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表哥林毅
話分兩頭,王寬從君林那邊離開之後徑直往太后寢宮而去,此刻正隔着屏風跪在地上。這時太後有了動靜,雖然低着頭,但是海公公感覺到了太后忘過來的眼神,隨抬起身來。
“聽說陛下的身體有了起色,今日已經神色清醒,身體大好了?”
王寬趕緊對太後作揖道:“回稟太后,陛下今日氣色好轉,神志清明,可進用膳食,太醫也說無有大礙了。”
“喔”太后淡淡應了聲,問道:“陛下這次的病恙不同以往,診治了約有月余,按往例,哀家記得要舉行大朝會,攝政王何時回京啊?”
這看似尋常的問疾,頓時讓王寬如坐針氈,饒是以他的心計,也一時慌了神。好在之前在王也面前已經走過一遭,又隔着屏風,還能不被看出來。
“陛下的病況關係天下,這段時間外臣都無以進宮探望聖躬,於是朝野輿論紛紛,如今聖體安好,讓群臣朝賀,覲見天顏,可以安定臣民之心。”
太后頷首道:“也是,正該讓朝臣看看陛下,不然這一個月的京城流言,都快被他們當做真的了!”
次日一早,君林運行道法內功完畢后隨口吩咐道:“令御膳房傳膳吧!”
“諾。”隨身服侍的李忠,起身走到門口,對門外的小太監吩咐了幾聲。沒過多會兒,幾個小黃門便端着菜肴走了進來,替君林的桌案上布好了各式菜品。
宮中禮制規定,天子飲食之餚,必有八珍之味。雖然現在君林並不當權,但是只要名義上是天朝皇帝,自然不可能在吃食上有所減少,這是皇朝的顏面。只見端上桌案的,是一份燕窩粥主食,還有醬肚醬肉等各種配粥的精緻菜肴。
雖然天朝這沒有辣椒之類的調味品,但食物種類還是非常豐富,而且皇家自古以來飲食向來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這些宮廷御膳的色香味足夠讓小皇帝食指大動了。不過君林知道現在不是滿足饕餮之欲的時候,好在以後的日子還長着,等到自己掌權,天下大定了,再享這個口福不遲。
君林將燕窩粥喝完,在嘴中咀嚼的醬肉咽了下去后,感覺有幾分飽了,放下筷子,又喝了一口湯,這才滿足的用手絹擦拭嘴上油漬。
待小太監將食具都收拾走,君林方才說道:“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吧?何時能到?”
“回稟陛下,消息在昨日已經傳出,料想此時已到曹公公手中。”
“很好,日後有你的好處,朕久病多日,想要出去看看,今日乾明殿當有常朝吧,你且吩咐下去!”
李忠這時遲疑片刻,旋即答道:“小的以為,陛下今日不宜出朝,不妨緩幾天,待幾日後的宴會,陛下若是想要散心,不如去御花園走走!”
李忠自然是精明之人,在他看來,小皇帝雖然變得有些高深莫測,但是畢竟還是個孩子,身體一好就急於想要去群臣面前表現一番,反倒落了下乘。一時間,他倒是隱隱有些後悔替皇帝傳送消息,暗想自己是否上錯了船,只是當前看來,自己和皇帝一榮具榮,一損那估計也是自己先死,如今也只有一條道走到黑了。
“這次便依你所言,擺駕。”君林一合雙手,腦中立時想到了什麼。
君林身後跟着四個小太監走出寢宮,準備登上皇攆,寢殿外,一行人馬正停候在階下,在皇帝的攆車旁邊,一個二十歲多歲的青年人恭敬的站在車前。君林粗略一眼看過去,發覺其他侍衛、奉車軍士無不是十七、八歲上下,唯獨他年歲較長,君林略微一回憶,很快便記起了這人的身份。
這人名喚林毅,官居四品中郎將,是自己的表哥,生母林美人大哥的兒子。
“表兄。”君林回憶起了腦海里對林毅少得可憐的記憶,那是自己剛登基不久,按照慣例新皇登基要恩賞母族,但是君臨出身時生母因難產而去世,因為先帝長子,便交由皇后撫養,故而母族明面上賞的是皇后一族,但是林毅身為天子的親表哥,自然不可能毫無賞賜,獲賞宅第田業,並拜為四品中郎將。
由於后族勢力強大,天子年幼,林毅也沒表現出那個能力,故而這三年來一直規規矩矩,低調做人,很多時候別說其他人,就連皇帝君臨也不一定記得起他來。
但今時不同往日,穿越而來的君林欲謀求大權,又有系統這個金手指,身邊正缺那些能夠一心為自己的忠心臣子,現在有林毅這個娘家人在,君林可以放心大膽的用,於是林毅在君林心中的地位,瞬間提高了許多。
林毅沒有料到皇帝會特意與自己說話,連忙跪地稽首:“臣毅見過君上。”
“表兄且起來。”君臨伸手虛扶了一下,一旁的小太監李忠很自覺的越過皇帝,上前將瘦弱的林毅從地上扶起。看着眼前弱不禁風的便宜表哥,君臨心底里一絲親情禁不住涌了出來;
“你本是書香門第,身子一向虛弱,駕車這等小事自有侍衛軍士去做,你又何必親力親為呢?”
