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驗屍
陸瑤輕飄飄的一句話讓魏鳴的臉上立刻多了一份希冀和凝重：“如何不對？”
陸瑤看向魏鳴：“有手套嗎？”
仵作驗屍時會戴着手套以作防護，魏鳴明白陸瑤要手套的用意。
“帕子行嗎？”
陸瑤點頭：“將就着也能用。”
魏鳴掏出隨身攜帶的帕子遞給陸瑤，魏鳴的帕子被折的四四方方，和他本人一樣整潔又深沉，沒什麼花里胡哨的圖案，陸瑤握在手裏能感覺出用的是上好的棉料，講究又實用。陸瑤打開帕子一陣淡淡的熏香撲鼻而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香，但陸瑤覺得還挺好聞。悶騷。
陸瑤通過一塊手帕又對魏鳴的性格有了一些了解。
陸瑤展開帕子后，隔着帕子直接上手把棺中屍骨上的頭骨拿了起來，那動作自然又熟練，魏鳴心中已經可能斷定陸瑤以前定是經常與屍體打交通。
“我看這顱骨。”陸瑤邊向魏鳴展式頭骨邊講解：“骨面凹凸不平，肌線、肌峪明顯，顱壁較厚。再看前方的額骨，額鱗較大，額結節不顯著，整體來看這頭骨的面部較大且狹長。以上種種得出的結論是這個頭骨是一個男人的頭骨。”
魏鳴始終平靜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愕然之色。
其實方才陸瑤對頭骨的那一長段專業分析，有幾個詞彙他聽都不曾聽過，有那麼一瞬間魏鳴甚至懷疑陸瑤是在糊弄他，可他看到陸瑤對他講解時篤定自信又言辭鑿鑿的模樣，他瞬間就把這個懷疑給否定了。陸瑤並不是在糊弄他，而是對於驗屍一道有着比他以往接觸過的仵作更深造詣。原本還想等着陸瑤講解完后再向陸瑤詢問那些他聽不懂的詞彙解惑，可此時他只震驚於陸瑤得出結論。
“這具屍骨當真是名男子！”魏鳴問道。
陸瑤點頭：“從頭骨來看，是的。雖然不知道你是從哪裏挖來了這具屍骨，從屍骨上穿的衣服來看，你挖的應該是一具女屍吧？”
魏鳴頷首默認。
“你需要多久才能查出他的死因？”魏鳴看了一眼棺木里的屍骨。
陸瑤翻了一個白眼：“我說這位大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讓我驗屍也得給我準備好相應的驗屍工具吧。況且這裏的環境也不適合。”
“你需要什麼儘管道來。”
因為背後的一些不可言說的秘辛，魏鳴原本並不打算把這具屍骨帶回府衙檢驗，所以他才讓人把木棺放置在官衙的義莊，請來了仵作打算在義莊驗屍。誰知義莊一行屍還沒驗成，他叫來驗屍的仵作卻因涉及助人掩蓋命案，而被他命人抓捕了起來。陸瑤誤打誤撞之下的攪局，讓魏鳴原本低調的義莊之行註定低調不了。魏鳴倒不覺得這是個麻煩，原本他對於這具屍骨的來處就做了妥善的安排，他並不怕有心人的追查。倒是眼前的陸瑤，是他今日義莊之行的最大的意外。
魏鳴快速的思量之後便做了決定，為了滿足陸瑤提出的驗屍條件，魏鳴把陸瑤和屍骨帶回了開封府。
驗屍房裏，只有陸瑤和魏鳴兩個人，陸瑤按耐住激動的心情簡單的研究了一下宋代驗屍工具，這此工具雖然比不上現代工具和科技，但也是智慧的積累。陸瑤從來不曾小瞧過古人的智慧，也幸好她在念書時出於對古代法醫學的興趣，研究過中國法醫史，對古代驗屍之法有一定的了解。在現代好只能通過歷史留下來的文字、插圖和想像來了解，此時她卻能切身體驗其中，說不新奇不激動那都是假的。
激動歸激動，陸瑤並沒有忘記自己此時的處境。在迅速熟悉了手頭的工具后，陸瑤收劍起情緒戴上手套，開始對木板上已經除去衣物的屍骨進行驗屍。
陸瑤依然從頭骨開始驗，但這次的目標是齒骨：“死者男，年齡應該在24到30歲之間。”
“你看頭骨就能確定一具屍骨的年齡？”魏鳴縱然已經猜到陸瑤應該比他以往遇到過的仵作都厲害，可陸瑤只通過一堆白骨就目測着他生前的年齡，還是吃驚不小。
