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晚自習
“呼—”
辦公室，昏暗的燈光下，當徐崢寫下最後一個字后，用力地伸了個懶腰，發出疲憊的聲音。
隨後，他下意識的將手伸到桌子的一邊。
“嘖，沒了……”
到手的是一個皺巴巴的空煙盒。
再看看一旁的早也滿是煙頭的煙灰缸，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剛來就當班主任，這學校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徐崢幾天前才剛轉到這所高中，就剛好就有一位當班主任的老師辭職不幹了。
學校本來就缺老師，偏偏大家又都不願接下班主任這個苦差事，以各種理由推脫，結果推來推去就推到了徐崢這個新人教師的手上……
呼……呼……砰……砰……
寒風不時吹動着早已壞掉的窗戶，不斷撞擊牆壁，發出令人煩躁的聲音，窗外就是那棵高大的梧桐樹，枝丫長長地衍生到了窗邊，在夜幕的籠罩下，那枝丫就宛若是在向徐崢招手。
”嘶——”
徐崢打了個冷顫，用力裹了裹外衣。
“不早了，回去吧……”
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徐崢簡單收拾了桌面便起身離去，就在這時。
噔——噔——噔噔——
上課鈴的聲音傳來，在這深夜的寧靜校園中顯得格外的刺耳與詭異。
“woc！”徐崢被嚇得一個激靈，鑰匙都掉了。
上課時間時間到了，請……
“tam的，嚇死我了，這鈴聲是壞了嗎？”
徐崢忍不住暴了句粗口。
沒辦法，大晚上的一個人呆在這麼大的學校，任誰都會害怕吧？
“快回去吧……”
……
因為還沒到開學，所以教學樓除了辦公室外都沒有供電，此時走廊上的光源便只有那緊急出口標誌的墨綠燈光。
咔擦。
經過剛剛那一聲，徐崢心裏已經有點發慌了，鎖上辦公室門后，便趕忙向樓梯快步走去。
為了能更好地管理學生，所以學校特地把辦公室都設在每層樓的最旁邊，老師距離自己所教的班級只有十幾米的距離，可以隨時到教室去巡視。
徐崢就這樣的走過一個又一個的教室，透過窗口，依靠着微弱的燈光，他看到了一間間教室里那排列整齊乾淨的課桌。
另一邊的窗口，梧桐樹還在以他那乾枯畸形的手向徐崢招攬着。
分明教室空無一人，但不知為何，徐崢感覺就好像是有無數雙眼睛正坐在裏面盯着自己。
“我在幹嘛啊，自己嚇自己……”
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還是不自覺地再次加快了腳步。
空曠的寂靜走廊上只有他那急促的腳步聲。
呼——
到了樓梯口，徐崢鬆了一口氣，終於看不到那些教室了……
即使如此他還是加快腳步向著樓下走去。
就在他走到二樓時，因為角度原因，他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
“嗯？”
只見前方另一棟教學樓四樓的一間教室此刻正亮着燈，這燈光在這黑夜之中顯得格外刺眼。
“那一層我記得是高三的，剛剛好像還沒有到啊……小偷嗎？”
徐崢心裏疑惑道，同時心裏害怕了起來。
高三因為學業繁忙，假期短，所以很多人會懶得把東西帶回家，這其中不乏一些貴重物品。
沒辦法，現在的學生有錢嘛……
徐崢害怕的正是萬一有什麼東西丟了，而自己發現小偷又什麼都沒做——學校還是有監控的，雖然基本拍不清臉，不過用來辨別徐崢倒是足夠了。
“嘖……去看看吧……”
一番針扎徐崢決定為了自己的名聲還是得去看一看。
嗒……嗒……
腳步聲在樓梯走道上迴旋着。
當來到四樓時，他的腳步放緩了起來。
教室的燈光打到了走廊之上，在一眾漆黑教室中顯得格外異常。
徐崢的心砰砰直跳，一直到走到教室門前，他的心才平靜下來。
“呼～原來是學生。”
只見教室里滿滿當當地坐滿了學生，他們全都低着頭看着手裏的書，燈光的陰影擋住了他們的臉。
大概是學校為了升學率把一些高三尖子生給提前叫回來自習了。
“不過，會不會太安靜了一點……”
是的，這群學生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到了極點！
就彷彿裏面坐着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具具人偶……
看到這麼多的人徐崢沒有感到安心，反而更覺得有一股壓抑的感覺在心中萌生。
快走吧。
他告訴自己。
正當他準備走時，坐在靠近門口位置的一個男學生突然抬起了頭。
在看到徐崢后他一臉驚喜的表情，然後快步走來，拉住了徐崢。
“老師您好，請問您是徐崢老師嗎？”
“額……嗯，對，你這麼知道的？”
徐崢被突如其來的問候嚇了一跳。
“是孫老師告訴我們的，您是教數學的對吧？”他的笑容很是燦爛。
“哦……哦，孫老師啊。對，我是教數學的。”這個孫老師就是那位辭職不幹的班主任。
聽到認識的人，徐崢的心稍微放了下來。
“那太好了，我們正好有一道數學題不會，您能來我們班給我們講講嗎？”
“嗯……可以吧。”對方的熱情讓徐崢感覺很舒服，所以想了想他便答應了下來。
那位男同學非常高興，直接拉着他的手便走進了教室。
力氣好大。
