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龍玉船

一望無際的一片白色的海。

人們稱之為雲海。

然後，在雲海上前進的是一艘船。

人們把這艘既無帆無風卻能航行的船，叫作龍玉船。

也許是因為雲海沒有水那樣的阻力，航行出奇地安靜。龍玉船以滑行般的速度向西北方向駛去。

***

“船能浮在雲上，真是難以置信啊……!”

站在甲板上的少年索倫感動地對身旁的船長說。

從雲海上方吹來的強大氣流，吹拂着索倫的紅髮。

在乘船旅行的途中，索倫一直待在船內的倉庫里。因此，這是他第一次從甲板上體驗龍玉船馳騁雲海的雄姿。

“……我說哥們，你明白自己的立場嗎?”

船長的反應很冷淡。

留着鬍子的禿頭船長，滿臉怒氣地俯視着索倫。

此外，還有四名船員圍着索倫。

他們都不是一般大海的男人，而是強壯的雲海的男人。與之相比，身材嬌小的索倫，看起來就像柔弱的少女。

“那個，那個……”

索倫背對着沒有帆的桅杆，支支吾吾地說。

他雙手和身體被繩子綁在桅杆上，無法自由活動。因為背上的刀被一起綁在桅杆上，硌得背上隱隱作痛。

“偷渡!你這是偷渡!免費坐我的船，你不覺得不好意思嗎?!”

船長抓住索倫的肩膀。

“怎麼了？怎麼了?”

“有偷渡者。”

就在這時，其乘客好像聽到了騷動，很多人都圍了過來。大家都遠遠地望着這邊。

“不，這個……我也知道這是不對的，但是我有不得已的原因……”

索倫把視線從船長身上移開，語無倫次地回答。

他不只是嘴上說，而是真心認為這種行為不好！

深夜，在城市港口，索倫登上停泊着的龍玉船，決定躲在船艙里等待出發。

船的目的地是西亞帝國的帝都。

到了早上，船就按照計劃出發了，一路上都很順利。

但是，意外很快就出現了。

索倫所說的船，當然不是指在大海或河流上航行的船。因為那種船搖晃得厲害，所以第一次坐的時候還曾暈船。

與之相對的是，雲海之船——龍玉船搖晃較少，很平穩，乘坐感出乎意料地好。這與索倫所知的海船有天壤之別。

索倫被搖籃般的舒適感包圍，不知不覺睡著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久，前來檢查倉庫的船員發現了一名酣睡的紅髮少年。

結果，索倫醒來時就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他被綁在甲板的桅杆上，被船員們團團圍住。

“你有什麼理由不重要!我現在只要你付錢，就算是脫下你的衣服，也要付錢。”

船長說完，目光停留在索倫身上。

“嗯?你背的劍好像相當不錯啊啊。小孩子可不能隨便帶着這樣的東西。這樣吧，把它給我，說不定能賺點錢呢。”船長好像看中了索倫背上的劍

“劍不行!這是我很重要的東西……”

索倫拚命地搖着頭，想要反抗一臉兇狠的船長。

一名船員無視他的反對，試圖取下他背上的劍……。

“叔叔，真可憐，這孩子看起來不像壞孩子。”

從乘客的人群中踏出一步的是一個年輕姑娘。

也許是看到索倫在甲板上公然被捆着審問，不禁有點同情他吧。

女孩比索倫稍微年長一些，把閃閃發光的金髮束在身後。

“嗯？按你這麼說，看相貌就能分辨出好人壞人嗎?我們雖然相貌不好，但也沒做過什麼壞事啊。對了，小姐，請你別說話。還是說，你想幫他付錢嗎?”

船長像要趕走女孩似的，揮動着手腕。

“知道了，我可以幫他付。”

女孩毫不猶豫地回答。

但是，索隆也不能隨便接受別人的好意。

“等一下，等一下!我有錢!”

“那你為什麼要偷渡?!”

索倫探出身子大聲說，船長驚訝地瞪着他。

“那個、那個……請從我的包里拿出裏面袋子。”

雙臂被捆住的索倫用下巴指了指掛在腰上的包。

“嗯，是這個嗎?”

船員跟着把手伸進包里。把取出來的袋子放到甲板上，發出沉甸甸的金屬聲。

從打開的袋子裏，看到的是——

“……哦，難道這是金幣?!”

頓時，船員們歡呼起來。

船長制止了興奮的船員們。

船長擋着大家的面，從袋子裏取出金幣清點了一下。

全部加起來，這些金幣足夠維持一年的生活。

“……這是什麼金幣?”

但是，船長仔細地看了看金幣，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你說的是金幣嗎……”

確實是金幣。但是，它不是這個國家的貨幣。

“喂，你們倆，見過這種金幣嗎?”

