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悟
五行靈根歸為五行之道,雲丹食火靈果,開得仙根,於五行之道上頗具天賦,最擅悟道參玄,而五行之道亦歸大道,是以他於參悟大道一途,遠勝常人,得天獨厚;雖對道法涉獵頗淺,卻能觸類旁通,一知悉知,一解全解。
空玄所吟之詩,正是要刻意告知雲丹:他身具仙根,悟性大開,擅攻艱澀,易參玄妙。
雲丹聽得明白,恍然後,心下又驚又喜,暗訝道:「這空玄當真古怪,他怎會看穿我乃仙根之體?」
正沉吟間,空玄忽地笑道:「吾平素有一問,寤寐冥思,終不得解,困吾一生。今日今時,欲說與汝聽,但令能解,死亦瞑目。」
音未畢,滿座皆驚。能令空長老困惑不解,那是何等高深莫測之難疑?又為何要令雲丹作答?一時議聲紛揚,難知何意。
雲丹聞言,驀然愣住,片刻后,他擺手婉拒道:「空長老悟道多載,堪勝道聖,長老之所惑,弟子自是不知。」
空玄斷然搖首,正色告誡道:「人常云:「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求道者,當不恥下問,當虛懷若谷,當一視同仁。莫以吾之輩分身份,便堅拒立脫,折節遁縮。」
雲丹自知過錯,低眉稽首道:「多謝前輩指點,雲丹受教矣。」他以「前輩」敬稱,心中已然把空玄視為授教之長者,對其甚是感激恭順。
空玄淡然頷首,頓了半晌,危言道:「吾且問:道之所極?道之所至?道罄處為何?道盡處是何?」一連數問,直聽得一眾弟子雲裏霧裏,不知所云。
雲丹蹙眉沉吟,苦苦思忖,「此四問,看似迥乎不同,實則殊途同歸,不過答出道之巔是何便罷了…可是仙路漫漫,大道茫茫,誰人又明曉道之巔是為何物?」不禁思緒阻塞,苦想難解。
空玄遙立階上高台,凝目注視雲丹,面無表情。
思時不覺時辰逝,半柱香已燃燒殆盡,空留青煙裊裊迤邐。
宮中不少弟子焦躁難耐,早已辭座離宮,唯百流情與單月瓊二人肅坐蒲團,前者神色不定,時而顰蹙忖度,時而悄聲自語;後者面色不波,美眸始終不離雲丹身形,宛若杳杳幽蘭,靜玉空月。
空玄更是目光未離雲丹分毫,不發片言,默然靜立。
雲丹對於周遭一切,卻是毫無知覺。單手支頷,鎖死雙眉,一心深浸沉思之中,已是大汗淋漓,面如潮紅。
良久后,他又踱步盤旋,口中念念有詞,「道之極是何?道之所至是何?道可有罄盡之時?若有,又該是何?」
「何謂道之極?何謂道之至?究竟該如何作答?應從何處思索?」
雲丹一時困惑無解,禁錮難脫,不禁撓頭抓腮,幾欲崩潰。昔日幼時,他本就天資稟賦,不似常人,又得仙根大開,靈智精進。看書時,一目十行,字字記心;修行時,悟性絕佳,桎梏難阻,何時曾受過如此困惑?
念及此,他不挫反堅,鬥志興激,雙目炯炯,熠熠生輝,「道之極至,道之極至…極至該是何等事物?又該是何等境界……」
他合眼屏息,沉心定氣,往事的諸多景象,如走馬觀花般一一掠過腦中:他初在私塾念書;他拜云何為師;他乘舟往清虛派遠渡;他登上無涯山,見到無崖子…
忽地,思緒止住。
他想到他登上無涯山,見到無崖子時,他與他說過的一句話:「此處為無涯山,我名無崖子。」
雲丹驀然開眼,眼中精光躍閃,困霧迷靄渾然不見。他放聲大笑,高聲道:「是了!是了!原來如此,我已知答案矣!」
高台縵立的空玄,見他癲狀,古井無波的神色終於泛開漣漪,星眸之中,有驚愕,有喜悅,更有狂癲。百流情與單月瓊二人,亦是面色一驚,緊盯雲丹身形。
幾息后,雲丹斂收癲狂姿態,望向空玄,作揖恭聲道:「弟子不才,對於前輩之問,弟子心中已有愚見,只怕……」
他正說間,空玄抬手打斷其言,「無妨,你說罷!」他之前言語,是波瀾不起,毫無感情。可此番,卻是有些許顫動,甚至急躁焦灼。
「道無極,道無止,道無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