“臣無德無能而食君祿,唯有親身侍奉君上以謝大恩。”林毅誠懇的說道,當初自己的姑姑林美人難產而死,父親悔恨自己無能為力,鬱鬱而終。如今表弟做了皇帝,又怎麼能不上心?記得在當初奉詔來京城的時候,有人勸他不要去,說是京城紛亂,天子年幼,自小繼養於皇后,也沒有什麼親情。去了也混不了什麼好前程,甚至有殺生之禍,畢竟誰知道林美人是不是真的是難產死的,皇后無所出,林美人卻先一步誕下皇子。但他真的只是為了一個好前程而來京城的么?到底是為了什麼,恐怕也只有林毅自己知曉了。
“叮咚……達成成就賢臣來投,獎勵武功秘籍八卦游龍掌一本。”這時系統傳來一聲提示語,君臨連忙點開查看,不過八卦游龍掌也沒有那麼厲害,之前的道法秘籍是修鍊內力的法門,這個相當於是武功招式,第一層就是普通的學會八卦游龍掌,第二層是能夠將掌法步法融入到各種兵器氣中使用,最高層是練到化境,不拘泥於招式形式,由外功而內氣自成,形成絕招八卦游龍,起碼相當於化勁高手。系統出品,宿主自動練成八卦游龍掌第一層。
“表哥應該是做大事的人。”既然得到了系統的肯定,君臨知道自己表哥是可以信任託付的人,便俯身在林毅耳邊輕聲道,然後也不等林毅身子僵直,有什麼回應,就抬步上攆了。
沒過多久,攆車裏又傳出君臨清晰的聲音:“這世上哪有讓表兄在前面開道,弟弟安坐於後的道理?請表兄近前來同行。”
這句話讓李忠察覺出不一樣的意味,他沒有聽到皇帝對林毅說的悄悄話,只是憑皇帝的態度就能看出,林毅日後必然會受皇帝重用,不過是時間問題。
正在林毅為難之際,李忠的舉動無疑是雪中送炭,他對林毅執了一禮,既恭敬,甚至顯得過於諂媚:“陛下要申明孝悌,林大人若是推脫,豈不是辜負了陛下一番好心?”
“啊,是、是,公公說的對極。”林毅找到了堂皇的理由,心下大寬,對李忠的解圍充滿感激,入宮以來,這是第一次有人主動給他台階下。
林毅走到華蓋下,第一眼便看到的是皇帝笑吟吟的臉,像是個寄養別家多年的孩童,一朝得見親人的喜悅。看到皇帝薄薄的唇瓣,尚未長開的眉眼,他心裏的回憶像是被某樣東西牽動了,昔年他是見過姑母的,看到君林讓他的心莫名的抽搐,他狠心低下頭,行禮過後,很自覺的伴走在車輦的右側。皇帝雖然年歲不大,一直是溫言笑語,可不知怎麼的,林毅在短短的交流中總感到莫名之感。
此時君臨收斂笑容,對林毅說道:“我登基已有五年,天下萬方之事,皆由四位輔政大臣而決,每次朝會不過是走個形式,我自己宛如木偶泥塑,上回見到玉璽,還是在我登基之日!表兄也用不着安慰說我年紀還小,尚未到執政之時,暫時不得大權。但依我看來,天子也不可能一日間就能學會掌握朝政的,當循序漸進,而今日大權卻操之於下,且不說如今,朕能否等到親政之日才是真的尚未可知也。”
林毅大驚,趕四處看了看,在發現沒人在偷聽,語氣也不是先前,反倒是有些膽戰:“陛下何出此言!”
“在表兄心中,我就真是一個無知蒙童嗎?太傅也好,丞相也罷,他們待我難道和攝政王皇叔有什麼不同嗎?”君臨坐起身來,語意一頓,復又說道:“無非是尊敬的程度、和忠誠的真假有所區別而已,但論其他,比如如何看待我這個名不副實的皇帝,他們都是一樣的。”
“攝政王暫不說他,丞相和太傅忠心為國,曾多次為阻止攝政王獨霸朝綱,不該受陛下猜疑。”林毅面對君臨,悠悠說道。
君臨轉身,背對着光,面色沉進陰影里,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喜怒,再加上君臨的語氣一直很平和,這就更讓人難以捉摸;“我從未在乎過他們的忠心,我在乎的,是他們到底拿我當個皇帝,還是一塊執政的幌子。”
君臣不和,是歷代朝堂變亂的大忌,尤其是現在小皇帝沒有任何依靠的情況下,如若沒有太傅和丞相,誰還能與攝政王打擂台呢。他自認為有必要打消君臨心中的芥蒂,貼近到到君臨身邊,開解道:“太傅和丞相再有不是,那也是維護陛下的,如今陛下還小,需要依靠他們,不妨等日後。”
君臨良久不語,他現在心裏明白的很,如今已經有人對自己下手了,自己也不可能無動於衷。但是這些話他一句都不能跟眼前這位表兄說出來。千言萬語,終於化作一聲嘆息;“他們要做什麼,我已經不想知道了。”
君臨笑着安撫道,然後絕口不提剛才的事,便是開始話家常,問了林毅老家民情如何,舅媽身體是否康健,林毅也一一作答,未消多時,他提着的心便慢慢放下了。
“我年歲漸長,親政不過早晚的事,身邊遲早要有幾個得用的臣子,表哥你看有何人可以託付大事?”這話從君臨口中說出來,已然變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