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16
來到度假島就意味着正式一對一約會,開誠佈公彼此的年齡職業。
不等姚飛鸞問,車昊焱便主動交代了自己的情況。
他今年二十九歲,Y港人,目前在S市經營一家米其林三星西餐廳。
他家是世代大廚。
太太太曾祖父以前是清朝御廚,父親在粵地開連鎖早茶館,手作小籠包非常出名。
姚飛鸞的反應和觀眾一致:“原來你真是廚師啊。”
車昊焱笑着點頭。
隨後姚飛鸞也說了自己的情況。
他二十六歲,目前做美妝博主,家裏開xx榨菜廠。
車昊焱說:“我知道你家那個榨菜,特別好吃。”
[一個家裏賣包子一個賣榨菜23333]
[這兩位真的絕配,鎖死吧]
車昊焱也覺得自己跟姚飛鸞挺合適。
他來參加節目是因為欠李導一個人情。李導說這邊缺一個會做飯的廚子讓他過來當嘉賓,車昊焱想着正好也能宣傳一下自家餐廳,一舉兩得就答應了。
他是單身,並不介意在節目裏邂逅一段浪漫愛情。
因此車昊焱表現很主動。
他覺得自己是攻方,理應多照顧對方。
但是姚飛鸞對他的態度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不在鏡頭前就愛答不理的。
車昊焱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被利用了。
姚飛鸞在島上對他拋出橄欖枝,不是因為對他有好感,而是想借他來度假島。
想通這一點後車昊焱心裏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
他感覺自己像個傻子,再面對姚飛鸞時也沒什麼好臉色。
也就一頓飯的功夫,兩人不歡而散。
晚上姚飛鸞睡卧室大床。
車昊焱直接拿了個枕頭去客廳沙發,唰唰打開電視。
對此,觀眾表示很茫然:
[???]
[他倆發生了什麼]
……
一牆之隔,陳和光和胥雨星相處倒挺融洽的。
他們一個三十歲,一個二十五歲,沒有任何代溝。
公佈職業后也聊得來。
不過,直播觀眾敏感地發現他們的聊天總是很高頻率地提起“冷默”。
什麼“默默上次開直升機真的好帥”,“想知道他多大了”……
觀眾:所以你倆其實是情敵吧?
夜裏睡覺。
陳和光把卧室大床讓給胥雨星睡,自己則打客房電話另外要了一床被子打地鋪。
沒有發生任何觀眾期待的曖昧和xxoo環節。
他們臨睡前還在聊愛看的國外電影,彷彿成了兩位知心朋友。
[說實話我很失望]
[怎麼回事啊!!為什麼你們配對成功了卻彷彿對彼此沒有任何意思……]
[算了,沒勁,俺還是去看無人島上的直播吧]
[+1]
[+1023]
[看冷默他們荒野求生都比這兩組虛假cp有意思得多]
-
晚上八點,無人島。
太陽下山後氣溫驟降。
篝火冉冉。
顧柏山往裏添了好幾次柴火,餘光不時瞄向營地另一邊。
冷默在那邊已經跟柯游聊了好一會了。
岑榆白注意到這一幕,想起上次聽到顧柏山喜歡柯游的八卦,還以為對方在吃柯游的醋。
他心裏隱隱有點失落。
真實世界裏,天降八成敵不過竹馬。
再加上白天姚飛鸞的勸告,岑榆白已經開始猶豫要不要放棄。
戀愛也是講究雙向的。要是顧柏山對他根本沒意思,自己卻一個勁地往上倒貼,在觀眾眼裏估計會很跌份。
要不,換一個好感對象努力?
不過還能換誰?
下意識地,岑榆白視線飄到不遠處的冷默身上。
……
忽然感受到後背如鋒芒在背,冷默警覺地轉過頭,只看到坐在篝火前的那兩人,便又轉了回來。
“你剛才說,你以前就見過我是什麼意思?”他刻意套話。
“啪——”
海浪聲拍打沙灘。
柯游注視着青年蒼白的臉頰,喉嚨莫名有些發乾。
在異國他鄉一見鍾情,是他人生中唯一也是最盛大的一次心動。
“你可能早就不記得了吧。”柯游緩緩說,“三年前我去瑞士出差,偶然在街上聽過你的演奏。”
[演奏?!]
