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漢子
被楚秋山帶回了軍營，安頓在了一間獨立的營帳之中，白余梔不禁回想起來。
自楚秋山口中得知，此界名為東光界，在他記憶中的古籍里從未從未有過記載，他只能先將自己來到過去這個想法先給按了下去，只可能是未來或是其他的世界了。
此界依然有着一種修行之法，只是不同於他所處的世界，此界竟是以一種引導之法，自體外吸納一種能量入體，從而洗經伐髓，脫離凡人之籌，再於體內凝聚一顆丹丸，達到移山填海之境。
他當然迫不及待的詢問楚秋山自己可否修行，結果不出意外的給他潑了一盆冷水，說那啥子自己先天有缺，呵，果然自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就連身上的毛病這個世界裏也是一模一樣。
索性退而求其次，楚秋山見他帶着四把刀，可之前與金甲人戰鬥之時出招卻是毫無章法，純粹藉著手裏的刀夠利，砍那些傢伙跟砍瓜切菜一樣。
所以就答應自己給他找上那麼幾本刀法，順便安排軍中的一些練刀好手給他教導教導。
再談更重要的事情，那些背後長着翅膀的鳥人，楚秋山口裏是這麼稱呼的，他們竟然，真的來自天上！
此界既然有着修行之法，那麼，修行到了極致境界，終於迎來破碎虛空的契機，東光界第一個達到這個境界的是個女刀客，就在她飛升的那一天，一刀劈開了天空，打開了天門，還未飛升，卻自門后飛出一柄金色的劍，將其斬殺當場。
而在天門後頭，又傳來了陣陣鼓聲，那些披着翅膀自詡天神的傢伙，穿過了門，就這樣降臨在這個世界。
那些鳥人視凡間眾人為螻蟻，降臨人間，將人間當成了瓦舍勾欄，自引起了凡間修行界的反撲，於此，天與人的戰爭就這樣打響了。
白余梔現今所處的戰場，也只是那諸多血色地獄其中之一罷了，此處僅僅降下一百個鳥人，就叫人苦不堪言，今日若不是白余梔如救星降臨，只怕這裏的黑甲軍，將無一人歸還，後方朝廷便會再度強征百姓，投入戰場，擋在這些鳥人身前，不讓他們進到州城。
白余梔長嘆一聲，又是個水深火熱的世界啊，不過他又想到，夢舒雲似乎，好像，沒跟他說過入夢之後怎麼出去吧！
如今看來，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之後楚秋山又來了一趟，丟給他三本刀譜就轉頭出去安排營內的其他事宜了。
三本刀譜，一本《基礎刀法》，一本《練刀從入門到入土》，白余梔眉頭一翹，署名竟然還是楚秋山，這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漢子竟還有這麼悶騷的一面，至於最後一本，《刀客》，是一本手寫本，白余梔大概翻了翻，見書中字跡娟秀，分明出自一名女子之手，書本的最後一頁，單獨寫下了那麼幾行字，“本姑娘與刀不共戴天，劍道才是人間真理！如今本姑娘以劍客身份寫下這本刀客，那些臭學刀的，統統仰視本姑娘吧，哈哈哈哈！”
好傢夥，這三本刀譜，也就《基礎刀法》一本是正經的了吧！
於此，白余梔留在了營中，一邊練着刀，一邊參與着戰爭，那些鳥人，每天都會來進攻一次，久攻不下便會退去，每每在士兵們歡聲笑語之中卻少了那麼幾道聲音。
白余梔加入了他們收回屍體的行列，有那麼一道已經冰冷的屍體，瞪着雙眼，好像昨日，才剛與他說過，戰爭結束之後，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到時候有了孩子，還要白余梔幫他起個名字。
“好兄弟，一路走好。”白余梔也不嫌臟，幫他合上了眼，背着他一路留下了一條血線，回了營里，戰死的士兵沒有馬革裹屍，也沒有什麼體面的死法，都和那些混亂的已經認不出來是誰的殘肢塞在了同一個箱子了，送回了家。
春去秋來，來的時候正值春天，如今秋葉泛黃，來此已有了大半年，刀法被他修至大成，尤其那第三本《刀客》之中，集天下各路刀法，其中內容竟然直指刀意，若非那最後留下的幾句話，又怎能得知這本刀法，竟是個劍客所著。
只是書中的刀法不容凡人之列，隨刀法漸入佳境，白余梔這普通人的身體竟開始握不住刀來，每每踏上戰場，皆要用布條將刀柄捆在手上，才能避免脫手而出。
每至夜裏，軍營里的呼嚕聲也越來越少了，直到一天後方斷了糧草，傳來的消息是，州城破了，一支鳥人大軍從天而降，一夜之間，血洗了州城，與擋在州外的軍隊玩膩了，本就可以繞開戰場的他們，終於露出自己獠牙。
楚秋山一聲令下，大軍撤了，從白余梔剛來之時，那萬人的場景，到撤走的途中，卻只剩下不足三百的殘兵剩將。
走在途中，楚秋山卻揮停了軍隊，來到白余梔跟前將他攔在了路上，道，“接下來的路，是我們這群無家可歸的人的，你本就不是寒州人氏，接下的路，不屬於你，要記住。我！楚秋山！是一條不折不扣的漢子！”
最後楚秋山的聲音越來越高，士兵們的眼神也隨之變了，多了份堅毅，多了份視死如歸，他們繼續行軍，消失在視野的盡頭，白余梔知道，他們是回家了，只是眼角留下來的淚水，根本不適合笑着送他們歸家。
“楚秋山！你也給我老子記住了！你說好的教我練刀，我刀還沒學完，你欠我的！”淚如雨下，這裏，已經不僅僅是一場大夢那般簡單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白余梔陷入了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他漫無目的在路上走着，跟着落葉飄落的方向，葉子飄向了哪，他就在哪。
就這樣走了半年，他還會練刀，翻爛了三本刀譜，縫縫補補，索性最後一把火燒掉，在他一刀劈開一座山的時候，他已經不再需要了。
迎着夕陽，走在官道上，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忽然一輛馬車停在了他的身旁，裏頭的人掀開了帘子，他見到的是落魄的白余梔，白余梔見到的是一名陌上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