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疑雲2
黑皮本皮面上伴着黏糊糊的痕迹,像是蠕蟲盤踞在手指間,許是放的時間久了些。
彭可的心頭有些驚慌,如果就如夢裏看到的一樣,而她又和孫昔明來的如此親近,又該怎麼辦?她不知道怎麼辦。這一切就像是那種難以言表的戲劇化效果,狗血淋頭的很。
她屏住呼吸了,沉着一口氣將日記翻開連帶着她麻線團的感情。
日記的第一頁記錄著開始着手書寫的日期——距離師父的死亡時間四年之前,2014年6月。
「我看到你留給我的日記了,我曾經還以為是老天爺得的,你知道嗎?媽媽在你走沒多久,她就相繼去世了。
我也沒有完成你的遺願,好好照顧她。
但是我想你也知道你的兒子脾氣本來就硬,我不會因為任何事而阻撓我想要到的目的,你留給我的日記,更想讓我知道這幕後究竟發生了什麼,所以我也考上了警校,今後也將去龍城正任職。」
日期沒有記錄。
「今年是我的實習期了,我也在不知不覺中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
這成為唯一慰藉我空蕩蕩的心靈的幫助,至少我是周圍唯一一個沒有父母的孩子了。
我現在或許已經離故鄉太久了,已經記不清小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或者遇到了什麼事情,對你們的印象也越來越淺了,甚至想不起你們到底究竟長的什麼樣子。
我想我得儘快回去一趟,去完成我的目的。」
「如今,我將要啟程,隨着軌道的啟動,距離鄰城也越來越遠。我的內心很期待,也很激動,但是總有股不樂的心緒。」
「我去了龍城鎮公安局,當天正下着暴雨,我看見一個失魂落魄的女人和我一樣,淋着瓢潑大雨。
我沒有告訴他們我是誰,可是看到我的那一剎那,龍城公安局的老局長竟然認出我是你的兒子,大概是我真的跟你長的太像了吧。
我現在正在旁敲側擊的調查你的事情。」
「真沒有想到,父親你竟然跟局裏的季春時是久遠的朋友,我好像對她有什麼印象。可是在交談之中,季警官表現出來的都是對你留戀和不舍,你們當年發生了什麼?或是說將我和母親拋棄的五年之內,你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不去告訴我呢?讓我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摸爬滾打,突然感覺好無助。」
……
「是季警官把你兇殺了,對嗎?
我重新回了趟孫村,你不會知道,那裏幾乎一個人都沒有了,只有幾個百歲的老人,囫圇吞棗的說了些什麼。周圍環境被雜亂的草葉層層圍繞着,就像是一堆廢墟,擺在寬闊的邊角,無人問津。
我調查到,季春時竟然在你走後,曾經和我的母親發生過爭吵,而且不止一次,這是不是讓我母親心力交瘁的其中一個原因。
我偷偷潛進季春時的家,發現了你們當年的照片,她整個身子都在家裏傾靠,眼神都在你身上,我竟然發現她寫了好幾封給你的信,男歡女愛,似乎她要插足本該幸福美滿的家庭。」
「在她的柜子裏,保留着你送給我母親碎裂的發箍,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我肯定她殺了你。」
最後一頁,其中詳細記載了孫昔明暗殺季春時的作案過程,嚴謹緊密,不留破綻。
蕩氣迴腸的“呼”關上整篇日記本,從表面上來看,孫昔明是真的有很大的作案動機,他曾經還真的見過季春時。可是從細節上來看,這似乎根本不像是孫昔明親手寫的。
“你是什麼時候拿到這些東西?”彭可眼神嚴肅。
封沉將資料整理到一塊,慢悠悠的說出來,“這件事情說來話長,從我來到公安局的某一天,孫隊長對我的態度就像是見到了嫉惡如仇的人,恨不得讓我趕出龍城公安局,而且幾乎每一場案發地點,他都是先讓我第一個到現場,這讓我起了疑惑。
我知道私闖名宅是犯法的,但是我真的很奇怪,所以我就開始暗自調查,就突然發現這件事,跟如今所發生牽連的季春時,季師父一事有所關聯。”
言語間有理有據,不得不讓人信服。
彭可也相信前半部他對於孫昔明的說辭,不僅在自己看來,甚至是她的好姐妹張藝曾經也告訴她,孫興民似乎對新來的犯罪心理師有很大的誤解,甚至有歧視的狀態。
“但是封沉,這些我想也說明不了什麼,因為不像是他寫的,呼。”彭可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孫昔明對我很好,而且還會親自去調查我師父的凶殺案,跟我聊起也像個沒事人,所以我相信他。”