[挖靠,冷妹妹的真實職業難不成是音樂家?]
冷默對這場瑞士演奏沒啥沒印象。
“哦。”他表面佯裝淡定地點點頭。
內心卻瘋狂吐槽:原主你有事沒事在大街上彈個屁鋼琴啊!裝逼會慘招修羅場的你知道嗎?
柯游認真道:“那是我這輩子聽到最美妙的樂聲。你是天才。”
[柯總深情得彷彿在告白]
[解決了我一個大疑惑,現在總算知道他為什麼一直對冷默有好感了]
[啊啊啊病美人天才音樂家我好愛!!冷默麻麻想去聽你的演奏會]
冷默說了聲“謝謝”。
很官方百搭的一句回答,能夠恰到好處地與讚美者保持距離。
書里設定原主是柯游的白月光,卻沒具體描寫柯游心動的過程。
就連冷默這個曾經的讀者都很意外——把這位清冷如雪的高嶺之花拉下神壇的理由居然如此簡單。
就因為路過聽了原主一曲鋼琴演奏!
“聽了那首曲子以後我一直念念不忘,不過再也沒有緣分見面。”柯遊說,“沒想到這麼巧,兜兜轉轉最後跟你在這檔節目裏遇到了。”
柯游不敢說得太明顯。
他們總共才認識兩天,想到自己積蓄已久的暗戀可能會嚇到對方,他愈發小心翼翼。
就像曾經如幽靈般迅速地替顧氏集團拿下數個地皮。
柯游從來不打不準備的仗,他總是在有十足把握時才會出手。
冷默問:“你很喜歡古典音樂?”
“那也沒有,我以前很少聽。不過這三年漸漸聽得多了,特別喜歡李斯特的曲子。”柯游含蓄地點到為止。
要不是冷默繼承了原主記憶,他可能都不知道李斯特是誰。
李斯特是原主最愛的鋼琴家之一。
為了穩住自身人設,冷默點點頭說:“我也很喜歡他。”
柯游內心頓感喜悅。
但他天生有着一張肅漠的美麗面孔,很少有人能察覺到他清冷外表下起伏的熱烈。
“你這兩天在節目裏有喜歡的人了嗎?”柯游忽然問。
冷默謹慎地回答:“才認識兩天,只是有好感而已,現在說喜歡還太早了。”
柯游:“也有一見鍾情。不過你是不是屬於比較慢熱的人?”
冷默點頭。
柯游面色平靜,心中卻暗自慶幸自己剛才沒有直接告白。
慢熱也好。
正好自己有足夠的耐心溫水燉煮,他相信遲早有一天他們之間會變熟。
……
結束這場談話后,冷默在腦海里復盤分析。
柯游性格高冷自持,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練就了一身本事。他有些驕傲霸道,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在高位待久了的人總有點小毛病。
他遇事穩重自持,善於徐徐圖之,總體給人的印象並不是戀愛腦。
這樣的人一般不會失去理智變成瘋批。
不過也不能百分百保證。
萬一柯游對原主執念太深,為愛沖昏頭腦了呢?
思及至此,冷默在心中名單上給柯游打了一個淺淺的問號。
-
晚上九點,快遞準時空降無人島。
一共三個。
冷默、柯游和岑榆白分別上前認領。
因為與節目組達成協議兌換了藿香正氣水,今天顧柏山沒有兌換快遞的權利,便站在一旁圍觀。
不知道是不是粉絲覺得他太弱了需要防身武器,冷默拿到的是一把開刃的斧頭。
冷默把斧頭握在手裏掂量一二,感覺它會是明天殺豬的好幫手。
另外還可以劈柴、砍樹,用木頭來建立一個臨時庇護所。
他對今日觀眾打賞的這個物品很滿意。
岑榆白獲得的是一份露營帳篷大禮包,品牌舒適性稍次於昨天顧柏山那個。
他格外激動,抱着禮包感慨:“今晚終於有地方睡了。”
至於柯游……
他拿到手的東西就有些詭異了。
一個平平無奇的馬桶搋。
四人看到這玩意時表情都很一言難盡。
直播觀眾笑噴了。
[蛤蛤蛤蛤蛤蛤誰這麼缺德給柯總打賞這玩意?]
