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汴河女屍

第八章 汴河女屍

清晨的東京城還未蘇醒,街上只有三兩趕早市的商販獨行。一艘載滿鮮花的烏篷小舟緩緩地獨行在汴河上,撐船的是一名微胖大娘。輕微的一聲砰響,撐船大娘感到自己的小舟似是撞到了什麼東西。撐船大娘用手中的撐船的竹竿穩住烏篷小舟后,側頭往船身的撞擊處望去,這一瞧卻把撐船大娘嚇差點尖叫出聲,只見河中一具披頭散髮的屍體在水中若隱若現。

陸瑤與魏鳴一同坐着魏府的馬車正前往開封府,此時路上的行人已經多起來,東京的街道也漸漸熱鬧起來。陸瑤簡單束着發,身穿洪管家為她準備的棉布男裝,畫粗了眉毛,臉上也用調和過的脂粉畫深了膚色,嬌嬌小小地坐在魏鳴旁側儼然一個跟班侍從,只是那靈動清澈的目子依然引人注目。

“開封府是辦公之地,你隨我去是以侍從身份,只需待在我身邊聽我一個人吩咐,不可亂走。”魏鳴交待。

陸瑤點頭:“知道了。”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這麼快就到了。”陸瑤說著作勢就要下車。

魏鳴目露疑色正要開口阻止陸瑤,車廂外就傳來車夫的聲音。

“大人,前面有人群聚集擋住了道路,小的這就去把人散開。”

“先去看看出了何事。”魏鳴吩咐道。

“是。”車夫應聲后便跳下車轅去前方探明情況。

車廂內,陸瑤掀開車窗帘伸出腦袋往外張望,看到前方汴河邊上聚集了許多人,都堵到了路上。

車夫打聽清楚情況后匆匆跑回來。

陸瑤立刻問道:“小六,前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小六是車夫的名字。

“有人在汴河裏發現一具女屍正讓人打撈呢。”小六回道。

陸瑤一聽說有命案發生,前世的職業本能讓她想也沒想就下車前往去查看,完全遺忘掉了她此時的‘主人’魏鳴。

魏鳴並沒有出聲阻止陸瑤,默默地跟了出去。

河裏的女屍已經被撈上了岸,披散的頭髮遮住了臉面,從身上的裙衫來看,死去的女子正值妙齡。

“讓一讓,讓一讓,開封府通判大人在此,讓一讓。”

陸瑤打着魏鳴的旗號吆喝着,圍觀的人群聽到陸瑤的吆喝紛紛給魏鳴和陸瑤讓出一條道來。

陸瑤直奔女屍,目測了一下女屍的情況后便蹲下伸觸摸女屍體的胳膊。

一名圍觀的婦人忽然尖着嗓子叫嚷道:“哎呦,成何體統。就算這姑娘被這麼多男人從河裏撈上來早就毀了清白,你也不能隨意羞辱人家的遺體吧。”

陸瑤不滿地抬眼一看,說話的婦人一臉刻薄相,踏鼻、細眼、凸嘴,一看就是個會碎嘴子的人。

婦人對上陸瑤那雙明亮又漂亮的雙眸,想到自己從小就被人說自己的三角眼難看,氣就不打一處來,對陸瑤心生厭惡:“看什麼看,我說的有錯嗎?”

陸瑤正要回懟回去,魏鳴卻先一步冷聲道:“開封府辦案,閑雜人等住口。”

魏鳴平日裏一張清冷的俊臉本就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今天又是身穿官袍,官威更是增添了幾分。魏鳴向婦人目光一瞥,開口訓斥,剛才碎嘴的婦人哪裏敢再開口。

陸瑤白了婦人一眼,不想再與她計較,繼續抬起女屍的胳膊輕輕的彎曲,以此檢測屍僵的程度。

“從屍體的僵硬程度來看,死亡時間至少在八小……”陸瑤本想說八小時,可一想古代計時時間是以時辰,趕緊改了口:“在四個時辰以上。”

陸瑤放下女屍的胳膊,抬頭看上魏鳴:“不過死者在水裏泡過,河水對屍僵的度程會產生一定影響,具體的死亡時間還需要詳細的驗屍之後才知道。”

魏鳴點點頭。

圍觀的人群聽了陸瑤一翻話后,大都猜到陸瑤的身份。方才言語刻薄的婦人一臉鄙夷地嗤聲道:“原來是個賤籍仵作,呸!真晦氣。”

魏鳴聽了這話心中雖生起一股惱火,但他並沒有出言為陸瑤出頭。他昨夜就提醒過陸瑤,若她要走仵作這條路難免要面對這些鄙夷和流言蜚語。他能護得了她一次,卻不能次次都護着她。陸瑤需要自己面對這些,才能清楚自己選的是條什麼樣的路。

