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話

夜話

夜深了,旁邊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江衿有些心煩意亂的睡不着,她躡手躡腳的起了身,披上了外衣,輕啟房門走了出去。

床上的采雲睜開了眼,看着江衿空無一人的床上沉思了一會。

天空中繁星點點,今晚夜色格外的好,可江衿一點都感覺不到放鬆,太壓抑了,這種命在別人手中握着的感覺。

她白天沒有好好看這個地方,晚上反正睡不着,在四周轉着,院外的的宮牆道上傳來打更小太監的聲音。她們這個院子西南角有個桂花樹,江衿看了看四周,看到沒人,就手腳並用爬了上去,桂花樹並不算很高,但勉強長出了屋檐,江衿爬上了屋檐,沿着屋檐一路爬到了屋頂,從高處俯瞰這一座宮廷,這種莊重威嚴感只增不減,遠處有的地方還有燈火未熄。

江衿攏了攏身上的衣服,躺在屋脊上,兩隻手分別點着天空的牛郎星和織女星,想起前世醫院電視中播放的牛郎織女,低笑出了聲,誇張的語調兩隻手做出聚攏樣子:“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

“?風?露?相逢,便勝卻、?間?數。”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接了下一句。

江衿嚇了一激靈,看着不知何時出現在她旁邊的錦衣男子,這人身着一襲綉暗紋絲的紫色長袍,烏黑的頭髮在頭頂梳着整齊的髮髻,套在一個華美的白玉發冠中,那雙瑞鳳眼此刻正看着江衿剛才指的牛郎織女星,溫潤如玉的氣質和他的容貌相得益彰,通身裝扮雖然簡單,但是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還沒等江衿反應過來,那人轉過來頭笑眯眯的看着江衿,慢悠悠的念出了下文:“柔情似?,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豈在、朝朝暮暮——”

“奴婢該死!不知貴人在此,竟然驚擾了貴人!”江衿等他念完才想起來自己居然被他容貌迷惑的呆住了,立馬調整了姿勢縮了縮身子行禮。

那人眼神一直跟着江衿,神色中並無怒意:“無妨,按理說是你先在這,要驚擾也是我驚擾了你。”

“不不不!”江衿抬頭連忙擺手。卻又忘了面前的貴人沒讓她起身,又連忙蹲了回去。

江衿低着頭生怕剛進宮就嘎了,現在是半夜三更的,宮門早就關了,現在這個點還能再宮內,又穿的華貴內斂,百分之八十是小皇帝,就算之前江衿對小皇帝沒了解,那經過言束那一路的叨叨也差不多知道他是個喜怒無常之人。

忽然,江衿聽到了一聲低沉的笑,似乎沒忍住的樣子。

面前那人清了清嗓子:“你在害怕?”說完點了點頭:“也對,一般來說熄燈之後除了當值的,其餘宮女太監是只能待在房間沒有主子的命令,不能隨意走動的。”

“奴婢剛入宮,還未被教習嬤嬤帶過,所謂不知者不罪…”江衿緩緩抬眼小心翼翼觀察着面前人的表情,千萬不能被容顏迷惑!雖然君子如玉,但是小命要緊!

“行了,坐吧,逗你玩的。”那人拍了拍他旁邊的那一塊屋脊,示意江衿坐下。

江衿起身後擠出一個犯困的表情:“那個,奴婢突然有些困了,那…我先下去了?”說完立馬轉身往桂花樹那邊快步走着。

那男人沒說話,含着笑意目送着江衿走到了桂花樹上,此刻她正掛在桂花樹上不上不下,看了一會隨後惡趣味的悠悠開口:“抗命不從,會怎麼樣來着?”

