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刺殺
夏輕染擦試完血跡后又跪回棺前,眼中是汪着的淚水,稜角冷冽,她不是那種只會鬧的人,做不出大哭大鬧質問別人的蠢事。
一位身穿皂衣的年輕男子手提着劍進來了,他走到百里弘深面前,行了禮,“殿下,所有的宮女和臣子們都盤問了,沒人知道長寧公主的消息,只知道她乳名叫楚兒,一生下來就被封為長寧公主,當年還未來得及取字便失蹤了。十年過去了,誰知道她現在長什麼樣,或許早就死了也說不定,據大臣們所說,夏王和王后也是失去愛女之後才變了樣,十年不理朝政。”
夏輕染心裏咯登一下,不理朝政?她父王向來勤政愛民,怎麼會不理朝政?當年她被玄天老人也就是她師父帶走後,父王便宣稱她失蹤了,多年來她未回來過,雖然阿璃會回來通報一下情況,但誰會對一個小丫頭上心,所以這麼多年沒人知道她的情況。
父王,師父,你們是不是知道什麼,才會這麼來保護我?“天下亂,玄門出;五侯滅,玄英立。”這句話又是什麼?難道這一切都是天機?玄門是師父創立的,可是玄門中有三人,她的兩位師兄玄地、玄黃又扮演什麼角色?他們二人下山後會去哪裏?
百里弘深嘆了一口氣,“七安,算了,不必再查了,明日就將夏王下葬,了卻這裏的事後,我們動身回熙國。”
他將宮女抓回來就是為了找到長寧公主的下落,既然找不到對她來說也許是好事,不用經歷喪國之痛。這個天下亂了太久了,百年來五國之間打了多少戰,又有多少人死於戰爭,他們都是神州的子民,為什麼要分你我?
夏輕染鬆了一口氣,不再找她,對她來說省了不少麻煩,對着百里弘深磕了一個頭,“殿下,奴婢可以給王後送葬嗎?”
百里弘深看了看她,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可是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她確實沒有武功,一個柔弱的宮女,從她的樣子來看也相對謹慎,像是那種當過差的低眉順眼,可是偶爾他總能從她的眼裏看到仇恨,看到算計的光芒,倏忽一閃,讓他也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對一個弱女子疑心太重了?她的年紀也小,這種十五六歲的宮女怎麼可能會有那種城俯與算計?應該是自己多慮了。
“應該沒人會給他們送葬,你若是願意的話就去吧。”
夏輕染道了一聲謝,又面對着棺槨而跪。
夜風灌了進來,將壁布撩起,自軌桿以下如長蛇般卷向了空中,長風過後又認命般地貼回冷壁。搖曳的燭火被長風帶走了幾盞,室內呈一片昏昏黃黃且明暗不均,凄厲的夜風似是在哭泣。
“誰!”七安喝了一聲,“殿下,我好像看到一個人影。”
“還不快去追?”百里弘深瞪了他一眼。
“我走了,誰保護殿下?”
“本王用得着你保護嗎?”
七安被嗆后悻悻地追了出去,他雖是北王的貼身侍衛,好像從來沒有盡過保護的責任,都是替他跑腿做事,北王的武功確實不用他來保護。
夏輕染知道是阿璃混進來了,她的武功只要天黑了輕而易舉地就能進來,她現在應該配合她。
眼光一斂,夏輕染做出害怕的樣子,顫抖着身體往一旁的柱子縮去,雙眼驚恐,嘴唇抿成一條線,似在隱忍,百里弘深見狀,疑問道:“你很害怕?”
“我,我……我,不不,不怕,只是,是,有點冷,冷而已。”
“不用害怕,本王還在這裏,賊人不敢亂來。”他從來不屑安慰一個人,怎麼就出聲安慰她呢,還是一個女人。
“你你,可以……可以站過來一點嗎?”夏輕染用期盼的眼神看向他。
百里弘深躊躇了一會兒,還是過去了,她的眼睛很亮,此刻因為害怕如小鹿亂撞一般忽閃忽閃的,眼裏似有水霧,深邃又神秘,讓人拒絕不了。
就在他剛走到她面前想出聲安慰她時,感覺到身後有一股寒氣裹風襲來,隨後一道冷光映在牆壁上,警覺的他知道有人背後偷襲。
正要轉身應對時,夏輕染猛地大叫一聲,站起來將他死死地抱住,袖子上青草的氣息撲向他的鼻腔,還有一股淡淡的又低回悠長的檀香也鑽進了他的心裏,這股香來自她的身上,若不是多年浸在檀香的煙霧中,身上怎會有如此檀香味?他僵/硬的身體透過厚重的鎧甲感覺到她柔軟的嬌/軀在顫抖,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是來不及反應還是不願去應對,就這麼任憑她抱着,隨着後背皮肉傳來的涼意,他知道敵人的劍扎進了他的身體裏,好在他穿着鎧甲,劍尖未刺深進去。
刺痛將他拉回神智,微蹙眉頭,一隻手環抱她轉過身來,面前是一位全身都遮住了的蒙面人,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你是誰?為什麼要行刺本王?”百里弘深忍着後背傳來的痛,向黑衣人喝問。