[話說他們在荒島上也不需要疏通吧]
柯游感覺這是一種羞辱。
他氣得想把馬桶搋給扔掉。
還是冷默制止了他,安慰道:“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存在就要它的意義,說不定它到時候也能派上用場呢?”
“行吧。”柯游把馬桶搋放到廚房的院子裏。
不過這玩意,除了通馬桶外還有什麼用?
現在他們有兩頂帳篷了。
再讓另外兩人再去睡外面不合適。
四人商量了一下,決定今晚分兩組一起睡。畢竟是在荒島上,這樣也能增強安全性。
幾乎不需要過多考慮,由於同屬性的緣故,冷默被分配到跟顧柏山一頂帳篷。
柯游和岑榆白一頂。
冷默有心拒絕,但又想不到理由。
一個人睡外面太奇怪了。算了,他想着有帳篷睡也不錯,反正只要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顧柏山就不可能發現他身上的胎記。
大家都是男人,他總不可能被顧柏山佔便宜吧?
果然心態一擺爛,冷默就坦然接受了。
臨睡前,他還特意去拔了一些草和菜遠遠地扔進豬圈裏。
豬渾然不知這是自己最後的晚餐,哼哧哼哧吃得非常香。
顧柏山捏着鼻子,邊幫忙拔草邊說:“多喂點,它都瘦了。”
這兩天嘉賓中沒人關心過這頭豬,就冷默惦記着一天兩頓地喂,結果它的身材還是縮水厲害,保守估計瘦了快十斤。
估計這島上白天氣溫太高,豬都受不住。
看來得早點吃,冷默心想。
顧柏山對他的心理活動渾然未知,往回走時咂了咂嘴,懷念道:“忽然想吃紅燒肉了。”
冷默說:“明天做。”
顧柏山以為他開玩笑呢,沒當回事。
兩人一路走回營地,顧柏山先脫了鞋掀開帳篷鑽進去,又朝冷默招手說:“快進來吧。”
對面帳篷的柯游聞言投來注視。
冷默頓了一下,俯身進來。
帳篷內的空間比他想像中要大得多,容納兩個成年男子睡覺綽綽有餘。
寢具睡袋也一式兩份,不用擔心會跟室友發生什麼肢體接觸。
當然,節目錄製期間,攝像頭是必不可少的。
冷默躺下來很快進入淺眠。
但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做了一場夢。
他總是會循環夢到上輩子在伊拉的那些畫面。
鋪天蓋地的血紅色。
瀕死前的慘叫、炮聲、槍聲,醫用滑落推車與地面摩擦的刺耳嘎吱……
殺人組織的心理醫生說,他這是戰地PTSD。
猝然間,冷默驚醒。
他大口大口喘着氣,後背衣服已被冷汗浸濕。
“你醒啦?”身邊傳來男聲。
冷默稍稍穩定下來,“嗯”了一聲。
“我可以開燈嗎?”顧柏山詢問。
“開吧。”冷默幾乎立刻說。
啪嗒,帳篷頂自帶的吊燈亮了。
顧柏山伸出手,身體還在睡袋裏,只露出圓圓的腦袋看他:“你做噩夢了?”
“沒有。”冷默下意識否認,末了抿了抿唇說:“只是……夢到了一些以前不太好的事情。”
“往好的方面想,你能做夢起碼證明你進入深度睡眠了。看看我,多少年沒睡過好覺了。”顧柏山安慰道。
冷默:“你不會一晚沒睡吧?”
