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第十三章 租界
“不要耽擱，我們得趕在太陽升起前找到那位昔日的國王。”米梅見到眼前的場景后，向身後的幾人告誡道。
曾遊歷過諸國，自以為見識豐富的米梅也沒見過這般…怪誕的地方。
這座在廢土之上重建的城市，儘是些方方正正的建築，可佈局又雜亂，擁擠。要不是永夜下那些稀奇古怪的燈光，這個地方根本毫無美感可言。人頭攢動的街道上倒是熱鬧，但是隨處可見垃圾，這座城市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垃圾桶一樣。
一群夾槍帶棒，和齊格里德差不多體格的人推搡，叫罵著路上的行人，不想惹事的白莫一伙人急忙躲到了路邊。
白莫匆匆看了眼，被這些囂張跋扈的力士們簇擁在中間的是幾個帶着呼吸罩的孩童，和嬌小的女人。
站在街邊的白莫他們身邊的那扇鐵門被猛的推開，白莫幸好拉住了身側的瓦利，這才保住了他的鼻子。
一個獸人扶着門框，腳步踉蹌的跑了出來。他身後一位比瓦利高不了多少的小夥計輕鬆追上。嬉笑着一腳就將獸人踹倒在地，毫不費力的拽走了獸人死死護在懷裏的東西。
那獸人和一條死狗一樣掙扎幾下，抱住小夥計的小腿，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哀求道，給我葯，給我葯，我還剩老婆孩子可以賣，求求你，就賒一顆。
這還是曾經那個被譽為天生的戰士的兇悍部族嗎？莫名心酸的白莫不忍再看，藉著戴上兜帽的動作，想要忘卻剛剛所見的畫面。
戴着呼吸面罩，披着華服的人一手掐開一位戴着項圈的男子的嘴，另一隻手上懸浮着一面數碼增倍鏡仔細的檢查着男子的牙口。
破碎的半身女神像下，一群穿着和老哈根身上黑袍一樣的人跪倒在他神的畫像前，虔誠的摩拜着。
古怪的音樂下，一群僅遮擋住關鍵部位的精靈和女妖踩着曖昧的霓虹燈光，倚着根鋼管媚眼如絲的做些挑逗的動作。在此起彼伏的口哨聲，和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中賺取在此生存的籌碼。
一位衣着暴露的暗夜精靈靠在牆邊，舉止慵懶的夾着一支細長的煙桿，嗆人的煙氣打在剛巧走來的白莫臉上。
“嗨，男孩，笑一個嘛，別那麼嚴肅，這裏可是租界。”
戴着兜帽的白莫看了這個暗夜精靈女士一眼，緩緩的搖了下頭。
“呵，新人，送你一句我們這些混跡在租界裏底層人的一句忠告。越是悲傷越該放縱，永遠把今天看作最後一天來狂歡。”
………
即將走到街尾的白莫回過頭看了一眼，那位暗夜精靈女士已經收起了手中的煙桿，殷切諂媚的攙扶住了一位戴着呼吸面罩人的臂彎。
“接下來，我們就要進內城了。咳咳，大伙兒如果不想被巡邏隊盤問的話，記得舉止要和我一樣優雅端莊一點。
尤其是你，齊格里德，要不你還是留在外城等我們吧，我看剛剛那幾個精靈小妞都快把你的魂給勾走了。”慢條斯理整着衣袍的老哈根斜了身邊的那個光着膀子的野蠻人一眼。
“哈根別惹事。”米梅出言呵斥道，他猶豫了下還是歉意的看了眼齊格里德。“看見剛剛在外城裏遇到的那伙人了嗎？你就保持現有的姿態吧，充當一下我們的護衛侍從，這樣也更穩妥一點。”
齊格里德鬱悶的點了點頭，他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內城的佈局規劃總算讓米梅看着順眼了一點，這裏也沒外城那麼嘈雜。
走在內城街道上的行人身着華服，步調從容。他們奇怪的看了一眼白莫等人，又自持身份，很快就移開了目光。
這裏的呼吸罩要更多一些，或許是內城更為安全，很多戴着呼吸面罩的小孩自在的玩耍着，陪在身邊的也不是那些五大三粗的侍從，而是面容清麗的精靈族少女們。
一路上沒有遇見什麼巡邏隊，白莫倒是見到了一些憨態可掬，動作僵硬死板的人形機械人。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但瓦利很快就拽了下他的胳膊，小聲的告誡道這些都是可怕的白色惡魔。它們不知疲憊，不畏疼痛，在戰場上是勇士們的夢魘。
“我們到了，怎麼樣？我沒有騙你們吧！這棟精美的莊園正是屬於我那位兄長龔特爾！”帶路的老哈根不無炫耀的得意道，他越過眾人急走兩步到那棟莊園有着金銀雕花的木門前。
這時的老哈根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小心謹慎。他就將要脫離苦海了，龔特爾願不願意幫這些人他管不着。但看在同一個父親的面子上，這位兄長至少會救濟他些錢財，能在外城安宅再余點錢夠買幾個精靈少女，老哈根也就知足了。
“這裏不對勁。”白莫皺着眉道，這是某種直覺。
舉着雙手的老哈根訕笑着倒退着走了出來，他的面前站着一個瓦利所說的白色惡魔，那隻機器手臂上舉着一把爆能槍。
