤烈酒面不改sè,可以穿着昂貴的紀梵希套裝陪一群小兄弟小姐妹,去路邊攤吃那些最廉價的小吃而大呼痛快,也可以用四種語言流利的和外國人交流,甚至語音里可以帶出對方的方言俚語讓對方誤以為是她是在莫斯科、新澤西、馬賽、果阿長大的,這個不是親姐姐卻像親姐姐一般護着她的女人,這個和他僅僅認識三個月,三年前卻可以為了他不惜得罪渝城黑道最炙手可熱的黑狼幫老大康四海,最後引得渝城黑道幾乎生一場大火拚。
電視劇《武林外傳》裏有兩個讓人印象頗深的人物,同福客棧的掌柜佟湘玉,真誠、熱烈,護短,青樓的掌柜金鑲玉,優雅、淵博、親和力十足,而賀蘭雪霽卻是集兩人之長的一個女人,讓沈楓七分親近裏帶着三分的敬畏。
“雪姐,你放心,我有分寸。”
“有分寸就好,你小子不出手就罷了,一出手就是死手,我還不了解你!三年前,康四海被你一腳踢成了殘廢,至今還天天在輪椅上表演非常六加七呢,要不是黑狼幫里自己鬧內訌,還不曉得怎麼收場!你就是比李小龍還能打,三百把西瓜刀也把你剁成餡了,死小子!”賀蘭雪霽笑罵道。
沈楓也被她給逗樂了,趙本山在《賣輪椅》上的經典造型浮現在腦海里。
“我這點肉包餛飩也不夠三百人吃啊!”沈楓憨厚的笑着,和剛才殺氣騰騰的樣子判若兩人。
“好了,別說沒用的了,這個酒就真的沒辦法處理一下了?冰鎮一下管不管用?”賀蘭雪霽想起了正題。
“沒用的。”沈楓也有些束手無策了。
“算了,不就是瓶酒嘛!不算個事兒,天塌不下來。”賀蘭雪霽剎那間就恢復了常態,既然事情已然如此了,懊悔有什麼用。
沈楓思慮半晌,突然一拍腦門道:“雪姐,你是說那個雷老爺子無兒無女,又娶了個三十歲的太太?”
賀蘭雪霽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提這個,隨口答道:“是啊。”
沈楓的嘴角挑出一絲笑意:“這老頭挺花哨的,臨老入花叢,估計也是東方紅拖拉機的水平。”
“拖拉機?什麼意思?”
“手扶啊!”
賀蘭雪霽對着沈楓的腦門就輕輕拍了一巴掌,苦笑道:“都這會兒了,你還能有心思說笑話,我和三爺都快急死了。”
沈楓咧開嘴,憨厚的一笑道:“雪姐,別擔心,我去會會這個洪門的龍頭大爺,我有辦法讓他樂呵呵的把這瓶酒喝下去。”
賀蘭雪霽興奮的拍怕沈楓的腦袋道:“姐就知道你肯定有辦法。”
對於沈楓,賀蘭雪霽從來沒有懷疑過,她對沈楓的信任過了信任自己。
對自己的弟弟,相信他還需要理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