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歸家

一老一小，拉着手西行。一路上，古月發現浮海不像一個娃娃，他對平常小孩兒喜歡吃的糖葫蘆、冰糖糕等都不感興趣，初時古月以為孩子不好意思開口，結果等他問要不要嘗嘗時，孩子也說不想吃。不光如此，他們已經落腳過好幾個村莊了，經常遇到同齡小孩兒，浮海也不喜歡湊上去一起玩耍。有時其他孩子拉他一起玩，比如彈弓，他總是試一小會兒，就打得很准；比如摔跤，他摔不過比他高大的小孩兒，就算受傷了也不哭鬧；摔贏了不如他的對手，從浮海臉上也看不出贏后孩子該有的興奮，反而見他把對手扶起，然後微微一笑……

二級氣宗在大陸上已經可以算是高手了，所以一路上雖然遇到幾次困難，但古月顯露功夫后都順利解決。這日，2人終於進入桂芝國境內，只見山勢更陡峭，懸崖峭壁明顯增多。古月拿出地圖，看到離安碩城1200餘里，如果延前方山谷而行，則只有600餘里，可以節省近二分之一的路程。但是古月還是猶豫，這個山谷他前些年來過，走過大半的距離，裏面有靈獸聚居，當時他就是來殺靈獸取靈丹，用於修鍊真氣，終於突破二級氣宗。但是印象中，遇到過幾次恐怖的靈獸，費盡氣力才得以逃生，這次來此雖然境界已提升至三成，但若遇到同樣靈獸，論勝率信心還是不太足。轉念一想，上次為了獲取高級靈丹，故意尋找厲害靈獸巢穴，這次快速潛行，碰到恐怖猛獸的幾率應該不大，於是心中意氣風發，拉着浮海躍入山谷。

此谷名曰墨嶺河谷，谷內巨樹叢生，樹冠遮天，林中各種草藥、綠植、藤蔓隨處可見，一條河流蜿蜒於峽谷內，靈獸喜歡這樣的環境，聚集在谷內生活。桂芝國的很多練氣者都曾來此捕殺靈獸，同樣也有很多人沒能返回。2人初入山谷時，視野清晰，行了十幾里后，忽然霧氣瀰漫，可見不足十米。古月將浮海背起，以防靈獸突襲，這樣又走十幾里后，古月總感到有眼睛盯着他們，但具體方位說不上來。他提高奔跑速度，這次不是來殺獸取丹的，能夠甩掉就不戰鬥。可是無論他加快還是故意放慢腳步，依然有那種被鎖定的感覺。既然躲不掉，那就打一架，於是古月緩步而行，注意力多放於身後，暗自將丹田運轉，作好備戰準備。一小會兒后，果然從後方竄出一隻黑獒犬，前腿後腿交替踩地騰空而起，直奔浮海咬去。古月早有準備，縱身一躍，一個後空翻比黑獒犬跳的更高，落地時已在其身後。黑獒犬側滑轉身，瞪着血紅的圓眼盯着獵物，嘴角上翹，露出尖銳的獠牙。古月剛落地，腳尖用力一登，一個箭步竄上，伸右手使出“君山掌”，攻擊面廣，將前方全部籠罩。雖然只是辰級功法，但是以古月氣宗的境界施展出來，具有振動山石的氣勢。

靈獸吸收山川河流靈氣生長發育的過程，可分為：啟行、凶斗、衍育、化智四個級別，大體可與人類練氣者的氣士、氣宗、氣聖、氣魂四個境界對應，雖然靈獸不會功法，但是它們憑藉與生俱來的攻擊招式，足以與練氣者對戰。這隻黑獒犬屬於啟行級別的靈獸，古月以前就殺過，自然認得，所以施展很久不用的辰級功法對付它。它本性嗜血，看到古月攻擊不躲反進，要突破掌勢撕咬，怎奈掌力遠超它的想像，將它一招斃命。古月從它體內取出橙色靈丹，放入懷中。扭頭瞧見浮海看得仔細，一點也不怕，欣賞他的膽量，就告訴他剛才擊殺的是靈獸，體內的靈丹能夠幫助練氣者補充真氣，可惜獸的靈氣分散於全身，靈丹只是蘊含體內部分靈氣，再扣除運功轉化為真氣過程中的損耗，補充的氣量十分有限。原來如此，浮海慢慢了解練氣者的世界，充滿好奇，但是古月問他想不想成為練氣者時，他卻覺得無所謂，自己跟着父母種地、採藥、餵豬以及和雪妍一起種菜就挺好。想到雪妍他就生氣：“這個小黑人怎麼力氣那麼大？回去要好好欺負她，要不心裏難以平衡。”他沒發現，想到雪妍時，他的思維方式還是以前那個娃娃。