船長拿出金幣向部下問道。

“沒有啊。”

“在普羅賈和薩拉內多都沒見過這樣的金幣。”

船員們列舉着鄰國的名字，斷言道沒有這樣的金幣。不愧是船員，對各國貨幣都很熟悉。

“……是啊。用這種玩具金幣，連剩飯都吃不上。真可惜啊。”

船長把手放在索倫的頭上。他的眼神已經從憤怒變成了憐憫。

“不是玩具!這是我故鄉的貨幣，而且是真黃金，很有價值!”索倫哭訴着。

即使不是這個國家的貨幣，也應該有作為黃金的價值。但是，當他委託商人換錢時，卻被懷疑是假幣而被趕了出去。大概是被當成小孩子的惡作劇了吧。

索倫這次的行動關繫着故鄉的命運。他必須儘快趕往帝都。

焦急之下，索倫只好採取偷渡這一手段。

“誰會相信呢?難道這不是破銅爛鐵嗎?”

他記得黃銅是銅和鋅的合金。雖然外表像黃金，但價值無法相提並論。

當然，索倫拿的是真正的金幣。因為他的故鄉根本就沒有製造合金的技術。

“你不是說要錢嗎?你要是覺得是假的，就找個可靠的地方鑒定一下吧!”

索倫繼續拚命抗議——

“吵死了!”

臉頰一陣疼痛。

一個胖船員毆打了索倫。他急忙挪動腦袋想要避開，但遺憾的是，他根本動彈不得。

“叔叔，你太過分了!”金髮姑娘瞪着船員。

面對強壯的男人，女孩絲毫沒有退讓的跡象。與外表相反，她的性格似乎很要強。

“是啊，這樣也算是雲海的男人嗎？要是女孩的臉上受傷了怎麼辦?”

乘客中又出現了一個闖入者。

是個二十多歲的健壯青年。翹起的茶色頭髮，很好地展現了他活躍的性格。

他背上背着標槍，應該是雇傭兵或冒險家吧。

面對這個對手，胖墩墩的船員似乎也收斂了。

……暫且不論，這傢伙說的女孩，指的是誰呢?

“不……你仔細看一下，這傢伙是個男人。我是不會打女人的。”胖船員指着索倫辯解道。

“真的……?!”茶色頭髮的男人驚訝地張開嘴，凝視着索倫。

“真的是這樣啊……”不知為何連金髮姑娘也有了反應。天藍色清澈的眼睛裏充滿了驚訝。

“我是個普通的男人。我倒是想知道，我哪裏看上去像個女人？”索倫苦笑着說。

適合旅行的結實皮衣和舊褲子。背上有刀。重新審視自己的服裝，也沒有任何女性化的元素。

硬要說的話，就是身材纖弱，頭髮有點長，娃娃臉，眼睛圓圓的，聲音有點高，性格老實。女性化的因素並不多……應該不多……

小時候經常被搞錯性別。但是，都十七歲了還受到這樣的待遇，真是屈辱。

“……。”

大家都沉默了，船上只有氣流的聲音。

“啊，那個……雖然是男人，但也還是個孩子，很可憐吧?”

茶色頭髮的男人一看就失去了幹勁，但還是暫時保護了他。

金髮姑娘也“嗯嗯”地點點頭，表示贊同。

“……真是的，你打人是不對的。”

船長拍了拍胖墩墩的船員，讓他輕輕低下頭。然後總結了一下話題：

“不過，偷渡歸偷渡，到了帝都后，你要幹活抵債，在那之前我會把你關起來的。”

索隆也只好順從。

*

索倫被扔進了昏暗的船艙。

光源只從高高的窗戶射進來一點點。

房間非常簡陋，沒有椅子和桌子，索倫只能坐在地板上。可能是多餘的房間，也可能專門是關押犯事的人的單人牢房。

雖然武器被拿走了，但是身體沒有受到進一步的束縛。可能是因為索倫與船員們相比，身材矮小，所以她們沒有強烈的警戒感。

雖然身體可以自由活動，但還是很無聊。

“至少，我想看看雲海啊……”

剩下一個人的時候，最先喃喃自語的就是這句話。

無邊無際的雲海。這美麗的景緻至今仍烙印在索倫的心中，揮之不去。

僅憑這一點，他就覺得來這裏是值得的。因為故鄉的人們，還沒看到那個光景就結束了一生。

房間的窗戶很高，索倫的身高夠不到，連看雲海的願望都落空了。

如果早知道是現在這種狀況的話，還不如被綁在甲板上，至少能看着雲海睡覺。

要不現在就去敲門，拜託他們綁回去？

“……還是算了吧。”

正當索倫這麼想着的時候，傳來咚咚的敲門聲。

船員來看情況了嗎?

“好的，請進。”

索倫老老實實地回答。

打開門口，出現了一個金髮姑娘。是那個挺身保護索倫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