溫潤的聲音再次響起,在江衿耳中如同惡魔低語:“我想想~好像是掉腦袋吧,不過你我之間對過詩,也算是萍水相逢,那就罰以女子宮刑吧,你命大的話也勉強算留下一條命。”

(註:女子宮刑一開始是讓女人凈身成女太監,指用板子擊打女子的腹部直到子宮掉下來,不過很少有女子能熬到子宮掉下來還活着,在這裏慢慢也就成了處罰犯錯宮女的刑罰。)

江衿停住了,心裏罵的他狗血淋頭,萬惡的階級資本主義,面上陪着笑臉,手腳並用的爬了上去,一步步快步走到他身邊,一屁股坐他旁邊:“我好像不太困了。”

那人沒出聲,就只是看着江衿,直到江衿臉笑僵了,面部不受控制的抽搐起來,他忍不住轉過頭笑了出來:“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小金子~”江衿又揚起來笑容。

“太監名?”面前那人有些詫異。

江衿:“@*#*_#amp;﹉;+…………”

江衿不說話就只是笑,俗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那人從上到下打量了江衿幾眼:“年紀不大,到學會思春了?”

“哪……”江衿剛想反駁,突然想起來自己剛剛念得詩,不由得覺得心虛摸了摸鼻子。

江衿看着腳尖,微風徐徐,小聲嘟嘟囔囔:“只不過之前看過話本,今晚月色好便念出來了,誰知道……”她側頭看了一眼那人又低下頭,意思不言而喻。

“牛郎織女的確唯美,可是唯美夢幻的故事不過是掩飾醜惡現實的遮羞布,你年紀小又剛入宮,光看表面,足夠你死一萬次了。”他眼神柔和,望着江衿,那雙眼睛看人好像傾注了一番深情,只你一人在他眼中。

江衿被他看的渾身起雞皮疙瘩,寒毛豎立還好有外衣遮掩,她垂下了眼沒有回應着他這眼神,也不讓對方看見她情緒:“奴婢知曉了。”

那人站了起來,打破了這略微有些尷尬的氣氛,表情還是溫和有禮的模樣:“不打擾你了,繼續看吧。”

那男子腳尖一點,飛下了屋脊,消失在轉角處。

江衿站起身來朝着他消失的地方看去,他走的地方好像是自己進來的那支宮道,那也就是出宮的路線,他不是宮中人?這邊離的最近的主宮就是公主居住的地方,而且這個地方是進出公主所在處的必經之地,他如果不是那位的話,那就只有可能是公主的人,除了小皇帝,在這宮中也只有公主能召宮外人來去自如了。

風勢漸漸大了,打更聲也沒了,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既然他大概是公主的人,那早晚都能遇見,自然知道他是什麼妖魔鬼怪了,她收緊了衣服,看着桂花樹沙沙作響。

起風了,也該回房了。

她輕輕合上房門,一轉身便看見采雲在她背後直勾勾的盯着她,嚇的江衿差點跳起來,好不容易穩住心神,她輕聲的喚了一聲:“采雲姐姐?怎麼了?”

采雲神情嚴肅:“今日看在你是剛來,我便不上報給張姑姑,以後熄燈后沒有傳喚不得出去,你今晚出去沒人看見吧?”

江衿不由自主的吞咽:“沒…沒有。”

“沒有就好,你如果被人發現是我們這屋子裏走出去的,萬一遇見刺客或者出點什麼事,咱們一屋子人不管怎麼樣,全都得陪葬。”怪不得采雲神情嚴肅,寧願不睡覺也得等她,原來如此嚴重。

江衿一臉懊悔:“采雲姐姐,我知錯了,以後萬萬不會如此,這幾日我一定跟着你好好學!絕不會犯下如此大錯!”

采雲看她認錯認真,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行了,你也是不知道,如今給你說了你懂了便好,時間不早了,早些睡吧。”

“嗯嗯!”江衿點點頭,躡手躡腳的爬回被窩,手腳半天也沒回過來暖,此時再聽着旁邊規律的呼吸聲,沒有了心煩意亂,漸漸地也有了睡意,慢慢放鬆了那根繃緊的弦,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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