“不是通過頭骨，是牙齒。”陸瑤耐心的解釋道：“16歲以前主要根據乳牙生長的先後和恆齒生出的順序，以及牙根石化的程度確定死者的年紀。17歲之後則是根據牙齒切緣和咬合面的磨損程度，牙冠和牙根長度比例等等來判斷死者年齡。你看這頭骨的牙齒不僅齒尖已經磨平，咬合面中央也出現的凹陷，從這些痕迹程度來推斷，死者年齡大概範圍是在24到30歲之間。”
“這些你是從何得知的？”
陸瑤差點脫口而出告訴魏鳴：這是科學，是醫學界多年採集下研究的數據。
在陸瑤及時想起自己此時正失着憶呢，而且穿越到了古代。好險，差點被被魏鳴套出話來了。真是個陰險的傢伙。陸瑤心裏暗暗提醒自己以後面對魏鳴一定要做到十二分的防備。
“我也不知道，但我看到這頭骨的牙齒就是知道怎麼判斷他的年紀。”陸瑤回道。
陸瑤放下頭骨繼續驗屍，她仔細地一寸寸檢查死者屍骨尋找是否有外傷痕迹。此時她真的很懷念現代的法醫科技，直接讓屍骨照個ct，別說外傷了，連骨質疏鬆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大約花了半個時辰，陸瑤終於把眼前的屍骨檢查完了，她轉了轉酸疼的脖子對魏鳴道：“死者生前並沒有遭受過外傷，若不是病死的，就是遭遇了某些無法在骨頭上留下痕迹的意外而死。比如溺死之類的。不過我偏向於死都是病死的。”
“為何？”魏鳴問道。
“你來看看他的腿骨。”
魏鳴跟着陸瑤走近屍骨的腿骨處，陸瑤指着腿骨又開口道：“你不覺得這腿骨太纖細了嗎？”
魏鳴仔細看了看，確是如此。他做通判已有兩年，這期間接觸過的男性屍骨不在少數，這腿骨確實太細了。
陸瑤又道：“我懷疑死者的腿骨之所以這麼細，恐怕是自幼時起就長期坐卧室，少有走動的原故。我檢查過死者的脊椎，並無損傷，他的腿骨也無畸形，這就說明死者生前並非不良於行，那麼只有一個可能，死者生前自幼體弱，無法長期在外活動，沒有足夠的活動量導致他腿骨發育較弱。”
魏鳴若有所思，消化着陸瑤得出的結論。
陸瑤脫下手套：“我能驗出的就這麼多了，希望能對你有幫助。”
若是在現代，陸瑤可以通過科學儀器提取屍骨中的dna進行基因驗測，看看死者是否有遺傳疾病，可在這裏是辦不到的。
“大人，是我。”門外傳來馮景之的聲音。
魏鳴隔着門看了看門外馮景之的身影，轉過頭來對陸瑤道：“我出去一下。”
不等陸瑤回應魏鳴便轉身大步離開了驗屍房。陸瑤只覺得腹中飢腸轆轆，餓的難受。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具屍體多久沒有進食了，早就餓的受不了，本想着驗完屍骨讓魏鳴好好請自己太吃一頓，她這還沒來得及開口人就跑了。
魏鳴走出驗屍房，示意馮景之與他一起走出一段距離，才開始聽馮景之的彙報。
“下官仔細問過義莊的管事，那位姑娘…”馮景之看了一眼驗屍房的方向，繼續說道：“那位姑娘並非被人綁架藏在義莊之內，今早有一柴夫在萬歲山腳下發現了一具女屍被暫時安置在了義莊之中，那女屍正是那位姑娘。”
魏鳴沒想到真相竟是這樣：“當時是誰驗的屍，竟連死人和活人都分不清。”
馮景之回道：“我仔細詢問過當時接到報案前去處理的衙役，他十分肯定當時人確實是死了，半分氣息都沒有。現在看來，這姑娘當時應當時假死狀態。按照流程死因不明者需衙門派出仵作檢驗死因，只是當時衙門還未來得及去查驗。好在那姑娘是個命大的，自己活了過來。”
魏鳴想了想：“她為何會落難在萬歲山你去查清楚。”
“是。那那具屍骨大人打算如何處理？”馮景之問道。
“既然已經過了明路該怎麼辦就怎麼該，儘快除理，不可讓其他人接觸到屍骨。”
“下官明白。”
二人正說著話，身後忽然傳來陸瑤的聲音：“我說二位，我不是想偷聽你們說話，我實在是太餓了。想要馬兒跑的好，也得先給馬兒吃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