外面天都快亮了。
“我睡不着。”觀察着他的表情,顧柏山又飛快補充道:“不是因為你,我一直有失眠症,要抱着又熱又軟又長的東西才能入眠……”
比方說,自動加熱的優質棉填充人形抱枕。
聽到這個形容,冷默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己。像是聯想到什麼,立刻疊被動身。
戒備心提升至200%。
他可不想被主角攻盯上。
以防萬一。
就連早上換衣服,冷默都特意繞遠路去浴室里換了才出來。
倉促間冷默沒注意到,
身後顧柏山遠遠看着他抱着換洗衣服離去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悟的模樣。
……
美好的早晨從擁抱太陽開始。
海島上的日出美得驚人。
天空被白光破開,一抹細膩的色調,染上玫瑰色的痕迹從島嶼後背徐徐升起。
冷默面朝湛藍海平線伸了個懶腰,轉身在瑜伽墊上進行一天的晨練。
顧柏山洗漱完經過,端着牙刷牙杯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啊。”
冷默點點頭,“早。”
一個多小時后,岑榆白和柯游也陸續醒了。
從臉部狀態來看,他們昨晚似乎睡了一個好覺。
冷默結束晨練,起身捲起瑜伽墊。
岑榆白睡眼惺忪地問:“我們早上吃什麼啊?”
冷默說:“食材比較簡單,跟之前一樣。我等會做。”
“哦哦。那我們中午吃啥啊?要不要趁現在退潮再去撿點海鮮?”岑榆白似乎昨天趕海趕上癮了。
“傍晚再撿吧。”冷默說,“中午吃豬肉。”
“哈哈你真會開玩笑,島上哪來的豬——”
想起突然想到什麼,岑榆白的話語戛然而止。
接着。
他難以置信看着冷默有些吃力地掄起斧頭向豬圈走去。
遠遠地還傳來對方虛弱的低喘:“咳、咳咳咳……”
岑榆白:“……”
不、不會,真是他想的那樣吧?
冷默要去殺豬??
不遠處,顧柏山和柯游對此還一無所知。
大早上湧入直播間的觀眾也壓根想不到這位病弱大美人是要整哪出。
節目技術後台。
導演趕緊招呼工作人員切鏡頭,記得等冷默出來后給他一個特寫。
他進豬圈具體畫面就不播了,畢竟可能會太過血腥被414。
新來的女攝製有點茫然,“李導讓我們特寫啥啊?”
“等會你就知道了。”一名工作人員神神秘秘道。
節目組眾人對冷默的一張照片仍記憶猶新。照片背景是飯店后廚肉檔,青年握着一把剔骨刀直直地往案板上落。斑駁血跡沾在他漂亮的白皙臉蛋上,如霜冰冷,透着一股殺氣騰騰。
導演一個親戚的同事的表姐知道他在找素人嘉賓,便把冷默推薦給他。
照片撞入眼帘的極端反差,讓導演當時第一反應就是:擺拍,假的吧?
但後來節目組派人去現場調查,發現這並不是作秀,由於家境忽然落魄,對方如今的確在幫忙家裏干屠戶工作,並且業務水平相當熟練。客戶和老闆都誇他手腳麻利。
因為這個絕地反差,導演連夜親自過去邀請冷默加入節目組。在金錢的誘惑下,對方很快同意了。
這也是節目組會在海島上特意安排一頭活豬的原因。
試問有什麼能比病弱少年手持屠刀更帶感?
既解決了嘉賓們的肉類伙食問題,又能營銷勁爆看點,一箭多雕。
……
作為歷代級最強殺手,ko區區一頭豬對冷默而言無比簡單。
沒有專業裝備。
他速戰速決,身上不免濺到血。
——他討厭血腥味。
冷默皺眉隨便抹了兩下,心想又得去洗澡了。
他最後提着一板大豬蹄、一扇排骨肉、兩條用草繩串起的五花肉出來,準備作為烹飪午餐的肉食。
滴,答。
新鮮的豬肉還在往下滴血。
從島嶼深處到沙灘,光線逐漸明亮。
太陽熾熱,受強風吹拂,沿路高大棕櫚樹枝幹無聲晃動,彷彿在主動為那人讓路。
染上半身猩紅的少年提着肉逆光走來。他的皮膚病態蒼白,黑眸深邃無底如幽潭,涼薄又冷戾。整個人彷彿剛從修羅地獄爬出,散發著極度危險的氣息。
但莫名很迷人。
也許是因為血腥暴力本身有它獨特的美學。
岑榆白痴痴看着這一幕,居然萌生了想用畫筆把他記錄下來的想法。
靈感轉瞬即逝。
藝術家的狂熱讓岑榆白一瞬間忘卻了外界,飛快掏出紙筆沉浸式地打起速寫草稿。
直播間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