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番外(一)
黑暗中似乎有人在說話,不斷的在耳邊用柔聲輕撫他的心。
光修想聽,卻聽不清。
身體帶來了巨大的痛感,他想大叫,沒受傷的那隻手又被人握住了。
有什麼水滴到了他的手上。
「真是的,我居然要跟你一起做手術。」
「那可真是抱歉了呢,小晶子,要不你騰出手來,我自己……」
「算了,亂步先生都那樣央求我了。」
與謝野晶子拿着手術刀仔仔細細的縫補傷口。
傷口的位置離心臟很近,如果再偏移一分,就算是大羅神仙都救不回來。
因為賀部光修的異能特殊,她的異能無法發動,所以她現在身處港口fia的地下手術室。
這個手術室所有的科技都使用的最好,是曾經港口fia的前代首領使用的,在他死後,這裏被保留了下來,不斷的進行了翻新。
那天亂步先生抱着賀部先生,鮮血不斷的從賀部先生的嘴裏溢出,加上傷口上的鮮血,將亂步先生漂亮的小偵探服弄得有些不堪。
亂步先生睜着那雙碧綠色的眼睛,認真的瞅她:「救他。」
之前多年未合作的關係,因為嫌隙而分開,現如今與謝野又拿起了手術刀。
宛若回到了戰場上,森鷗外的表情非常的認真,他的眼睛緊緊的盯着傷口,他還需要縫合裏面的傷口。
他的手是這個世界上最精密的儀器。
「晶子,4號手術刀。」他伸出手來,說道。
這個手術室只有他們兩個人,那場聲勢浩大的直播,讓能參與手術的人驟然縮減到了森鷗外和與謝野晶子兩個人。
但是這也已經足夠了。
與謝野晶子精準的找到了4號手術刀遞給了森鷗外。
森鷗外欣慰的笑了笑,現在倒是讓他想起了小時候的晶子,也是這樣的可愛,彆扭的很。
愛麗絲在旁邊監管着賀部光修的生命體征。
「你想好了之後的選擇嗎?」與謝野晶子問道。
森鷗外沉默了片刻,思考了很久,最後笑了笑:「我現在不就是在救其中一項選擇嗎?」
與謝野晶子愣了愣,她看向了戴着大大呼吸機的賀部光修。
——「光修是武裝偵探社的外援啊。」
亂步先生的確是這麼說的,而光修先生也從未拒絕過這一點,也就是說森鷗外的目標其實是賀部光修?
「他不行。」與謝野晶子毫不猶豫的回答。
森鷗外愣了愣,大概是沒想到與謝野晶子會對「罪魁禍首」賀部光修,依舊保持如此高的好感度。
雖說他的思緒在一瞬間斷片,但是手下的動作卻依舊穩重。
「為什麼呢?」他在縫合血管的時候問道。
「在社長離開的時候,亂步先生將光修先生的所有計劃和盤托出,我們武裝偵探社是因為光修先生才能集結到一起。」
與謝野晶子說道:「他不行。」
「好疼……」帶着呼吸口罩的人發出了痛呼聲。
這是無可避免的,賀部光修的身體是藥物不耐受,麻藥對他來講一點用都沒有。
幾乎是在賀部光修喊出來的一瞬間,門就被敲響了。
門口站着的是江戶川亂步,他搬了個小板凳,徑直走到了光修的面前,伸出手來抓住了光修的一隻手。
「忍一忍。」亂步對着光修說道。
「如果手術成功之後,我帶你出去吃蛋糕,帶你去旅遊,再給你買一架鋼琴,買一架大大的鋼琴,我的工資不夠,但是我可以先從社長那裏預支。」
嗚……
看起來好疼啊,好疼好疼。
他平靜的敘說,但是眼淚卻啪嗒啪嗒的往光修的手背上落。
「啊,對了,有個笨蛋給我買了一家粗點心加工廠,你要撐過去啊光修,否則我就把那家加工廠賣掉。」
很奇怪的是,在亂步的敘說中,光修的情緒開始意外的穩定了下來。
亂步感覺光修的手指動了動,最後輕輕的合攏,將亂步的大拇指包裹在了自己的手心中。
力道不大,失血過多讓光修現在連動手指都會覺得費勁,但是握着亂步的手,就像是有了絕對的動力。
那一刻,忽然有了想活下去的動力。
手術……
成功了。
光修被挪到了柔軟的床上,窗台上有兩三隻小黃鴨,被風吹的要搖搖晃晃,小黃鴨的旁邊擺放了一些百合花。
百合花的樣式看起來很漂亮,敦站在亂步的身後,靜靜的待着。
「太好了,光修先生留下了一條命。」敦這麼說道。
不僅僅是因為聽到了亂步先生的分析,尤其是在此次事件之後,民眾開始抗議了起來。
先前被亂步分為正義一方的警員也開始對上層的貪污和不作為事件進行曝光。
民眾力量是可怕而強大的,很快整個內務省變得一團糟糕,甚至查找到了當年福地櫻痴上戰場的時候,因為他們的作戰失誤,導致整個大部隊戰敗,活下來的僅有福地櫻痴的小隊。
但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失誤,他們派遣了自己的部隊,攻打了福地櫻痴的小隊,導致最後存活下來的有且僅有福地櫻痴一人。
輿論鋪天蓋地,內務省的各個人員開始被洗牌整改。
「這樣就可以了嗎?」亂步問道,他的聲音被風到了敦的耳朵裏面。
「背負罵名,受到如此重的傷,僅僅是留下了一條命,這樣就很好嗎?」亂步回頭:「光修以後可能不能彈鋼琴了,你知道嗎?」
說完,亂步又低下了自己的頭:「算了,你先出去吧,我在這裏陪陪他。」
光修對於鋼琴的熱愛大約跟他喜歡推理遊戲一樣,那是他的夢想和理想。
他的手受了很嚴重的傷,就算被縫合完畢之後,能不能使用要看後續康復問題。
身上的傷口可以隨着時間癒合,可是心靈上的呢?
