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拆遷戶
陳鋒吹着口哨晃晃悠悠回到小區門口,陳書唯站在焦急的四處張望。
“你死哪去了,怎麼渾身這麼臟?”
“剛才一不留神踩到西瓜皮,摔了一跤。”
陳書唯總感覺弟弟油腔滑調,以前可不是這樣子。她回去將錢包里的錢仔細數了幾遍,心裏難以接受這種事情。
將近五千塊錢,這個數目可不小。丈夫在電廠上班一月才一千多。她在奶粉廠上班一月一百七十塊還拿不到手上。
哪裏來的這麼多錢?
西電一公司可是在紅河市出了名的高工資企業。
這事必須得回去問問母親,到底怎麼回事?
“姐,你坐六路車回去。我還有點事,你再給我五百塊錢?”
弟弟說的一本正經,何況賣雞蛋也合情合理。陳書唯站在街道上謹慎的左右瞅了瞅,掏出五百塊遞給弟弟。
“錢別亂花,回去再跟你算賬?”
早晨十點的太陽火辣辣的照在身上,槐樹上的綠葉微黃蔫巴巴的失去了水分。
大姐氣憤的甩頭回了小區,陳鋒撩起短袖擦去頭上的汗漬。眯着眼朝着天空望了半天。
“收舊書舊報紙舊雜誌嘞……”
西站是城鄉結合部,人民路兩邊的建築還很老舊。路上坑坑窪窪,到處都有維修的路障。
陳鋒漫無目的的走街串巷,大聲吆喝着收破爛。
前面十字路口正在修路,一排藍色的鐵皮將主路圍得嚴嚴實實。所有車輛都從兩側繞行。
這裏是108藝術區,大王村.小王村等三個村子都在拆遷。街道上雞飛狗跳熱鬧非凡。
“小夥子拉傢具去劉家溝去嗎?”
前世陳鋒在西站這一片買的房,對這裏非常熟悉。這裏拆遷村民們都急着挪地方租房子。
“大叔,我收破爛,不拉貨。”
“哎呀,小夥子。破爛多的是。你幫忙把傢具……”
這是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大叔。長得白白凈凈面容周正。男人身穿藍白格子短袖,淺藍色老闆褲,白色的絲光襪子黑色的皮涼鞋。短袖扎進褲子裏,露出黑色的鱷魚皮帶。
精明幹練,沒幹過力氣活。
男人名叫劉嘉亮,今年四十二歲,是大王村的會計。
聽他說東西一個星期內要全部搬走,沒有搬走的自認倒霉。挖掘機到時候就要將這裏剷平。
陳鋒的小眼睛露出精光。拆遷戶都不差錢,家裏的舊東西一般都扔掉不要。
那時候貨車很少,再說村裡家家戶戶都搬遷。大車根本就無法出入,三輪車或者機動三輪是最佳的運輸工具。靈活方便不影響交通。
“劉叔,咱倆投緣。你看這錢就算了,江湖救急嗎,誰還沒有個急得時候。”
“小夥子,你不是本地人。叔不差錢……”
劉嘉亮的家裏都是小物件,陳鋒進進出出幫忙裝了一大車。
“嗨,劉會計。你這一趟多少錢?”
“三十。”
“這也太貴了!三輪車拉人才一塊五?”
“貴,人家娃還不願意呢!”
得,劉嘉亮的東西還沒搬完,後面的街坊鄰居都排開隊。
人民路東西貫穿整個紅河市區。大王村在人民路以南,劉家溝在人民路西北方向。
劉家溝屬於東城區馬王鎮管轄。位置在大王村西北方向,兩地相距五里路,過不了幾年也會拆遷。
紅河彩電中學將來會在這裏建校,高鐵站.地鐵站也會建在這裏。當然劉家溝的村民還不知道他們這裏會搬遷,當時的政策變得太快。
一路上劉嘉亮與陳鋒閑聊,陳鋒了解到不少的內幕消息。
原來拆遷談判也有學問,劉嘉亮為人精明,給談判的人塞了不少好處。賠償款比一般人家要賠的更多。
“叔給你說的都爛在肚子裏。”
劉嘉亮見陳鋒長得眉清目秀,腦子聰明人也實誠。說的話比較多。因而他鄭重其事的叮囑陳鋒千萬別嚼舌頭。
“叔,你覺得我像這種人嘛?”
劉嘉亮對陳鋒嚴肅的態度非常滿意。他甚至在想假如陳鋒是自己的兒子多好。
農村人講究‘傳宗接代’,偏偏家裏的老母雞下的蛋全是母雞娃。
劉家溝人口不少,足足有四千多人。每人平均擁有耕地三畝半。聽說這裏以前是一個大地主的莊園。
劉家溝整體在紅河市偏西,距離市區還有四五里的路程。誰能想到社會發展那麼快,三兩年就會拆遷。
劉嘉亮的老丈人是村裏的老村長。劉嘉亮在這裏給自己又買了一院子宅基地。房子早都蓋好,只剩下拎包入住。陳鋒打心眼裏佩服劉嘉亮的眼力。
宅基地的面積不小,陳鋒目測起碼在四五百個平方左右。
“叔,能不能給我在這裏也買一院子?”
“啥?”
劉嘉亮沒有陳鋒有這種想法,出現了短暫的愣怔。
“行倒是行,你有錢嗎?”
“得多少錢?”
劉嘉亮四十多歲的人有些跟不上年輕人的思維。這娃年紀不大口氣不小。說的跟真的一樣?
