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店初遇龐家雙煞
夜色再次披上天空。
一邊望着頭頂的繁星點點，一邊拖着虛軟的身子，走到路邊的一棵大槐樹下，靠着枯硬的樹榦，耿樂就坐了下來。
沒想到李塵風那傢伙這般大方，上路那晚打開包裹時嚇了她一跳，一一清點，五錠十兩的銀子、一兩的碎銀和五兩加起來也有五十兩，一共就有整整一百兩，當真一個天文數字啊！
不過，轉念一想起二哥的話，頓時就覺得這傢伙沒安好心。想拿錢收買我？門兒都沒有，反正你捨得，我就不謙虛了，否則怎麼會捨得用二兩紋銀買了個上好的牛皮水袋呢？
一連走了也有六天了，一路上風塵僕僕。除了問路歇腳之外，剩下的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枯燥的趕路。隨便鑽進路邊的林子裏，找了個有草的地兒，一閉眼，一晚就可以這樣過去了。
“啊～”哈欠連天。
醒來時已是太陽曬屁股，林中鳥兒飛來飛去，嘰嘰喳喳的好不吵人心煩。坐起來，撓着身上被蚊蟲叮了一晚上的包，有時候還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處。
悠悠的走出林子，大路上空無一人，看時辰也不早了。耿樂取出水袋，一口氣喝河精光。一聲滿足的伸下懶腰，便再次向著東方大踏步前進。
這些年撫仙國風調雨順，官路上已是基本不見了山賊盜賊的蹤影。依山傍水遊走在南州大地上，光是秀美如畫的風景就看飽了我的眼睛……
好吧……其實第二天就叫她看得沒感覺了。
日上三竿，正要在前面一陰涼地吃點乾糧時，卻看見了山頭那邊的官路上有一個茶亭，中間隔着一條寬敞的清水河。喝的水都沒了，思索片刻，她還是決定往前走着看有沒有路繞到那茶亭去。
“唉…唉，公子哥悠着點！”
拖着險些報廢的身體坐進茶亭，一個不穩差點打翻了桌上的茶杯碗筷。還好，肥頭大耳的胖小二即時過來扶住了她。
“小二，先給我兩壺茶來，”有氣無力的貼在桌面上，她閉上眼大口喘息着。
“公子哥，來，上好的薄荷茶，消暑解渴！”
怏怏起身，薄荷香味，配上這清涼的茶，頓時冰力十足，神清氣爽起來。不過片刻，也不顧小二提醒，硬是喝光了兩壺。
正好見亭內攤上還有些吃食賣，耿樂不由來勁兒道：“小二哥，你這兒都有哪些吃的？”
小二一甩手中的白巾布，歡快細數着：“牛肉，魚肉，羊肉，雞肉，豬肉，包子饅頭，小菜下酒菜，這些通通都有，公子哥要來點什麼？”
菜單真是倒背如流。想了一想，耿樂吩咐說：“來半斤牛肉，二兩魚肉，再來一壺薄荷茶。對了，也給我這水袋打上這茶。”取下水袋，遞給了小二。
側身望向亭外的河水，唉，全身是汗，真想扎進去洗個澡。
那小二吩咐給光着上身背對她的高壯廚師猛男后，此刻正在給她打茶。無意間，倒瞥見他回頭看了兩眼，還打量了下她放在長椅邊上鼓鼓的包裹。
“落鳳亭？”
望着棚子外扎的迎風旗子，耿樂念叨起來。“倒是個別有深意的名字。”如此想着時，小二走了過來。等他挨個上完菜，擱在桌上，耿樂問他道：“你知道這兒離南陽城還有多遠嗎？”
小二一聽，立馬就開口道：“公子哥只管往前走上四五十里路，路過一個來陽客棧，這南陽城也就快到了。不過自上月來南陽城不時地震，鬧得人心惶惶，這不，生意都冷清了好多。”
“地震？”
這倒無關緊要。天啊，還有四五十里路……“難怪，我說這官道怎麼這麼冷清呢。幾天來車馬商人都不見多少。”
“嘿嘿，其實也不單是地震了，你不知道嗎，這段時間正是大秦山脈祭祀大會的時候啊，山賊強盜們興風作浪，到處搶財劫人。若沒要緊事，才沒人敢頂着腦袋走這裏吧？”