來人並未說話,眼神冷冷地盯着他,夏輕染看出來是阿璃,用眼角的餘光給她指示,叫阿璃立即動手。收到示意的阿璃立馬橫劍眼前,再一次刺向了百里弘深。
百里弘深的半個身子都被夏輕染抱着,雙手使勁攀在他的脖子上,根本脫不開手,而他的手裏也沒有武器,面對賊人的再次襲擊,他只得徒手應對。
來人的武功不弱,可以說不比七安差,出招又狠厲,完全是奔着他的命而來。百里弘深不敢大意,用另一隻手想拉開抱着他的人,幾次她都纏了上來,並且將他的脖子扭向一邊,害他一個不察,右手手背就被刺了一劍。
“來人,有刺客!”百里弘深大聲呼喊,這所宮殿沒有侍衛,而他不但受了傷還被夏輕染抱着不放,根本施不開拳腳。
夏輕染怕侍衛來后就沒機會了,於是不再抱着他的脖子,轉而抓住他受傷的右手,驚呼道,“殿下,你受傷了,怎麼辦,怎麼辦?”她的聲音帶着點顫抖和哭腔,任何人聽了都能感覺到她的無措。
阿璃見他的右手被抓住,於是不再想着去和他對打,立馬將劍刺向他的心臟,百里弘深想躲避又轉不了身,想反抗又被拿住右手,只能拉着夏輕染一起後退。正當他越退越慢時,賊人的劍馬上就要沒入他的心臟,以為死定了,“咣”地一聲,斜刺里飛來了一把劍將賊人的劍擋開了。
受到撞擊的阿璃轉了一個圈看向來人,眼露凶光,若再晚一刻,她就可以殺了這個仇人了。
七安擋在百里弘深的面前,怒道:“找死,竟敢行刺北王。”
與此同時傳來了繁雜的腳步聲,夏輕染瞭然這次不會成功,示意阿璃快撤,並大聲喊道,“啊,救命,我,我,看到那裏有人……”手指另一個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她,七安喝問,“看清楚沒有?快來人,往那邊追。”
阿璃收到指示,在所有人被夏輕染的話吸引時就飛身出去,消失在夜空中……
士兵們湧向各個地方搜查起來,這裏也留下了一小隊人馬守候。夏輕染見阿璃脫身後,立馬放開了百里弘深的手,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哆嗦着身體表示她的害怕。
七安看到百里弘深的傷口時,自責不已,“殿下,都怪我跑出去了,害你受傷。”
“無礙,小傷,只是這賊人不知是哪方的人?”究竟是夏國還是他王兄派的人?
“不管是哪方的人,敢來行刺殿下,我定不會放過他。”七安咬牙切齒,恨不得現在就能殺了他。
夏輕染跪下,結結巴巴道,“殿殿下,對對不起,奴婢的錯,害,害了殿下。”不能再讓他們將心思放在刺客上。
百里弘深看着她的樣子不禁懷疑她是真害怕還是假害怕,剛剛她一直抱着他,如果真害怕不是更應該躲起來嗎?還有她身上的檀香味,一個宮女需要不停地勞作,怎會在宮殿裏浸染到檀香呢?如果不是宮殿裏沾到的檀香,這麼名貴的東西,她怎麼能買得起呢?
王室大臣,富賈名流才會用檀香,還有些聖賢高士也會焚香撫琴,這些都是有身份的人,她一個宮女為何會有檀香味?
“你為何會這麼害怕?”
“回殿下,奴婢是,是后宮裏最不起眼的人,甚至很多宮女都不知道我,有有些人會打打我,我害怕。”這麼一說,就算他們再去問其他宮女,應該也不會懷疑。
沒有了平時的冷清和澄明,現在的她看起來戰戰兢兢又無措的樣子確實像一個長年被欺負的人,膽小的如驚弓之鳥,不知為何,百里弘深看到這樣的她心中有些不忍,將剛才的懷疑暫時壓下,“你先起來,現在沒事了。”
“謝,謝殿下!”夏輕染起來后又重新跪到棺槨前。
“殿下,我扶你去上藥,雖是小傷也馬虎不得。”七安一臉自責。
百里弘深擺擺手,問道:“龍將軍呢?”
龍橫天也就是龍將軍,是百里弘深的忠實擁護者,手裏有十萬大軍。
“龍將軍在整編隊伍,聽說夏國有一個羅明將軍,不管是屍體還是俘虜中都未見到,可能是逃了吧。”
百里弘深思忖片刻,“叫龍將軍暗地裏留意一下,剩下的事情儘快去安排吧。”羅明是一員勇將,如果能將他收服,無疑是添了一臂助力。
“是,殿下。殿下先去休息吧,明日安葬了夏王就可以動身回熙國了。”
百里弘深頷首,看了看夏輕染后就走了,七安跟在後面,周圍只有幾個士兵守着,一切又安靜下來。
夏輕染在他們離開后,臉上瞬間恢復了往日那種寡淡清冷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光芒。羅明是父王最為倚重的人,也很忠心,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只是她現在的身份別人不知道,羅明也不知道,只有先設法留在敵人身邊,才能掌握到她想知道的一切。父王,母后,弟弟,我不但會為你們報仇,也會重新奪回夏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