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精神病院

青年面容白皙,五官精緻得仿若是突破了次元壁的虛擬人物，他垂下長睫，用清朗悅耳的聲音說道。

“我原本是靈山腳下誕生的靈獸,二十年前來到這裏,見到環境優美，空氣清新，便停留了下來。”

“我熱愛一切山草花木，喜歡在大自然中徜徉,感受自由的風和新鮮的空氣。這些都讓我想到多年前和同伴們一起玩耍時候的快樂時光，讓我感到生命回歸了最原始的狀態,即使那已經十分久遠了。所以,我一刻不停地奔跑在自由的路上。

哦，就像凱魯亞克說的那樣，我還年輕,我理應在路上。”

言辭鑿鑿,邏輯閉環,用詞準確，辭藻文藝，還懂得引用名句。

面前穿着警服的警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所以,這就是你從精神病院跑出來而且闖到別人車底下碰瓷的理由？”

一邊的記錄員啪噠噠敲着字,順便往一邊放的資料上看了看。

隨希聲，男，21歲,精神病史12年，有着詳細的藥物史和精神治療史,甚至都省去了他們詢問「你持續這樣的癥狀有多久了」之類的影視劇標準疑問。

“如果要這麼說的話,”漂亮的青年兩頰浮現幾分羞澀的紅暈,“我的理由足夠嗎？不夠的話我還可以再編一點。啊，我是說——嗯，啊，唔——”

他捂着嘴巴，輕聲問道：“這個，是會被播出去的嗎？”

警察：“……”

警察揉了揉額角：“行了，這次事故無人員傷亡，談話到此為止，先讓你主治醫師把你接走吧。”

他瞄了眼旁邊的談話記錄，眼角不自覺抽搐了兩下，起身送走眼前這尊大佛。

隨希聲跟着站起身來，若有所思道：“為什麼是主治醫師來接我？”

那年長的警察見他長相出眾，眼神單純清澈，不禁起了逗弄之心：“怎麼，害怕？”

青年搖搖頭：“不怕，他騷不過我。”

警察左思右想也沒想到這之間有什麼關聯。

“你家裏人有事來不了，主治醫師剛好有時間來接你直接回精神病院。”

這其實是個很扯淡的理由，家人來不了再不濟還有護工，怎麼也輪不到工作繁忙的主治醫師。

但警察也不忍心深究，畢竟誰也看不得一個如此優秀的青年，大好年紀就要待在精神病院度日。

隨希聲就這樣被那位王醫生開着車接回了精神病院。

下車的時候，王醫生推了推眼鏡，嘆了口氣：“可別再亂跑了，找你花了不少心思，給我累的到處轉悠。結果你竟然跑去碰瓷，還挺能碰，專門挑了個九千萬的邁巴赫。”

隨希聲高傲地揚着下巴：“但凡這車價格低個一千萬，都配不上我的身份。”

王醫生：“……”

行吧，這麼多年被隨家囑咐着照顧這小少爺，他已經習慣了對方突如其來的臭美。更何況，那對夫婦有了新孩子之後也明顯對這落難在病院的大少爺不如何上心了。

“對了，這次你來接我，我爸媽一個都沒來。”

隨希聲敏感地眯起眼睛，銳利的目光射向王醫生。

“他們是不是重開練小號了？”

我擦，這也能猜到！

王醫生內心滴下冷汗，但好歹是多年的精神醫師，從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綻。

“沒有，隨先生，你不要多想。”他拉着人快步走，“我們還是快回去吧，你的朋友都很想你。”

“想我幹什麼？”青年歪了歪頭，“老劉的烤腸可不是我送給大黃狗吃的，張醫師的假髮也絕對不是我摘下來的，小宋的黃色小說也不是我大聲念給大家聽的，阿貴臉上的彩色烏龜我也不知道是誰畫的，他們想我幹什麼？”

彷彿只是單純的疑惑，他一雙眼睛都睜大了，充滿着無辜和好奇的色彩。

然而王醫生和他相處這麼多年，早就已經摸清了他的一切套路，直接牽着人往病房走。

“別耍太多花招，你只要再堅持一陣，說不定等精神穩定下來，就能出院了呢？”

這話說的很輕巧，兩人都知道，很不現實。

如果這病能夠突然被治好，隨希聲也不至於大學上到一半就被強制退學關進了精神病院，家裏人也不會每次都用一種失望的眼神看他。

隨希聲被送回了單人病房。

裏面幾乎沒有任何尖銳物品，顏色單一，擺設簡單，空蕩得有些可怕，像夢中會出現的恐怖場景。

隨希聲走到自己病床邊坐下，一隻鯊魚玩偶被擺放在枕頭旁邊。他拿起這隻有些褪色的玩偶，默默發起了呆。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沒過多久，他卻好像很久沒有回來過了。這些在昨天都還熟悉萬分的生活環境與物品，放在現在看來，竟然隱隱有幾分刺目的陌生。

四周很靜，還沒有到自由時間，隨希聲只能待在自己的病房裏，反覆咀嚼着那一絲鮮明的違和感。

想來想去沒想出什麼，反倒把精神弄得更加恍惚。他嘆了口氣，打開鯊魚玩偶背後隱藏的拉鏈，從一堆棉花里掏出幾粒藥物。

其實，他這次逃出精神病院並不是一時興起，而是一次早有預謀的自殺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