“都進去，老實點。”一個原本走在白莫等人身後的華服行人悄聲道，他的長袍下掩着一把爆能槍，槍口抵着最具危險性的齊格里德的后腰處。
剛進入莊園內，嘩啦啦一隊呼吸罩舉着電棍圍攏了過來，其中一人收起了手中的電棍，從腰間掏出項圈。
“不要冒犯到我的客人！”一個負手而立戴着白色呼吸罩的人在一隊人的簇擁下走了過來。
“各位先生們，請允許我為他們的怠慢向各位道歉。”
“我沒想到龔特爾先生您會是一位外鄉人。不過，哈根說的沒錯，您還真是好客。”從容的米梅不卑不亢道。
“哈哈，抱歉，抱歉。一想到能馬上見到各位先生，我太激動，失態了一點。自我介紹一下，鄙人馬克，是龔特爾先生的好友。龔特爾先生確實是位熱情的人，他知道我想拜見各位先生后，特意將他的莊園借給了我。”
“那麼幾位先生，可否賞光呢？”
“榮幸之至。”米梅淡然道。
白色呼吸罩特意走到米梅的身邊，和他熱情的攀談着，兩人彷彿多年的老友。
進入殿廳內，馬克便迫不及待的摘下了自己的呼吸面罩，這是位面容俊朗的年輕人，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滿臉陶醉。
“這是我送給龔特爾先生的禮物，最新的空氣過濾凈化系統。要知道，在這裏可沒有比這更好的禮物了。不是嗎？各位還請隨我細細品嘗下這能凈化靈魂的美妙。”
“謝謝您的好意，馬克先生。但請原諒我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這反而還讓我更加想念以前所呼吸的空氣。哦，抱歉，我都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呢，馬克先生您一定不會喜歡那種混雜着樹木泥土溪水般的感覺。”
“哈哈，米梅先生說笑了。您得明白，發展，進步，開拓出一個全新的世界總要得從舊有的世界裏拋棄些什麼，何況是區區空氣。”
“馬克先生，您這樣的話實在讓我感到困惑。您所自豪的全新世界指的是費勁心血的再找回那些曾被拋棄的東西嗎？比如您所說的空氣。要知道它被造物主贈予生靈時，本就是以最完美的姿態呈現，這包括世間所有的一切。本就無需更改，無需變遷。”
“算了，米梅先生，我們這樣下去沒有任何意義。我是一個講究效率的人，一個務實的商人。
聽我說，你們有麻煩了，很大的麻煩，你們鬧出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一點。我了解那些身居高位的老傢伙們，他們已經把顏面看的比金錢都要重了。如果這件事情傳到他們的桌子上，那將是你們的滅頂之災。”
“馬克先生的意思是，您能幫我們擺平是嗎？”
“沒錯，米梅先生。我能把這件事情壓下去，並且還會給幾位先生安排上合法的身份。相信諸位都了解太陽的可怕，沒有合法的身份，你們逃不了多久。”
“代價，代價是什麼？”
“米梅先生，我是一個合法的商人。比起代價這一沉重的說法，我更喜歡稱之為交易。我為諸位解決後顧之憂。幾位幫我一個小忙。”馬克說完拍了拍手，一個精靈女僕腳步匆匆的走了過來。
“我在來到這顆迷人的星球之前，就聽聞過一段傳說。一條被詛咒的巨龍法夫納，它被自己的貪慾所累，永遠的將自己困禁於尼伯龍根的洞穴里，無眠無休的看守着自己那數之不盡的金銀財寶。
這樣作繭自縛的故事真的很有寓意啊，所以我只想得到它眾多寶藏中的一件—一枚毫不起眼的指環。可惜按照簽訂的條約，我們這些外鄉人不能離開租界，要是被發現的話可是會很慘的，而我又只是一位安分守己的商人。”
那位精靈女僕將一張張金屬卡片遞過了白莫等人，這應該就是馬克所說的合法身份。
“怎麼樣？諸位先生，要知道留給你們考慮的時間可並不多了。太陽將要升起，那時候所有數據將全部上傳。你們的所作所為很快就會被更高層發現。
看在相識一場的情面上，你們要是想逃的話，就得抓緊時間了。太陽升起時，我將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職責。”
幾人下意識的看向米梅，可之前如同先知一樣的米梅此刻顯得猶豫不決。
“幹了！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拼一把！”齊格里德收下了那張金屬卡片，咬着牙道。
“就，就是！我同意！”老哈根咽了口唾沫，死命的掐着自己的大腿逞強道。
米梅不敢去看身邊的瓦利，他害怕見到失望的眼神，可是瓦利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
“米梅先生，我覺得接受這個委託並不算一件壞事。”白莫的語氣輕鬆，並對着有些猶豫的米梅笑了笑，希望能減少一點他所背負的壓力。
“馬克先生，這筆交易，我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