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孕丹爐
李觀清悲痛欲絕,見盧司淵仍緊緊握着那柄龍紋短劍,心下戚戚,輕聲道:“這赤龍短劍乃聖上御賜,哥哥向來劍不離身,如今便讓清兒繼續替哥哥拿着他……手刃仇人。”
她的聲音越說越輕,而陳簡一面應對外敵,一面護着李觀清,他不經意間低頭去看,突然面色一怔,蹲下身去低聲說:“不對,這人不是盧將軍。”
陳簡腦子轉得飛快,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千年之後,當時他們在地宮中,張振楓一眼便看見,這枯骨將軍跪在神殿玉階上的情形。他那時就曾心生疑惑,直到夢回千年,走一遭,才明白這是個疑冢。
“觀清你瞧,此人雖然右手拿劍,手心卻沒有半點硬繭”,說著又抬起屍身的左手,一看之下又驚又喜又悲,兩行熱淚滾下來,“這人左手滿是老繭,定是長期用左手握槍所致,這位小將軍是個左撇子!他是……”
“廬陵?”李觀清不可思議的與陳簡對視。
盧司淵身邊,習慣用左手使槍和做事的,只有他的少將廬陵,那孩子素日裏與李觀清等人也相熟。如今知道了屍體不是盧思淵,自是驚喜,然而得知是廬陵,又不免生出悲痛。
“廬陵小將軍定是為了掩護司淵,才捨生取義不能留下頭顱的。”陳簡頷首為禮,深深鞠了一躬,朝李觀清以更小聲道,“既然如此,司淵應是沒死,七娘一定要沉住氣,千萬不能讓那些人察覺出什麼。”
“你們都愣着做什麼?還不把那個賤女人關押起來!”李金臻正欲發狂,忽然一個黑影抵着她的喉嚨。
黑影轉頭與陳簡使了個眼色。陳簡會意,連忙衝著隨行的侍衛怒吼道:“皇家聖地豈容刺客來去自如,快衝上去保護公主!否則的話,你們所有人全都性命難留!”
“哎!丹宮重地不得無禮!”見官兵往裏衝來,塗山攝慌了神,指揮教徒擋在門外,黑衣人不敢逗留,帶着李金臻便往裏沖。陳簡、陸海濤、李觀清趁亂打死了太守家僕,救下了唐韻,也趁亂潛入了臨仙閣去。
三座玉橋,金光閃閃,陳簡只覺得這一路再熟悉不過,前世今生一重疊,讓他頓時看清因果宿命,此刻祝由獻山和塗山攝前後追來,陳簡冷聲一哼,喝道:“這裏哪是什麼臨仙閣?分明就是陰曹地府,你們人面獸心,草菅人命!滿口的慈悲為懷,天下仁義,到最後都是放屁!”
“陳簡,我敬你為道家法師,本打算留你一命,我勸你可不要給臉不要臉,此宮乃御賜之所,不容你等放肆!”
“御賜宮殿?御賜宮殿你怎麼不讓那些太守士兵進來查看?還是你們有何見不得人的秘密!”
“陳簡!你如此無情,就休怪我不講情義!”
“那盧司淵與你稱兄道弟,你又講什麼情義了!”
“陳簡!看招!”祝由獻山怒喝一聲,抽出一雙四方天戟,朝陳簡打去。
“師父小心!”陸海濤拔出寶劍,於陳簡身後硬抗一招,黑衣人見狀,扔下李金臻,上前幫忙。僅只一擊,祝由獻山便滿臉震驚,盯着黑衣人失聲道。
“不可能!不可能!你到底是誰?”
塗山攝見官兵突破進來,情急之下轉動石門,千斤斷龍石緩緩落下,官兵見狀,紛紛往石門涌過來,想要奪門而入。
“接着!”
李觀清朝天一扔,面具男子接過李觀清拋來的青銅短劍,再度提起李金臻,衝破丹室,直逼其中。李金臻逃跑未遂,心有不甘也滿腹狐疑。
她不曉得這一行人拚死跑進煉丹房做什麼。
來到丹宮的主殿,眾人驚訝不已,這大殿之上原本該有巨型丹爐,卻消失不見,整座大殿的佈置極為空曠,除了四周吊滿的刑具,竟沒有一處像是丹爐,沒有一處生火煉丹。而大殿正中有一座四方入口,直直通往地下。
此刻李金臻不顧性命之危,扭頭看着祝由獻山,滿臉不可思議,“你不是說練就了神丹,要呈與我父嗎?丹呢?你管這叫丹宮?”
祝由獻山與塗山攝暗下對視,如此狼狽間,一時也想不出搪塞的理由。
黑衣人冷哼一聲,首先沖入其中,一行人緊隨其後。
此刻祝由獻山的臉色更加鐵青,他使出輕功一步擋在黑衣人面前,“盧兄別來無恙,你已是戴罪之身,如今再闖丹宮,罪上加罪,聖上定會將你株連九族?”
“哼,怨不得能與太守勾結,分明就是一丘之貉!今日為民除害,我盧司淵死而無憾!”他說著亮出青銅劍,殺將而去。
陳簡在身後氣不過,朝祝由獻山大喊,“你個老妖怪還好意思搬出皇帝?你懂不懂大唐律法?那李金臻是個法盲,敢胡作非為,你一把年紀也不通事故?還是怕你的秘密守不住,才順水推舟,故意借李金臻的手,將盧將軍置於死地!”