封沉默默的搖頭,一段長話就像冷水泡出,直愣愣的澆蓋着溫室的花朵。
“可是,你讓他調查,已經調查不下一個月了吧,可如今呢,一點線索都沒有。”
彭可下意識的立馬反駁,“或許是時間過得太久了吧?就像當初的孫志明案,上頭交給我們時限是三個月。到頭來兩年,我們還沒有得出過結果,只是斷斷續續的有過一點點線索。”
“但是你就不覺得它看你的眼神越來越疏遠?我覺得他根本就不愛你,只是在利用你。”
這話說的不錯,彭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過往種種,最近,孫昔明的狀態還真的跟以往不太一樣。
就拿前幾天的晚上來說,調查到的線索卻轉過頭說,“沒有。”
隔天夜晚路過十字路口,距離綠燈還有一分鐘,並沒有晚高峰,轟隆隆的車笛聲,顯得清靜了些。
“昔明,昨兒個下班時你給我的紙條,具體是什麼線索啊?”彭可轉頭看向反光鏡,又直望着前方。
那時的孫昔明注意力幾乎放在手機的聊天軟件上,偶然間聽到這麼彭可的詢問,直接開口了當的反駁了當時自己口口聲聲說的線索。
“線索斷了。”很平靜的一句,“這條調查的路子不對,我已經在安排暗查,希望會很快得到。”
這樣心情急不可耐的彭可聽提起來的心硬邦邦的落在地上,這無疑是給過了十幾天的人的大餅,卻又在正要下口之時整個拿走的偷竊感覺。
“彭姐,你夢境裏的兇手,他的身形是不是跟孫隊長一模一樣?”封沉的話語將其拉回發獃的眼神。
彭可低頭想了想,點點頭。
“哦,對了,我還想起來,今天早上我是跟孫隊長一個車的,然後他跟我說了好幾段無厘頭的話,這言下之意,似乎對死者王叔充滿了不甘心。”封沉注意着對方撲閃的眼睫毛,繼續補充道。
“而且我知道孫隊長好像跟王叔關係也不錯,但是說到他的死因的時候,她反應很遲疑,而且支支吾吾似乎拒絕說著什麼,我感覺這兩種之間肯定有什麼關聯。”
他帶着真摯的眼眸,語氣呢,又十分真誠,這促使彭可反而把心裏對封沉的產生了疑慮——他為什麼今天一直死揪着昔明不放?而且還有那麼多線索,可是他們倆之間除了上下屬的關係,應該沒有其他糾葛了吧?
對方依舊保持着一種白羊的形態,像是冬日裏的曙光,暖洋洋地照耀着即將復蘇的大地。
“你……認為王叔也是孫隊長殺的?”彭可的語氣算是旁敲側擊的詢問。
心裏坦然自若的封沉,表面上像是犯了錯的小孩,急忙搖晃着頭,連忙辯解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說我覺得孫隊長或許知道這些案子的某些信息,但是沒有告知我。”
彭可要是這麼一聽,‘不告訴他?’,眼角訕笑了幾分,“這也正常啊!畢竟你不是深層的內部人員,我們做了警方的也不好隨意告訴。”
“唉,我就說嘛,彭姐,你也你也不要想太多,這件事情我就告訴了你一個人,但是後面會怎麼樣我也不知道。”
彭可許久才開口說,“我知道了,我不會告訴孫昔明,不過這件事,我得好好想想。”
隨着窗外的天空風雲變幻,灰濛濛的彩雲沾染上了白色的狹隘,逐漸籠罩着整個龍城鎮,窗戶被打下了細細點點的雨絲,也宣示着此次談話的結束。
“封沉,我找了你好久,你去調解室來一趟,案子的家屬來了,需要心理……”門外站着男性警員手裏抱着一疊厚厚的資料,招呼着剛剛站起身的封沉趕緊前去‘支援’。
這才使得封沉先行離開。彭可將禁錮的雙腿放在地面上,忽感從底而上的酥麻感,就像是整個雙腿注射了麻藥般動彈不得。
她咬牙切齒的小心翼翼地動着兩條雙腿,兩隻眼睛注視着雙腳正兒八經的穿好了鞋子,這才扶着把手緩緩站起來,順着牆面順利地走向辦公室。
偌大的辦公室,空蕩蕩的,除了未關緊的窗發出急促的擊打聲,四周沒有其他對彭可的到來所產生的反應了。
她先是關緊了孫昔明座位後頭的窗戶,轉過頭,注視着空落落的工作,那黑色的椅上優酷吸引力讓彭可不由自主地坐到座位上。
從左到右打量了一遍,簡潔有序,相比於自己的工位,少了那些富有雜亂的紙巾或者是女人獨有的必需品。
此刻的彭可心思是空白的,或者說是根本沒有心思去想那些像火山爆發似的噴涌而出的岩漿。
這一切來的都太突然了,她還沒有儘可能的去接受那麼多的事物。她開始承認了,就像那些警員所說的,易感情用事,腦子容易沖昏了頭,擔不起所謂的隊長職責。
內心深處早已把季師傅當時對她百里挑一、另眼相看的話語拋在腦後。
最後的結果又會是成為怎樣地延續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