“山賊強盜？！那你們在這裏開店，難道不會有危險嗎？”
“嘿嘿，公子說笑了，兔子不吃窩邊草，我們這寒酸小店，人家也未必看得上呢……”肥小二眯眼一笑。耿樂點點頭，似是在理。
不過等他一轉過身去，她來回掃着這二人，卻有點不對勁。
吃喝完畢，真是人生美好可期。懷裏掏出一兩碎銀，縱然有點心痛，但也無所謂了，反正是李塵風不要錢的銀子，不花白不花。
離開之時，路過那虎背熊腰的廚子，好奇撇過頭瞧了眼正臉。
沒想到他雙手正握着大菜刀專註剁肉，卻轉而有感般側過頭，其一臉凶神惡煞的絡腮鬍，似怒目圓睜地盯着她，竟凶得彷彿立刻就要殺人越貨衝上來把人大卸八塊。剎時，驚嚇得她呆雞當場，小心肝都快蹦了出來。
就這樣，一陣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之後……
“大叔做的菜真好吃！鬍子造型也蠻帥的！再見！”
一時頭腦短路，耿樂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還淡定自若地微笑着躬身謝了一禮。不等看他什麼反應，她立刻強裝鎮定走出茶亭，緩慢加速，最後拔腿狂奔逃之夭夭。
“媽呀，不會真是家賣人肉包子的黑店吧……”
耿樂對危險的直覺果然靠譜，等轉過官道的急彎，她立刻就爬到了路邊樹坡上，才剛藏好就隱約聽見兩道飛快的跑步聲接近。
果然是油膘做成的肥小二和黑金剛般的廚子！
他們恰好就停在她的下方，完全沒注意到趴在樹邊荒草里的人。她居高俯視着，只見他倆卻是一臉悠閑地聊着：
“這小子倒是有點意思，一轉過來就不見了影子。”肥小二摸了摸滾圓的肚皮，皮笑肉不笑地道。
“他那身富家行頭太顯眼了，年齡也差不多，如今大秦山那邊祭祀大會在即，只怕凶多吉少了。早知道剛才就不要猶豫，先把他留下再說。”黑金剛鼻子堵塞了似的，沉悶悶地說。
“算了，總感覺和這小子有點來電，只希望到時能再見吧。不過，看他眉清目秀，細皮嫩肉的，吃上兩口倒定定是難得的美味。”如此說著，竟看到胖子還伸出舌頭舔了舔。
……漬漬，若是剛才自己沒躲起來，恐怖如斯……
刻意等他倆離開了好片刻，耿樂才準備站起來繼續上路，這時，眉心忽然電流一竄，發出危險感應，眼角餘光里，路邊竟有個黑點在動！轉眼立刻看去，當真把她嚇得渾身一激靈差點沒尿出來！
只見那陰森詭異的胖子正躲在拐彎處的土坡後面，露出半個肥油臉面，正笑眯眯地盯着耿樂這個方向的樹林打望！
“二哥，你讓我上去看就是了，躲這裏偷偷摸摸的不是男子漢所為！”那人後面，隱隱響起了黑金剛的抱怨聲。
“隨便看看而已，用不着浪費體力。走吧，人沒躲這兒，鍋里還燉着牛肉呢，別燒見底兒了。怪哉了，沒修為還能跑這麼快……”
為了怕又中計中計，害她白白趴了半個時辰，身上被螞蟻蚊蟲叮得，簡直沒一塊好的！這兩兄弟，氣煞人也！等從東州回來，定要好好懲治他們！黑店！土匪！
繼續上路后，怒氣漸漸消散，但一路上熱浪滔天，幾番想找個水潭也好，卻都是落空。有時真羨慕那些騎着剽悍大馬呼嘯而過的有錢人，可憐她腳上養活一家族的水泡，還得忍痛死磕到底。
不過，有次她還真攔下了一騎棗紅馬的紅衣白面小哥，穿得跟個新郎似的，問他出多少賣馬來，他卻伸出五根指頭鄙視道：
“看你小子毛沒長齊，膽量倒是可嘉，竟敢跟我強買，打個八折，五十兩便宜給你。如何？”
正當耿樂生氣又猶豫太貴，揪着手指心裏打算盤時，那小哥大笑兩聲，竟隨即策馬揚鞭而去，留下一片滾滾塵土和她傻站原地。
“你大爺的，我還沒說不買呢！再讓我遇到你不打得你屁屁開花跪地求饒才怪！”待她拍乾淨一身的灰，真是忍不住破口大罵。