“陳簡,你休要胡言!拿命來!”塗山攝拔劍相向,陸海濤一把推開陳簡與塗山攝打鬥在一處。
饒是陳簡眼尖,一眼看到門后的鑰匙,指着那一處朝李觀清小聲道:“鑰匙!快往裏跑,有密室,放人!”
陳簡說完與陸海濤一同加入戰鬥,李觀清和唐韻拿到鑰匙,穿過甬道,朝里跑去,進入丹室暗門,嚎啕之聲震耳欲聾,只見六座牢籠里裝了三四百人有餘,而這些被囚禁在牢籠里人擠人的,都還算是處境好的。真正凄慘的是那些被單獨提出來的人!
有些男人被敲斷了雙腿,那腿骨被剔乾淨后烘乾,製成了粉末,加入丹藥。有的人被剝了皮,將厚皮置於文火上慢烤,練下來的屍油,裝滿了整個水晶缸。
還有女人,懷了孕,竟被強行取出胎兒,只因此乃混沌精元。小孩的眼珠、男人的心臟、五六個人腦,紛紛在室內的容器中跳動。再看牆上,竟然還掛着一幅由‘五臟六腑’鑄造的《成仙圖》!
種種酷刑,充斥着二人的神經!原來,之前朝廷派發下來,修建龍脈;丹宮、祭壇、寢殿等建築的所有工人,皆沒有被遣返回鄉,而是被這些天渠教的高層私自扣押,並悄悄關在了此處!
其中一座囚室之中的人,淪為了試用丹藥的小白鼠,因受了丹毒的侵蝕,不同程度上,都進化變異成了殭屍樣貌,而剩下的人,則成為了煉丹的原料!
李觀清與唐韻急忙打開地牢鐵門,工人們驚恐萬分,在牢門被打開的一刻,一鬨而散,發瘋似的向外逃去!只有李觀清還堅定地向里走去,唐韻見狀趕忙來攔。
“娘子!此地太危險了!咱們速速逃出去吧!”
“現在還不行!唐韻你看那內室,好像有火光在閃!咱們快去,若是有害人的東西便即刻銷毀了,若是還有生者,也要救出來才是。”
“好!”
李觀清同唐韻入得內室,只見幾名十四五歲的少女,被弔掛在爬滿雲紋的架子上,她們只穿着極少的衣服,頭上連接着羊腸,正往體內灌輸着未知液體。肚子到小腹處被破開一個大洞,其外部以水晶密封,又用蜘蛛長腿作為骨架支撐,遠遠看像去,好似一座人形丹爐,李觀清仗着膽子向肚內看去,只見那子宮之中,正煉製着一串串的‘人油仙丹’。
這些少女中央,有一名女子的腹中更是掛着一個尚未足月的嬰兒,那嬰兒受了某種特殊處理,此刻渾身透着詭異的綠色,那羊水渾濁不堪,胎兒的小手似乎還在撓動,彷彿真有嬰兒的啼哭聲隱隱傳來。尤其是胎盤周圍,更是圍了一圈所謂的仙丹。李觀清嚇得一個踉蹌,拽住唐韻失聲道。
“這……這些是什麼!”
“娘子,我也不知道啊!真是喪盡天良,太恐怖了!”
“人……”此刻,那腹中懷着孩子,被吊在雲架之上的女子,在恍惚中,氣若遊絲的朝李觀清動了動嘴唇。
“你說什麼?”李觀清顫巍巍的靠近。
只聽那女子的聲音輕得不能再輕,道:“人,參,果……”
李觀清的面色瞬間慘白,她忙又問:“我怎麼才能救你們,怎麼才能把你們放下來?”
“殺,殺了我。”
李觀清雙眼溢滿淚水,貼着她的面頰看過來,那雙血紅血紅的眼裏空洞無神,乾裂的唇齒間湧出濃濃的血腥味,女人道:“死……即,解脫。”
李觀清淚如雨下,拿起一旁佛龕上的法錐便要朝女子的心臟刺去,正是此時,塗山攝沖入其中,他大驚失色,一把拉住李觀清的頭髮。
“賤婦!休要破壞孕丹爐!”
塗山攝兇狠地將李觀清拖出去,陳簡捂着胸口再度打來,迫使塗山攝放開李觀清,二人再度纏鬥一處,陸海濤和唐韻緊緊護住不停顫抖的李觀清,此時一教徒跑來,上前與塗山攝抱拳半跪。
“堂主,原丹已悉數抓回,是否再送入地牢。”
“送回去!”
而這邊,李金臻不知被誰綁在了一旁的金柱之上,黑衣男子與祝由獻山打鬥激烈不分上下,祝由獻山使出絕招,催動出浸泡了蠱毒的銀針,一邊念動咒語,一邊朝黑衣男子打去。
黑衣男子堪堪躲過明劍暗針,體力不支,藏於金柱之後,祝由獻山高呼道:“盧兄躲我作甚?快快出來,為我仙丹試藥,定叫你成佛成仙!”
黑衣男子不禁冷嗤,滿心憤恨,“你管這慘無人道的東西叫‘丹’?拿活人試藥,以少女之體為爐!使人皮煉化屍油,用白骨磨粉入葯,你以如此喪盡天良的手法,煉就邪物,竟妄想成仙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