敦在離開之前,告訴亂步:「因為光修先生的屍體並沒有被找到,所以藤木現在在大肆尋找,即使所有人都告訴他,以光修先生的異能,存活下來的概率微乎其乎,但是他依舊不願意放棄,要我告訴他真相嗎?」
「不了,光修已經給這個孩子鋪好路了,若是說出真相,也應該是光修來講,出去吧。」
敦這次才帶上了門,褪去了幼稚的亂步先生,看起來及其的可靠,說的話都帶有一股子社長的感覺。
周圍安靜了下來,亂步伸出手來,像是往常那樣,隔着呼吸罩捏了捏光修的臉頰。
柔軟,溫熱,跟以前一樣的手感。
「得好起來啊光修。」亂步說道:「他們說就算你活下來了,能不能醒來也得看你意志才行。」
亂步想着,開始給光修講這些天發生的事情,說道福地櫻痴的時候,他說:「你的養父,是個壞爸爸,但是在你離開之後,他辭去了獵犬的職位,最近好像是打算去英國,他說你想去那裏。」
「在離開前,福地跟我說他回過一次家,看到了你的小沙發,小枱燈,他終於明白了你那個時候為什麼要跟一個枱燈說再見,他說你不打算回去了。」
「我狠狠的罵了他一頓,說他是你父親都沒有發現這一點,但是我發現了,他羞愧的被我罵走了。」
那個男人臉上的悲戚其實太過於明顯,明明是有家的,卻像是一條無家的狗一般。
——「以後再也沒有人會給我留一盞黃色的燈了,現如今想來,自己一路全是錯誤,滿腦子都是同伴的苦痛聲,卻忘記了我的身邊也有需要守護的人。」
亂步說:「快點好起來吧光修,我還想跟你一起玩推理遊戲,下一次我肯定不會輸了。」
亂步絮絮叨叨的,這樣的話大概說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從旗會那些人回到日本,正式跟中也見了面,卻又回去給光修堅守陣地。
到西格瑪隱姓埋名,開始為粗點心加工廠工作,僅僅是三天的時間,亂步的卡裏面就多出來了一筆極其可觀的收益。
最後到太宰治這個傢伙,在看到織田作之助和孩子們的時候居然流眼淚了,卻還堅持說是被風吹的。
最後亂步說回了自己:「嗚哇,求你了光修,你不能拋下我一個人離開,超分析跟超推理是搭檔的!缺一不可。」
亂步說完,就把自己的臉埋在了光修完好無損的手掌上,沒有外人,眼淚不爭氣的吧嗒吧嗒掉。
「你是……大騙子,幼稚鬼。」
一聲微弱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亂步猛地抬起頭來,眼淚糊住了眼睛,被他粗暴的擦拭了過去。
亂步哽咽着,聲音還帶着哭腔:「你醒了,你都睡了好幾天了,再不醒來就要把你埋到土裏去,我給你疊小紫花了。」
光修咳嗽了兩下,隨後眼淚就順着眼眶而出:「疼……」
「哪裏疼!我去叫與謝野醫生過來!」亂步慌忙的起身。
「亂步你別走!」光修的情緒帶着失而復得的激動,他喊道:「你別走!」
「好好好我不走……」亂步回到了光修的身邊,他還從沒見過光修這種膩膩歪歪的樣子,破涕為笑,喊外面看守的敦:「敦,去叫與謝野醫生過來!光修醒了!」
「好的亂步先生!」
敦迅速離開了,他聽起來聲音愉悅,蹦蹦跳跳的走。
「哪裏疼?」亂步問他。
「渾身都疼,刀口也疼……亂步,手也疼,我的手好酸。」
光修的聲音軟糯,因為失血導致缺水后,嗓子沙啞的厲害。
亂步伸出手來,將光修被冷汗打濕的頭髮往旁邊整理了一下。
「忍一忍,待會與謝野醫生就來了。」亂步說道:「我保證,嗖的一下就好了。」
光修乖乖的嗯了一下,看起來還有些懵懂,他伸出自己完好的手來抓住亂步。
「我在做夢嗎?」光修說完,自問自答:「為什麼做夢都這麼疼啊,太疼了……」
亂步眼眶微紅,他抓住了光修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上:「熱的,不是夢。」
光修居然在疼成這樣的情況下笑了出來,他說:「嗯,熱的。」