許是叫陣的聲音太大，或是那白面無常耳朵太大，不出百米，耿樂看他騎着馬竟減速大有掉頭回來的趨勢，嚇得連忙往路邊的野草里一撲，不敢露出半個人頭。
只片刻，果然聽得那白無常騎着馬回來，在原地轉圈打量着，晦氣道：“這小子真是地鼠變的，這麼快就沒了影！哼，我知道你在附近，下次再讓我碰到，我倒想看看是誰把誰的屁股打開花！”
馬呀馬呀，上千里的路啊……
看來得伺機到南陽城裏找點快捷安全的辦法了，儘早去了東州青城，也好早些回家跟二哥他們團聚。
不知不覺間，天色又黑了下來。皎潔的月光，照亮前方遙遙無期的道路。耿樂頓時癱坐地上，心裏忽然好想打道回府：
想二哥，想大哥，還想欺負欺負小八，更想二哥夏日沙灘般的懷抱……天吶，怎麼能對二哥的身子流口水……
真是罪無可恕，墮落啊，墮落呀。
心裏亂折騰一番后，她坐到路邊上，望着四周地獄般的崇山峻岭，孤獨感雖有，卻已經有些習慣了。打開包裹，取出一包油紙，拿起肉乾就吃了起來，配合著薄荷茶，味道倒也不錯。
幽暗的樹林邊緣，能看見野草叢外的大路。盤膝靠坐在樹榦上，還沒有睡意。搗鼓一番閑來無事，倒想起了修仙開竅的事來。
儘管有些日子忘了修鍊，但定坐靜心之後，不過半刻，她又感受到了那特殊的異樣。只是這一次，並不是遍及全身的感受，反而是身上這兒一點那一堆的，分佈得亂七八糟。
“嘿，這是怎麼回事？”
再次入定，沒想到結果還是一樣，連能感受到的地方都還是這幾塊。一陣嗚呼哀哉，索性把頭靠在樹榦上，視線穿過一片片樹葉，一根根樹枝，落在了滿天星空上。
忽的，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響徹在林間，蓋過昆蟲們聲音。
耿樂皺眉，不滿抬起腦袋，只見一個白衣男子策馬疾馳，束起的長發飛揚在腦後，看不清模樣，一眨眼就奔了過去，只留下一道瀟洒的背影叫人浮想聯翩。
“奇怪，怎麼感覺在哪裏見過……”
嘀咕一句，耿樂收回視線，修行被打亂，索性低頭搓起自己塵土斑斑的衣服。幾束月光穿過樹葉落在身上，倒是斑白寂寥一片。
嗯？腦海里，忽然一個畫面閃過。連忙端坐好身子，她仔細的端量着身上這幾道斑斑月光。
“這月光的位置，怎麼這麼像我修鍊時能感受到的地方？其他沒照到的我也正好都感受不到那粘稠的元氣。”當下雙手平鋪膝蓋上，靜下心來慢慢等待着自己的猜測結果。
“凝心……靜氣，不要衝動……”
半刻鐘之後，她喜出望外，果然猜得一模一樣！而且被月光照到的地方，逐步加深感應之後，這元氣能量比起以前要強烈得多，活躍得跟一群聞到叫花雞的味兒，迫不及待要衝破皮膚阻礙的孩子般！
月光怎麼會對開竅、感應元氣有這麼大的影響？！大哥也沒這般說起過啊，否則定然不會不告訴她。難道……是她自身有什麼天賦，或者，真是什麼百年不遇的修仙奇才……
站起身來，環顧這林里，幾乎都沒有大點的縫落下月光。走出樹林，乾脆就坐在了路邊草叢裏，反正晚上幾乎沒人，也不怕打攪了。
很快，全身上下那包裹在粘稠里的感覺又再次清晰的印在腦海里。身上的每個毛孔都在興奮之中，一會兒自動的去撞那無形的牆壁，想要與體外的粘稠擁抱一般，但失敗之後好一會兒又無精打採的在原地轉來轉去。
也不知道這樣僵持了多久，事畢，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抬頭仰望星空，半弧的月亮已經升在了頭頂。唉，這修仙的最基本入門還是沒過，靈竅毫無進度。難道“前途渺茫”才是適合自己的成語嗎。
“算了，趁早睡吧。”揉揉大腿，終是轉身進林里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