“像我這間宅基地得五千。”
劉嘉亮抬起右手擺出五個指頭的造型。
五千塊確實不少,陳村的宅基地三間不到五六百塊。
“我想買五千平方,您回頭幫忙問問價?”
“哎呦!叔心臟不好,你別逗叔開心行嗎?”
劉嘉亮聽到陳鋒的口氣,差點將舌頭咬斷。這孩子信口開河,逗着玩呢?
想到這裏他目光嚴肅,臉色不太好看。
“叔,我說真的。您回頭幫忙問問?”
“去去,你趕緊出去幫忙卸貨?”
陳鋒要是自家孩子,劉嘉亮非得把他吊在樹上皮鞭伺候。這怎麼還來勁兒了?
“孩子,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講!”
劉嘉亮準備挽起袖子,才發現自己穿得是短袖。
陳鋒對劉嘉亮的神情頗為無語。怎麼就不相信自己的話呢?兩人把三輪車上的東西都忘得一乾二淨,開始討論國家大事。
陳鋒將自己一家的境況添油加醋的說得更加凄涼。說到情動處潸然淚下。劉嘉亮感同身受,鼻子都酸酸的。
等到陳鋒磨破嘴皮子,劉嘉亮終於明白他真的不是開玩笑。
“只要錢到位,這事叔給你辦。成與不成不好說。”
“行,一言為定。”
“呀,傢具還沒卸呢!”
劉嘉亮的這間宅基地設計的風格像後世的別墅。又有點四合院的設計風格。
四間寬的面積,後面是兩層紅磚碧瓦的小洋樓。兩邊都蓋着小平房。院子裏還挖了一個小池塘,裏面種着蓮藕。葉子覆蓋了半個池塘,十幾條紅色的小金魚在水裏游來游去。
“陳鋒,叔這塘里還有草魚.鯽魚和鯉魚呢,回頭讓你嘗嘗叔的手藝。”
看情況劉嘉亮的日子過得瀟洒快活。這種情況在農村恐怕還沒有見過。
“陳鋒,這些字畫也不知道放了多長時間。你又不收錢,叔送給你了。”
劉嘉亮的家當總共拉了三車才拉完。他知道陳鋒是學生,端出來一紙箱東西。上面的塵土足足有一公分厚。
“叔,這不能要,萬一是寶貝呢?”
“啥寶貝,我爺爺去世的時候提都沒提過。放在我家裏只有當垃圾處理……”
劉嘉亮嫌棄的將紙箱放在三輪車上,上面的灰塵都懶得清理。
“嗨,小夥子。我家裏有除四舊時候的老古董。你幫忙拉兩趟,那些就歸你了。”
鄰居孟建仁四十三歲,人瘦的跟麻桿一樣。一雙小眼睛咕嚕嚕亂轉。瞅見劉嘉亮拉了幾趟給了一箱爛字畫,頓時來了精神。
“叔,不行!我還要回家呢?”
“誒!你這娃怎麼還看人下菜呢?”
孟建仁說話夾槍帶炮,陳鋒有些不喜。無奈有劉嘉亮從中做說客,陳鋒才勉為其難答應。
一口氣給孟建仁拉了三趟,陳鋒總算能喘口氣。好在孟建仁最後良心發現,白送給他一批舊書還塞了二十塊錢。
“小陳啊,這裏還有幾隻破碗,烏漆嘛黑的也給你了。”
嗙啷
幾隻黑色的碗被孟建仁扔進車廂。
下午四點多了,天氣正是熱的時候。街道里的人都在家裏乘涼。陳鋒內心有點焦躁,今天的書沒收多少,破東西被人扔了半車廂。也不知有沒有用?
大半天時間毛都沒見着,就掙的乾巴巴的二十塊。
“三輪車還是太費勁了,得想個辦法?”
啪啪
陳鋒正坐在一家門口的屋檐下用廢報紙扇涼,不遠處一大堆書從屋子裏飛出來。
“大哥,這些書是你的?”
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抱着一大摞書籍正從屋裏出來。
家門口磚牆上掛着一個紙板牌子,上面用毛筆寫着書屋兩個字。毛筆字不敢恭維,跟狗刨的一樣。
“怎麼你要?”
“我要,五分錢一斤。”
“算了,拆遷了也不差這點錢。你自己搬看着給。”
年輕人乾脆將書全部塞進陳鋒懷裏,坐在房間裏的躺椅上晃悠。這人有錢了,就是牛逼。看不上這分分錢。
左側的房子裏貨架上全部擺放着武俠小說。陳鋒大喜過望,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大哥,五十塊咋樣?”
“什麼?你知道我當初是多少錢買的新書。哎算了,咱現在是拆遷戶,就當扶貧救災。”
陳鋒花了一個多小時把所有的書包紮捆好,放在三輪車裏準備回家。
“兄弟,我這裏還有一箱好的,你明白的?十塊賣給你。”
年輕人從房子的床底下拉出一個黃色的紙皮箱。朝着陳鋒擠眉弄眼,表情猥瑣到了極點。
陳鋒可是活了兩輩子的老妖,立刻明白裏面是什麼書。
拿出一本隨便翻了幾頁,果然是有色書籍。
“這東西我不要,大哥你自己留着。”
年輕人目瞪口呆的瞅了半天,這年頭年輕人不喜歡看這個。三角眼裏的眼珠子轉了一圈,他恍然大悟:
“兄弟,別裝了,都是男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