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者奉奇 有者傳道
卻說雲丹定下洞府,一連數日無人叨擾,亦未有禍災臨身,甚是清靜。他倒常於靈脈之中修鍊,閑時修飾洞府,又常去道法閣一層翻閱功法,研習道術,修行中一些晦澀難懂之處,便去詢問云何,是以幾日內,可謂進步飛快,所獲頗豐。
一日,雲丹正於洞府內吐納修鍊,忽聞洞外傳來一陣聲音:「內門有令:今日申時,空長老於環道宮講道授書,眾弟子皆需準時臨至。」聲音鏗鏘渾厚,透石入耳,如渺渺梵音般,回蕩不絕。
雲丹不禁點首贊道:「好渾厚的靈力!竟是個音傳千里之術。」又道:「講道授書……近來無事,不妨去聽一聽。」
距申時尚有三個時辰,雲丹忖度道:「此去環道宮,洞府無人看顧,該如何是好…」又聞功德閣可兌換法寶陣旗,可他無功無德,以何來兌?
苦思之時,他乍然一拍額頭,醍醐灌頂般道:「我倒把他給忘了!」當即一展袖袍,一道白芒陡現,李萬跪在地上,叩首大呼道:「老爺!憋困幾日,悶煞我也!」
雲丹笑道:「這幾日事多繁瑣,一時忘了。」
李萬問道:「敢問老爺有何吩咐?」
雲丹不答,看他幾眼,道:「我觀你修為,應是鍊氣三層,還需提升。這地下有處靈脈,每日亥時,你自去修鍊,你可明白?」
李萬聞言一怔,呆若木雞,許久後方才恍然,忙俯首伏地,感激涕零道:「老爺慈悲!老爺慈悲!小的定然勤修苦煉,不負老爺所望!」
雲丹頷首,又從袖中取出金鐘與他,道:「我申時要離去多時,恐有人趁機發難,那時若生禍端,你以此鍾將其困住,只待我回歸即可,你可明白?」
李萬忙收起金鐘,恭聲道:「是!小的明白,明白!」
雲丹又一皺眉頭,沉吟道:「那人實力莫測,只怕你招架不住……」
李萬聽得仔細,他拍拍胸脯,神色昂然,自詡道:「老爺且放心,我李萬有一奇物,斷教來犯之人有來無回!」
雲丹疑道:「哦?什麼奇物?」
李萬道:「昔日幼時,小的受高人異士指點,習得修鍊之法,臨別之際,那高人贈我三個奇物。」正說著,他從懷中摸出一物,放到雲丹眼前。
雲丹探首一看,竟是兩隻蟲子。李萬指向其一,道:「此曰瞌睡蟲,依附人時,能入人身,可致人昏睡。」又指向另一隻,「此曰慵懶蟲,依附人時,亦入人身,可致人四體鬆散,軟麻無力。」
李萬頓一頓,又道:「還有一個是噬心蟲,若入人身,能噬其心,可致人死絕。卻已被小的用過了。」
雲丹聽他所言,心中節節震驚。末了,他道:「倒果是奇物,既如此,李萬,你可願把那慵懶蟲,教我用上一用?」
李萬聞言,忙雙手奉呈上,獻諛道:「老爺想要,小的自然捧上。」他本就是阿諛奉承之人,當下雲丹索求,自然欣喜奉上。
雲丹取過慵懶蟲,看了一番,心下贊道:「是我知薄識少,所見尚淺。天下之大,竟有如此奇物,當真了得。」把慵懶蟲收入袖中,又暗道:「如此,便不需擔憂愁慮矣。」
心憂即放,心石即落,便去修鍊,一時無話。
申時將至。雲丹起身焚香,禮拜三清像。禮畢,他取來玉冠高束髮絲,以青絛飾袍,以金鐘系身,一副風流個儻之像。
又吩咐李萬幾句,雲丹才移步出洞,將圓盤祭出,坐其上直入雲霄。
一柱香后,雲丹來至環道宮外。環道宮前,弟子云集,或相談攀論,或煢然踽踽,一時人聲鼎沸,如臨市井巷道,頗有煙火之氣。
雲丹正看時,忽聞一聲:「雲師弟?!」扭頭看去,原是百流情,忙上前拱手道:「百師兄,多日未見,別來無恙。」
百流情回禮道:「妙哉!妙哉!雲師弟竟是築基期了?」
雲丹笑道:「鄙人愚鈍,幸機緣伴身,僥倖築基成功。」他看看百流情,道:「百師兄亦是築基大成,可喜可賀。」
百流情謙笑道:「不比雲師弟天資,前段日子方築基成功,歷程頗難,坎坷多艱,不提也罷。」
雲丹忽想起一事,問道:「常宇承師兄與王長師兄,他二人亦是天縱之才,早應築基,怎地今日不曾相見?」
百流情一怔,答道:「王師兄早已築基,現時日隨韓天師修行,道行已是深厚,這講道一事自可不來。」神色又一暗,長吁一聲:「可惜常師兄了,他屢次築基無果,自知此生無緣築基,早已下山回鄉,辭別仙道。」
雲丹面色一動,繼而蹉嘆道:「如此,果真可惜。」
百流情搖首憐嘆,又神色一振,破哀為哂道:「此事已過,暫且不題。今日空長老講談大道,實屬難得,你我快些入宮罷。」說罷,拽起雲丹往宮內去。
宮門前,兩個道童左右站立。雲丹同百流情並肩而至,把內門令牌亮出,那道童即道:「二位師兄請進。」
雲丹走將進去,與百流情落座蒲團。此時來者尚少,且他右側五尺處,恰有一少年正閉目端坐,他眉如冷鋒,鼻若懸膽,盡顯孤高倨傲之色,宛若寒月冰雪,隱隱拒人千里。
雲丹多看幾眼,便斂收目光,不再注意。轉頭問道:「百師兄,這講道一事我懂,可這授書又是何說法?」
百流情低聲道:「師弟有所不知。這空長老乃本門講道第一人,為人孤清傲然,天師也要禮讓三分,是以他不肯收納弟子,空有一櫃道書講義,卻是無人相授,便百年興辦一場論談講道,尋青睞之人相授道書。」
雲丹聞言,心下不禁輕笑:「這空長老倒是桀驁,只傳道書,拒納弟子,有趣,有趣。」
百流情又道:「聽聞空長老已講道三番,想必這三百年內,無一人引他青睞。眨眼之間,此時已是第四次矣。」
相談間,宮內入座之人漸多,不一時全然赴至,無一虛座。宮內焚香裊裊,論聲沸沸。聞得玉佩鏘然之音,見得寶鑒璁瓏之色。
雲丹四下盼睞,見眾人皆三兩者相談,唯身側那孤傲少年煢然一人,閉目端坐,默然不語,宛若與世隔絕。
雲丹心道:「這小子果是年少輕狂,如此年歲卻孤傲絕世,我道為何無人與他相談。」他又看向玉階之上,見空無一人,便問百流情道:「百師兄,這空長老為何還不入宮講道?」
百流情一怔,他低聲道:「你右邊那個不是?」
雲丹愣住片刻,忙看向右側那位孤傲少年。只見他已起身離座,漠然看了雲丹一眼,便逕自踏階上台,居高臨下,冷望喧嘩眾人,淡然道:「噤聲。」
一言既出,四座皆寂,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