一老一少，繼續沿山谷前行，期間盡量甩開各種靈獸，實在避不開就殺掉，還好都是啟行級別，倒也不會耽誤太長時間。這日來到谷內一處河水蜿蜒、果木繁茂的地方，連日行路辛苦，古月將浮海放在身旁，兩人坐於河邊大石上休息。老人喝了些水，吃了一個野果，打坐放鬆身體，總感覺哪裏不對，沒錯，安靜，過於安靜！正思考間，一聲鳴叫，河對岸出現一隻雙翼蟒，無毒，屬攻擊力偏弱的靈獸，但已至衍育級別，相當於人類的氣宗境界，4米多的蟒身長有暗紅色雙翼，行動迅速。只見它雙翼一展，從水面上滑行而過，已來到古月身前。老人一攬娃娃的腰，從右側躍開一段距離，還未立定，雙翼蟒又至，蛇牙已經襲來。“好快的速度！”古月感到自己全力催動真氣也無法達到這個速度，好在此靈獸沒有特殊攻擊手段，要不逃也逃不掉，自己的老命就要交代在這裏了。邊想着，他伏低身體，屈膝彈射從左邊逃離蛇牙，卻怎麼也沒想到雙翼蟒蛇尾更快，一擺就將臂彎中的浮海捲走放入口中吞下。古月怒了，一個孩子在他手裏死去，他感到難以抑制的憤怒，再不躲閃，運轉丹田，天青指和天青劍輪番使用，朝蟒蛇激射斬去。雙翼蟒顯然很不適應這種打法，人類對手的遠程攻擊力不弱，自己沒有遠程攻擊手段，一時倒也無法靠近。僵持了一陣，心想反正已經吞進一個獵物，另一個一直反抗，不如放棄，以後再說。於是大蟒震動雙翼轉身貼地滑行離開。古月大喊：“休走！”發足追去，無奈速度上有差距，只能目送大蟒離自己越來越遠，但他決心追蹤下去，就算只能得到屍體也要逼蟒蛇吐出來，加以安葬。

雙翼蟒靈活滑動，穿過灌木叢，向深谷中前行數里后掠上谷壁，鑽入隱蔽的一個洞中，伏地盤身，酒足飯飽而眠。蛇腹內一片漆黑，浮海看不見任何東西，四周充滿了粘液在慢慢腐蝕他的皮膚，他無法呼吸，漸漸的意識開始模糊，身體開始顫抖，不知過了多久銀色亮光在腦中再次出現，大小光點或分離或靠近的影像再次出現，體內閃過几絲金光，胸口不再憋悶，皮膚極慢的修復，意識逐漸恢復。只感覺周圍蛇的肌肉將自己包圍，蛇的經脈蜿蜒交織，一種氣在經脈中緩慢遊走，浮海不知道那就是靈獸的靈氣。蛇的前端身體內有一個光球，裏面的氣較蛇身其他地方更加充沛。然後他發現，這種氣竟然沿着蛇的經脈一絲一絲極慢速的游到他周圍，從皮膚表面滲入自己身體。浮海心裏有些慌，因為他看不到這一絲一絲氣進入身體后要幹什麼，會不會中毒？他急切想知道這些氣去了哪裏、做了什麼，焦急感越來越強，忽然腦中銀光比以前稍微亮了些，奇妙的一幕發生了，他竟然逐漸能夠看到自己的肌肉、經脈、骨骼、丹田等等，不過他不知道那就是丹田，也只是看到卻不知道丹田內的液滴就是氣池……剛才的氣進入皮膚后在几絲金光的引導下，一部分延經脈緩緩游進丹田紅色光球，然後與旋轉的氣池絲絲融合，液滴以極其慢的速度長大着；另一部分靈氣延經脈上行，竟然緩緩游進大腦，順利被剛才的銀色亮光吸收，亮光明滅間閃動，但能看出來逐漸變得更亮。浮海不會有任何不適，相反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不經意還發現自己被腐蝕的皮膚修復的速度也加快了。他不明白原因，也不知道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但他知道自己的命肯定保住了，隱隱覺得被這條蟒蛇吞到肚子裏對自己來說是好事。他不知道，他剛才的變化大陸上其他人還從未經歷過。

不知過去多少時間，浮海的氣池已經壯大到碰觸到丹田內的光球內壁，又過了一段時間，氣池液體開始逆時針旋轉起來，浮海感到渾身發熱，意識到某個關鍵時刻來臨。氣池邊旋轉邊壓縮，橙色也逐漸加深，同時向核心處收縮，慢慢形成一個黃豆大小類似旋渦的空間，空間內泛着深橙色，此後逐漸由逆時針轉變為順時針旋轉，旋轉的速度極慢，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在動着。浮海不知道，現在自己已經晉陞成為大陸上最年輕的三級氣士，只是依然不會使用任何功法。極慢旋轉的深橙色旋渦叫做氣淵，是三級氣士丹田內儲存的真氣。蛇身的靈氣依然絲絲流進孩子體內，氣淵在逐漸長大，不知又過了多久，旋渦由黃豆大小成長為蘋果大小，浮海已經完成三級一成氣士向三級三成氣士的轉變。那日在鎮子上為趙家子弟鑄丹田的三級氣士，說起來還比此時的浮海低了一成呢。