這個時候,一隻三花貓從窗戶外面翻了進來,光修緩緩的側過頭來,去看聲音的來源。
三花貓的眼睛緊緊的盯着光修,最後用貓的身體,做出了極其複雜的表情。
光修下意識的不敢看,他甚至害怕的縮了縮脖子,他用求助的眼光看向了亂步。
「活該。」亂步蹙起小鼻子說道。
還沒等光修說話,一隻肉乎乎的貓爪墊被塞到了光修那完好的手裏。
輕捏,觸感極好。
光修的眼淚瞬間大顆大顆的順着眼淚流入了枕頭裏面。
他寧願老師罵他,甚至不認可他,或者用最嚴肅的話語說他們以後再也不是師徒了這樣的話。
再多的話都不是現在能說的,等着臭小子傷勢稍微好一點了,得提着他的后領子到晚香堂,告訴他什麼叫做人間疾苦。
三花貓看了看亂步,抽出了自己的爪子,將自己脖子上的那個鈴鐺叼到了光修的枕頭邊。
隨後三花貓一躍而起,準備跳出了窗外。
在離開的時候,夏目老師聽到了亂步喊道:「光修的老師,你帶個小黃鴨走吧。」
夏目老師腳一滑,消失在了這個屋子裏。
光修企圖伸出手來將那個鈴鐺拿到手裏,但是礙於現在的身體不能動,亂步幫光修將那個鈴鐺拿了過來,塞到了光修的手裏。
「亂步……在我做下這麼多的錯事之後,你們原諒我了?」光修疼的肌肉都跟着輕顫。
亂步想了想,說:「沒有哦,沒有原諒你。」
光修閉上了酸澀的眼睛,一副不願意麵對現實的樣子。
「所以你要積極面對治療,然後跟我們好好的道歉,他們若是那個時候不原諒你,我就給他們找麻煩。」
光修沒忍住,笑了出來,牽扯到了傷口,又疼得齜牙咧嘴。
「哈……」亂步打了個哈欠,自從光修手術結束之後,他就一直守在了光修的身邊。
福澤曾經讓亂步去休息,但是亂步說:「如果光修醒來的時候沒有看見我,他會不安的。」
就用這樣的借口,亂步留了下來。
「要……一起躺一會嗎?這個床很大。」光修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溫柔微笑。
「不了吧,別碰到你的傷口了。」
「上來吧,過一會與謝野醫生就來了,就眯一會。」光修又咳嗽了兩聲:「亂步,別讓我說話了……」
「好吧……」亂步輕手輕腳的上了床鋪,他甚至規規矩矩的將自己側躺成了一條直線。
光修看到亂步躺好,兩個人相顧無言,光修卻率先開了口:「亂步,我以後是不是……不能彈鋼琴了?」
亂步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他說:「能,但是你需要進行一系列的恢復治療。」
光修說:「也就是說,我也可能恢復不好,對嗎?」
亂步說:「不,你一定能恢復好的,全世界最厲害且帥氣的名偵探組合的成員,是不會被這樣的事情打倒的。」
「你說得對。」光修笑了笑,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我困了,亂步。」
亂步沒說話,只是伸出手來,避開了光修的傷口,輕輕的將自己的手搭在了光修的身上:「那就再睡一會,我陪着你呢光修,不管是什麼時候,你的康復訓練還是未來週遊世界,我都陪着你。」
大約是亂步的話語太過於溫暖人心,這一次睡着的光修並沒有因為疼痛皺緊眉頭,而是舒展眉頭,做了一個甜美的夢。
夢裏,他跟亂步,福澤師兄,福地先生一起去英國旅遊,他以賀部光修的名字進入了英國音樂學院。
等到與謝野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了亂步躺在光修的身邊,抱住了光修的肩膀,而光修也睡着。
場景太過於溫馨,與謝野停住了腳步,她悄悄的又關上了門,躡手躡腳的又離開了。
「與謝野醫生,光修先……」
與謝野衝著敦眨了眨眼:「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