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採摘
“好餓哦,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吃飯?”霞多麗嘟起嘴,瞟見桌上的酒瓶,便用手肘推推梅洛:“帥哥,想喝酒嗎?”
“就算喝酒也拯救不了飢餓呀!”梅洛哭笑不得,但還是起身:“既然女士有要求,我就奉陪到底吧。你們兩位,也來點兒嗎?消磨時間也好啊。這酒平常可喝不到。”
霞多麗聞言,瞳孔聚焦:“酒很貴嗎?”
“呃……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鎮上沒得賣,我也是從書里認識的。”
站在窗前看雨勢的西拉回頭,表情冷肅:“我不喝。”
“別這麼不近人情嘛。”清沂打圓場,同時沖梅洛笑道:“快給他倒上一杯。”
西拉搖搖頭,提着箱子走來,像是被迫完成什麼任務一樣不情願:“在未知的環境喝酒,你們可真是毫無常識。”
梅洛為眾人倒好酒後,才為自己斟酒:“西拉,祝酒詞由你來說如何?”
“就因為我看起來最老嗎?”西拉哼了一聲,舉杯。
霞多麗連忙也跟着舉杯,動作太急,有酒水微微漾出。
清沂舉杯。
“我們今夜的相聚純屬偶然。這是命運的安排,以我等凡俗的眼光難以看清這安排是好還是壞,我們能做的只有坦然面對。”西拉的聲音深沉磁性,背後說不定有許多故事。他掃視了每個人,難得地露出一絲微笑:“敬命運。”
“敬命運。”眾人齊聲道,飲下美酒。
“啊,這個……”清沂微微頭暈,知道酒里下了東西。這真是陰溝裏翻船,多少大風大浪都闖過,竟栽在小小一杯酒上!
“宿主,你怎麼啦?”薛多低語,那股幸災樂禍的勁兒根本掩飾不住。“要不要我來接管你身體?”
“不行……我禁止你……”
清沂喃喃自語,就這樣在眾人面前倒下。伴隨清脆聲響,酒杯在地面翻滾,蘸着酒液畫了個弧線。泅濕的地毯像是染上血跡,
“黑皮諾!!!喂,喂!他怎麼了?!”霞多麗叫道。
西拉吐掉嘴裏的酒,伸手試探黑皮諾的鼻息,又依次把手摁在其脖子和左胸,搖頭道:“死了。”
梅洛馬上把酒一潑,後退幾步:“是酒嗎?誰下的毒?”
“冷靜點。如果是酒里下毒,我們怎麼沒事?”
三個活人互相對視,氣氛陡然焦躁。窗外電閃雷鳴,也打不破室內死般的寂靜。
時間稍微往前倒回一下……
馬車顫抖着在夜幕中奔走,不時像被雲影嚇到一般地蹦起一下,又囁嚅着、沉默着趕路。
“非常抱歉,這條路不怎麼平坦。”華萊士以手撫胸,隨着笑容,鬍鬚微微上翹。
“如果鄉下的野路也能如城市大道一般平坦,那才叫奇怪。另外,”清沂笑道:“何必為公有物道歉呢?”
“如果您是德古雷遜人,我決計不會道歉;但正因為您是遠渡而來的客人,我就有資格道歉了。德古雷遜是我美麗的故鄉,我多麼希望能把它的所有美好之處展現給您,而不願您忍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華萊士是個看不出年紀的紳士,若說他三十歲則太年輕,說他四十歲又太老。他有着用香膏打理得極好的、偏白色的金髮,以及白得讓人想給他化妝的臉;身着筆挺合身的褐色絨呢大衣,領口用白絲綢系了禮結,手也嚴嚴實實地包在黑色皮質手套內。雖然他的笑容無懈可擊,但他的眼睛偶爾會流露出一絲冷酷。清沂之所以能如此篤定,是因為他自己也是個冷酷的人,很清楚漠視生命的眼神有着怎樣的溫度。
“我很少邀請冒險者,但您和其他冒險者不同,您分外優雅。”
清沂彷彿聽見了笑話:“優雅?我嗎?”
“理性與剋制即是最大的優雅。”華萊士鼻翼抽動一下:“當我看到您的時候便能確定,您今晚註定要來做客。您覺得悶熱嗎?”
死靈生物生理機能停止,皮膚沒有感覺,但清沂還是回答:“是有點兒。似乎要下雨了?”
“德古雷遜的雨就像不講理的情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真浪漫。”
兩人東拉西扯了一堆沒營養的話,馬車終於停下了。車門打開,有穿着白圍裙的女僕上前想幫客人提行李,被清沂禮貌地拒絕。也不知為何,這個女僕素質不太行,微笑僵硬,眼神渙散,注意力根本不集中。
環顧四周,身邊是一個漂亮的人工噴泉,白色大理石的池子裏一尊女性外型的青銅雕塑,女性跪倒在地,衣衫襤褸,半露酥胸,雙手高舉,嘴巴微張,神態生動得如同活人。晶瑩的水花拍打在她臉上,沿着下頜線滴落,就像滿足的淚水。她是在求雨嗎?