這是徐崢從對方拉着自己的手上得到的感受。
進了教室后，對方直接就把徐崢拉到了講台上。
“各位，這位是徐老師，來給我們講題的。”
“呵呵，同學們好啊，我是這個學期新來的老師，各位應該都還沒見過我吧？”
“……”無人應答，徐崢感到一陣尷尬。
他看向一半的那位男同學，此時他已經把試卷交給了徐崢，回到了座位。
他的頭迅速的低了下去。
徐崢看到了對方的桌子上好像有很多的灰塵，不對，不止是他，其他人包括自己身前的這張講台都佈滿了灰塵。
就像是十幾年都沒用過！
徐崢突然覺得後悔了，剛剛被學生尊重的喜悅感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淡淡的恐懼。
他想跑，可就在這時，那頭已經低下的男生迅速站起，發聲道。
“起立！”
“老師好！”其他人也一同站了起來。
他們依舊是低着頭，看不清臉……
徐崢呆住了，這原本應該讓人開心的問候讓他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他就這樣獃獃地站着，不知該怎麼辦。
“老師，您該說請坐，你這樣違反了教師守則第十一條——對學生的問候要禮貌回應呢。”
“啊……啊，抱歉，請坐。”
徐崢顫抖着，他說的那個教師規則他聽過，是這所學校特有的針對教師的規則，聽說還會有人專門檢查，違三次便扣一部分工資。
為什麼他要提這個呢？
徐崢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只好拿起筆，開始講題。
世界上哪有什麼妖魔鬼怪，一定是我想多了，快點講完這道題回去吧。
他安慰着自己。
……
徐崢背對着學生，一邊板書一邊講着。
諾大的教室只有徐崢一人的聲音在教室回蕩着，身後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彷彿根本就沒有人。
該死！出點聲啊，哪怕是翻一頁書也行！
呼～快點……快點……
md！這道題怎麼這麼麻煩！
他的額頭不斷的冒出冷汗，劃過了他的臉頰，他也不去擦，此時的徐崢只想快點講完好回去。
“該死！tmd！”他小地罵到。
哪知，他剛說出口。
“老師，您現在違反了教師守則第五條——禁止說髒話，請您注意了。”
吵死了！什麼狗屁教師守則，從剛剛開始就在那說個不停，nm的有病是嗎！
人在恐懼到了一定的地步后便會將恐懼化為憤怒，徐崢此時便是這樣。
他早已壓抑許久，於是現在便徹底爆發了出來。
他憤怒的回過頭想要大聲罵對方，可當他回過頭時，看到的確是那男同學不似活人的詭異笑臉！他的臉色慘白，完全沒有了先前的紅潤，他看着自己，表情保持這笑臉，一動不動……
徐崢的怒火瞬間被澆滅，接着，巨大的恐懼包圍了他。
他繼續面向黑板，他已經不敢再回頭了。
滴滴滴……
手機響了起來。
徐崢顫抖着拿出手機，迅速接通。
“喂……”他的聲音在顫抖。
“哦，徐崢啊，還在學校嗎？”
是教導主任的聲音。
“在！”徐崢激動了起來，對於此時的徐崢，教導主任的聲音簡直就是天籟之音。
“哦，那太好了，你能去趟辦公室幫忙拿個東西嗎？”
“等等，你先聽我說……！”
他此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明自己的情況，所以說得不清不楚的。
教導主任不耐煩了，直接帶着火氣說道
“你別說先！先去辦公室幫我把老孫的一塊表給拿回去，明天直接送到他家去！”
“等……”
“別想偷懶你！你可是接替了人家老孫的位置，明天十點，到蓮花公墓那邊去。”
“蓮花公墓？！”聽到要墓地，徐崢本能的感覺到了不妙。
“對啊，老孫埋在那呢，他在那來之前就死了，還是他老婆突然說要……”
後面的話他已經聽不進去了。
“孫老師……在我來之前就死了……那他……是怎麼認識我的……”他呢喃道。
手機里不斷傳來教導主任的聲音，但是他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
徐崢突然想到了很多。
對啊。
為什麼，明明斷電的教學樓教室會有電？
為什麼，會有學生大半夜來上自習還連個老師都沒有？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教導主任早就告訴過自己，一棟的四樓407是早就被封鎖的空教室！
為什麼我會忘記啊！
他的腿開始顫抖，他想跑，但是他的腿已經完全不聽他的使喚。
快給我動起來啊！
電燈突然間熄滅，四周一片漆黑寂靜。
徐崢感覺到自己的胯下有一股溫熱的感覺傳來。
“呼……呼……呼！”
他大口的呼吸着。
“老師，您剛剛違反了教師守則第三條——禁止上課打電話。您已經違反三條了呢，準備好，接受處罰了嗎？”
他的聲音無比的冰冷，帶着濃濃的笑意。
“不……”
徐崢回頭，全班的人都已經站了起來，他們抬起了一直低垂着的頭。
他們的眼中一片漆黑，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同樣的詭異笑容。
微弱的綠色燈光映照在他們慘白的臉上。
他們看着徐崢，緩緩向他走來。
“不……不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