浮海在蛇腹中側卧無法行動，腦中除了能夠看到體內變化，還時不時出現以前有過的動態畫幕，回放着踏影追風功法和天青指功法的運氣方法、路線，浮海不知如何運轉真氣，但重複的畫幕影像似乎牽引着身體偶爾變動，促使丹田和經脈運轉，少量真氣按照天青指的運行路線笨拙的行至指端彈出。雙翼蟒感到腹部突然一下錐刺般疼痛，扭動幾下，又不疼了，便依然盤曲原處。不知何時，浮海的身體再次在動態畫幕的牽引下自發運轉，這次真氣竟然按照以前浮海猜測的更加簡明的路線行至指端射出，已成一道深橙色勁氣，打入蛇身。雙翼蟒感到這次腹部傳來的疼痛比上次厲害很多，它再也待不住了，震動雙翼從洞中衝出，沿着谷壁掠入谷底，來到叢林深處，忍不住將腹內獵物吐了出來，看到粘液中的浮海衣衫腐蝕襤褸，但身體毫髮無損，眼中露出畏懼，竟然一時呆在原地，不敢離開。浮海緩緩站起身來，活動手腳，感到自己無礙後放下心來，轉頭看一眼雙翼蟒，似乎懂它此時有些害怕，向它揮揮手，示意可以離開。大蟒這才扭動身體，調轉方向，奔來路而去。浮海看着全身的粘液，聞到好大的腥味，覺得首先應該去洗個澡。記得之前曾和老爺爺坐在河邊休息，不知那條蜿蜒的河在哪裏，於是爬上一顆高大的樹木，發現自己攀爬更有力量了，比以前在村裡和胖狗子他們比爬樹時快了太多。他站在樹枝上張望，看到西南方向一段河流，於是爬下來跑到河裏連着衣服洗了個痛快的澡，然後不知該往何處，看到很遠處一株參天巨樹，想着可以爬上去眺望四方，便朝那個方向走去。

十多天來，古月一直在附近尋找，樹上樹下、灌木河底、石縫山洞，他不放過任何一個自己注意到的地方，依然一無所獲，漸漸平靜下來，心想：“娃娃，爺爺對不起你，沒有保護好你，此時你很可能已經死去了，爺爺為你立個碑，以表歉疚。”想罷，以掌碎石，挑一大塊用劍氣劈成四方形，運氣於劍尖，在石頭一面刻上“浮海小友安息此谷”八個字，立於一株參天巨樹下。

“爺爺！”一聲清脆的叫聲傳來，古月嚇了一跳，心想鬼魂之事早有所聞，但從來未見，今天算是讓自己遇到了。抬頭一看，站在右前方一個小娃正是浮海，衣衫破爛，但臉色紅潤，應該是人。

“哈哈哈，小友在世！小友在世啊！”古月高興的將其抱起，讓他坐在自己肩膀上。浮海再次見到爺爺，也很是開心，不停摸着爺爺長須。古月問他如何逃生的，他說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蛇就把他吐了出來。古月也想不通原因，但是只要他還活着就不用自責了，心情大好，扛着他向原定路線大踏步走去。

一路上兩人悄悄的有說有笑，啟行以上只碰到兩隻凶斗級別的靈獸，古月不戀戰，帶着浮海成功逃脫，用了10天拐出墨嶺河谷，不敢接近河谷腹地，找了個鎮子換身衣服，又用5天來到安碩城。這是浮海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城，以前父母只帶他去過鎮上，這個城可比鎮子大多了，光眼前一條街就得二里長吧？另外怎麼這麼多人？都是住城裏的嗎？好多穿金戴銀的，太不像他們村裏的那些人了。還有很多店鋪，吆喝着各種衣食住行的買賣，好不熱鬧。不過浮海喜靜，還是更喜歡自己的村子，那兒也比這兒風景好些。古月問也不問，直接帶他幾個拐彎，來到城裏數一數二的酒樓安逸軒。此樓共三層，第三層裝修最是豪華，要求至少消費1000個銅錢才能上來，相當於1個金幣。古月拉着他直接來到第三層，找個靠窗位置兩人坐定，古月點了幾個招牌菜，要了一壺酒。小二說這才600個銅錢，古月直接給他一個金幣，小二開心接過。古月端起酒杯，說完慶祝小友逢凶化吉的話，一飲而盡，爽朗的笑着。浮海好奇，給自己倒了一點酒抿了一口，噘了下嘴，心想怎麼人們愛喝這種辣嘴的東西，一點也不好喝……2人酒足飯飽后，按照預期來到城中幾大家族之一，周家。

大廳中，周家家主隆重歡迎了古月。古月直接說明來意，周家家主毫不猶豫的答應派人帶浮海到桂鷹城，屆時將請吳家和周家一起幫忙尋找壩田村。當晚，周老爺子擺宴為二人接風，雙方共同回憶了周家和古家往日的交情，一直喝到深夜才休息。老爺子沒有令人失望，吳家也熱情出手相助，在他們的幫助下，20天後浮海終於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