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印度旦爺

上飛機前看到的是香港，下飛機看到的是印度，當時的視覺衝擊是非常大的，所以記憶猶新。

印度德里的國際機場還是非常不錯的，打蠟的大理石的地板鋪上紅地毯，乾淨美觀，優雅高貴。印度人膚色較深，會比我們黑一點、普遍比較胖，女人穿沙麗的會露出腹部，不要以為有眼福，很少有小蠻腰的，大多時候看到的都是被腰帶和短袖圓領緊身吊衫擠出的脂肪，男性比較醒目的就是帶着大帽子留着大鬍子的錫克族了。

一出機場大門，就不再光鮮亮麗，天已經全黑，全靠路燈照明，雖然晚上十一點了，還是有三十度，能感受地面騰騰向上的熱氣和灰塵，空氣里也有一股灰塵的味道，地面就像是水果批發市場，隨處可以見污跡和垃圾。4個水泥站台將柏油馬路分割了5個車道，車道沒有白石灰線，也沒有斑馬線，行人可以隨意在站台和車道之間穿梭，第一車道邊停着一排小破老舊的出租車。不論是出租車還是私家車，絕大多數都是兩廂，其中鈴木的最常見，國內幾乎是沒有的。從衣着一眼就能區分乘客和司機，司機一般比較瘦小，沒有女性，光着腳穿着涼鞋或者拖鞋，拿着功能手機。

5號門外，旦爺已經在等我。旦爺慢慢地向我伸出左手，面帶自信的微笑，對我來到印度表示歡迎：“welcometoincredibleindia”。跟我簡單寒暄兩句，他就給司機打電話了：“gateno.5,outside,quickly”,簡潔的英語估計是怕司機聽不懂，命令的語氣讓我有點不適應，國內乘客對司機說話都是禮貌的，司機對乘客不客氣倒是經常的。不一會司機開車過來了，公司的車是三廂的豐田innova，十三萬人民幣左右，車況也比較新，在印度算是很好的車了。司機停好車后，趕忙下車，接過我的行李並且非常禮貌地說：“goodevening,sir!”，然後把我的行李放到後備箱了,我和旦爺後排落座。

旦爺是典型的北京爺們，圓臉，小眼睛，不算大帥哥，但是也長得乾淨，髮際線已經有點靠後，但是不禿，反倒顯得成熟，個子一米七八，體重80公斤左右，身材魁梧但不是肌肉型，微胖，有親和力、能侃、幽默、段子多，父母都是公務員，家境不錯，見識廣，而且是個電子產品發燒友。旦爺對it產品、攝影、f1賽車，高爾夫、官場哲學……等業餘知識，無一不精，簡直就是社會百科全書。旦爺也是個211大學的碩士，專業和我相同，比我早入職三年，但是看來比我老道十年。旦爺是很有個人魅力的，我除了業務知識，其它一概不懂，所以我對他這個社會百科全書的第一印象特別好。

旦爺一路上給我介紹，他畢業了在總部待了一年後外派出來，在印度已經工作了兩年。印度通信部在2007-2008年發了122張2g頻段牌照和35張軍民兩用牌照，這一匪夷所思的做法讓印度通信行業紅得發紫，一時間到處都是投資人和運營商，訂單都是自己找上門來，供不應求。雄英公司的業績也在每年3-5倍的瘋狂增長，2009年達到了20億美金。旦爺來的時候就是看中印度高速發展、機會多，但是沒有想到訂貨高速增長並沒有帶來利潤增長。2010年通信泡沫被刺破，牌照醜聞報道鋪天蓋地，通信部長也被控瀆職，100多張數通信牌照被取消，也就是100多個客戶破產，十多億美金壞賬無法回款，現金流和盈利雙雙為負。而且都3月底了去年的獎金還一點着落沒有，今年可能要從總部借錢發獎金。雄英公司非常狼性，經營雙負，一把手就必須下課，高層地震，人心也就浮動。眼看大夏將傾，旦爺就不願意在印度長待，規劃三年內一定要走人，所以提前一年謀划，也已經和他的直接主管溝通好了，把接他的工作的人安排好，保證業務連續性，這樣他就可以全身而退了。我越聽越絕對不對味，心想你這不是把我往火坑拉，給你墊背嗎？可能高情商的旦爺也發現我表情嚴峻了，他馬上話鋒一轉，他現在是骨幹中的骨幹，半個印度is銷售部負責人，管着幾個大項目，每年銷售額幾千萬美金，新人三年內能接到他這麼重要崗位的可以說是鳳毛菱角。再說印度是d類艱苦地區，補助很高，出差的每天各類補助加起來有500人民幣呢，比我在國內的時候工資收入還高不少，以後考察期一過，還有離鄉津貼，加上年終獎、項目獎，到時候一年40-50萬的收入不在話下。聽他這麼一說，我頓時又覺得錢途一片光明。還挺佩服他這種光明磊落的個人品格，利弊都放在明處，讓我自己選擇，不像以前聽說的單位老人欺生。

大約半個小時車程，我們就到了，司機停好車，趕忙解下安全帶，打開後備箱，將我的行李箱取下，並將拉杆拉出來遞給我，非常貼心，我問旦爺要付小費嗎？旦爺說不用。實際上印度是有給司機付小費的慣例的，司機的工資非常低，每個月的基本工資只有大約800人民幣，如果每次接機能拿到10元的小費，一個月就能多掙300-400元，對他們來說相當於一筆不小的績效工資。以後的日子裏，我觀察發現，旦爺對司機非常凶，經常大吼大叫，他魁梧的身材發起火來，把司機嚇得瑟瑟發抖，而且旦爺幾乎從不給小費。旦爺說司機總偷懶，而且拉私活，經常讓他等車一等就是半小時，印度人是有等級觀念的，司機屬於下等人，沒受過教育，素質低，不能對他們太好，否則司機蹬鼻子上臉，更沒法管束了，入鄉要隨俗。雖然我覺得旦爺說的是真的，也很有道理，但是我還是會偷偷給小費，不敢當著旦爺的面，怕他不高興，說我跟他對着干。

公司在德里的核心地段租了一些2-5市的公寓，供員工居住。旦爺將我安排和他住在了一個公寓裏，我們的公寓是4市4衛生兩廳，大概相當於國內的200平，實用面積也有150平左右，在印度算是高檔小區的豪宅了，一共住了三人。小區的自然條件優越，安全、地段好、綠化漂亮、房子也非常寬敞，但是硬件設施非常差，牆壁就是普通的石灰粉刷，到處都能看到脫殼和掉粉。空調是窗機一體式的，把一面窗戶的玻璃拿掉，把窗機塞進去，剩餘的空間用木板填滿，做工極其簡陋，密閉性很差，所以噪音很大，也防不住蚊子，最要命的是空調還經常罷工，由於語言障礙，每次空調罷工我們只能打電話給行政，行政的本地員工在打電話給分包商，分包商再叫供應商來處理，就算一次性修好也要3天，經常幾次都修不好，一個月就過去了。印度白天的氣溫最高能到45度，地面溫度能超過60度，把雞蛋放馬路上，不到10分鐘就煮熟了，所以沒有空調是無法生存的，到無後來只要空調壞了，我們就乾脆換房間。周一至周五，公司食堂會提供伙食，周末就要自己做了，或者出去吃。我們公寓是有個很大的廚房的，每天也有本地小工過來打掃衛生。旦爺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我也就只會煮麵+老乾媽醬，所以我們經常出去吃，好在步行5分鐘就到一個很大的綜合商場，衣食住行都非常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