魏鳴低頭看着陸瑤,想知道她會是什麼反應。陸瑤根沒有理會婦人,而是繼續專註屍體。魏鳴連自己都不知道,在這一刻他看着陸瑤眼神中閃過一絲光彩。

陸瑤想確認一下死者是生前溺死,還是死後被拋屍河水,便伸手小心的撥開女屍面上的散發。當女屍那張被割的傷痕纍纍又被水泡的浮腫,早就看不清容貌的臉呈現在大家面前時,圍觀的人群中不少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這太慘了。

魏鳴看到女屍被毀的面容時神色一緊,眼底有股暗流在涌動。

陸瑤掰開女屍的嘴,發現女屍體的口腔內十分乾淨,心中有了判斷。

陸瑤站起來,看着魏鳴:“通常溺死的人會在水中掙扎,這個過程口鼻多多少少都會嗆進河水,從而在口中留下河中的水草和泥沙之類的東西。可死都的口中十分乾淨,我斷定她應該是死後被人拋屍河中。”

魏鳴正要開口,一隊京城巡檢人馬接到百姓報案后匆匆趕到。巡檢的頭頭一眼就認出了魏鳴:“下官見過開封通判魏大人。”

魏鳴認出來人正是巡檢司馬良:“本官前往開封府衙途中遇到汴河之中撈起一具浮屍。勞煩馬巡檢差人把屍體送回開封府,並請發現屍體的相關人員前往開封府問話。”

馬良拱手應道:“大人放心,下官這就安排。”

魏鳴與馬良正說著話時,一名年約十四歲的少女從人群外圍擠進來,看到女屍身上的衣裙后臉色大變,目光立刻往女屍的右手看去。少女在女屍的右手的虎口處看到那顆熟悉的紅痣后,凄厲慘叫着奔向女屍:“姐姐!”

少女跪在面目全非的女屍前痛着,崩潰、不知所措、悲憤又心疼。

人群中有人認出少女:“這不是王秀才家的二姑娘嗎?”

“可不是嗎,她喊這具女屍姐姐,難道這是王秀才家的大姑娘。可我聽說王秀才家的大姑娘不是回老家給王家老太太進孝了。”

魏鳴與陸瑤聽着人群中的議論,陸瑤正要上前向少女詢問,人群中忽然擠進一個怒氣沖沖的中年書生,氣急敗壞的上前粗魯的拉起悲傷哭泣的少女,怒吼道:“你在這胡說八道什麼!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瘋了。你姐姐此刻正在錢塘老家,你是見不得你姐姐好,要咒她死是不是?!”

中年書生怒吼之後又轉為痛心疾首:“你小小年紀竟然如此惡毒,是為父沒有教好你,從此以後為父不能再縱着你了。”

中年書生說著就要強行把少女拉走,陸瑤上前阻擋:“這事牽扯一條命案,說清楚了再走。”

中年書生一臉自傲與不悅:“方才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此女屍與我王家無關,是小女胡說八道。”

中年書生粗魯的推開擋道的陸瑤,陸瑤眼看着要摔倒,一隻有力的手上前扶住了他,此人正是魏鳴。

“站住。”魏鳴語氣中帶着怒意,他對中年書生推搡陸瑤的行為十分惱火。

中年書生敢對陸瑤無禮,卻不敢對身為朝廷命官的魏鳴無禮:“大人,在下乃太平興國二年秀長王懷信……”

“道歉。”魏鳴打斷中年書生的話,簡單兩個字不容質疑。

中年書生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魏鳴是讓他對陸瑤道謙。中年書生看陸瑤的穿扮就是一個下人,感到自己被羞辱:“在下身為有功名的秀才,怎可向婢奴低頭。”

陸瑤從未來厭惡過什麼人,眼前的中年書生是真真的把陸瑤噁心到了:“人到中年了才不過區區一個秀才哪裏來的優越感,你無禮推我在先怎麼就不該道謙了?難道秀才就能不講道理是非,橫行霸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知錯不改,害人亦可能大焉天。這麼淺見的道理只過書的小童都知道,你一個秀才書讀到狗肚子裏了,難怪這麼大年紀了還只是一個秀才。”

人群里傳來譏笑聲,這王懷信自詡秀才平日裏清高自傲,總拿斜眼看人,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王懷信被駁的說不出話,臉色漲紅,氣急壞敗很想破口大罵,可看到站在陸瑤身後冷眼看着他為陸瑤撐腰的魏鳴,就感到一股威壓,生生把要罵出口的話又收了回來:“在下多有得罪,失禮了。

王懷信壓下心中的不甘,向陸瑤道謙后黑着臉就要拉着少女離去。

“你還不能走。”陸瑤又攔住王懷信。

王懷信氣惱道:“你還想如何?”

陸瑤沒有理會王懷信,而是看向少女:“我只問你,這具屍體你是否真的認識?”

王懷信拉着少女的手用力捏了捏,眼中充滿警告。

少女對王懷信露出懼色,可一看到死相凄慘的女屍悲傷之中生起一股勇氣。少女用力甩開王懷信的手,在魏鳴面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民女王慧,請大人為我長姐審冤,那就是我那可憐的長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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