“這個作品名為《渴求》,雖然不是名家之作,但我很喜歡。”華萊士為清沂介紹道。“如果不是還要接待您,我可以站在這兒說上一小時。”
聽出言外之意,清沂笑笑:“我的肚子也在催我快點兒。”
噴泉是宅門前小廣場的中心,四周包圍着整齊繁茂的綠植籬笆,以及明亮的燈柱。抬頭看,這是一座起碼有三層的大宅,馬車自背後開走,清沂無意中一瞥,發現遠處還停着好幾輛馬車。回過神來,華萊士和女僕已走上台階,在宅門前等待他。兩人背着光,面容披上神秘的陰影。
雲中雷聲隱隱,雨水忽然砸落,清沂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跳上台階。
系統提示:您已進入隱藏任務副本地圖“華萊士的宅邸”,若玩家死亡,則視為任務失敗。視玩家模板的差異性,任務劇情與死亡懲罰會受到影響,請自行探索。該地圖在每次玩家進入時重置,當有玩家任務完成後正式對外關閉。因為該地圖由隱藏任務生成,所以每位玩家僅能進入該地圖一次。
系統提示:隱藏任務“神秘邀請”序章結束,進入正式遊玩環節——第一章“採摘”。
啊,這種分章節的任務很有趣,玩家堅持越久,結算獎勵越高。這種任務還有個特點就是有完整且曲折離奇的劇情,能在其中體驗到懸疑解謎類遊戲的樂趣。不過俗話說“一力降十會”,如果有英雄級的實力,別說通關任務了,就連拆掉任務地圖也不在話下。清沂打定主意,為了儘可能享受遊戲過程,他不會隨意戰鬥。
“自欺欺人啊宿主。”薛多說。
“沉浸感懂不懂?”習慣性地忽略薛多,清沂進門后環顧四周,忍不住慨嘆:華萊士真有錢。大廳層高足有九米,約有三百平方,開個舞會也綽綽有餘;開闊的繪滿壁畫的天花板下,垂掛着層疊垂累、讓人目眩神迷的水晶燈飾,牆上大理石浮雕與金屬裝飾之間是一整面一整面等身高鏡子,進一步把光線反射,金碧輝煌,美不勝收。奢華,張揚,絕不甘於低調,這就是清沂最直觀的感受。
與清沂一同來到大廳右側的會客室,華萊士對女僕交待道:“把另外幾位客人請來。”
還有別的客人?清沂向華萊士投去質詢的目光。華萊士擠擠眼睛,用力搖搖清沂肩膀:“請原諒我守口如瓶,我只是想給您一個驚喜。我認為,如果能和好幾位陌生人一起進餐,是非常有趣的體驗。”
“想聽故事的人真的是您女兒而不是您嗎?或者我該問:您真的有女兒嗎?”
“這就是有趣之處了,我的朋友!陌生人之間不總是能坦誠相對,或許十句話里只有一句是真的,其餘全是假的,但光憑那一句真話便有結交的價值!這就像尋寶遊戲,找到寶藏時的驚喜和感動讓我欲罷不能!”
這時女僕引領三人進入會客室,打斷華萊士的話頭。一位是戴着眼鏡、雙手拘謹地扭在身前、頭髮蓬鬆如鳥窩的青年男性,一位是披着打補丁披風、提着破舊行李箱、眼神不善的捲髮大叔,一位是穿着暴露、濃妝艷抹、眉眼間頗有些風塵氣的紅髮年輕女子。無論哪一個都與這宅邸不搭調,光是站着就已十分突兀。他們的視線同時落在清沂身上,清沂回以微笑。
華萊士對眾人道:“晚宴即將開始,請大家選擇銘牌。”
女僕隨之呈上一個托盤,盤中不多不少正好四個刻了字的銅製銘牌。紅髮女子僅僅快速掃了一眼,便問:“華萊士先生,銘牌刻字用的漆是?……”
“您的眼光很准,正是用金粉塗的。另外,這些銘牌也當做禮物,送給各位聊作紀念。”
話音未落,紅髮女子便伸手拿走字母最多的銘牌——霞多麗(Chardonnay)。戴眼鏡的男子聳聳肩,第二個上前——梅洛(Merlot)。清沂用眼神示意捲髮大叔先拿,自己則取走剩下的銘牌——黑皮諾(PinotNoir)。
“各位如果不想透露身份,盡可以用銘牌上的名字來互相稱呼。桌面上有開胃酒,各位盡可自便。我要去后廚看看菜肴準備得怎樣了,就此失陪,有事請使喚女僕。”華萊士行了個禮,退出會客室。
看着手上的銅製銘牌——西拉(Syrah),大叔皺眉:“都是葡萄的品種。”他另一手依然提着行李箱,不曾放鬆。
還不止這些呢。
清沂摩挲銘牌,發現銘牌里側粘着紅黑色的污跡。是乾涸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