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死字這樣寫
陳放哪聽過這些啊,立馬紅了耳根。
別說沒聽過,他甚至從未想過。窮人家的兒子,沒病的時候70%的精力用在學習上,剩下的30%得用在生存上,兒女之情對他來說是不可觸及的奢侈品,男女之事更是真空地帶。
他下意識的想罵陳老六卑鄙無恥不要臉,但轉念一想,罵是罵了,對陳老六來說不疼不癢,又能奈他何?此情此景換做從前,熱血沖頭顱,恨不能立刻與陳老六拚命,可光知道拚命又有什麼用?
經歷過腦出血的陳放這才醒悟,百無一用是莽夫。
他壓着怒氣陪笑臉:“六哥,這些npc都是道具人,還愁沒機會瀟洒嗎?咱們在人家的系統裏面,也不知道外面是不是跟個屏幕似的都監控着呢。別的也沒啥,萬一大嫂看到就不好了。”
陳放這樣的愣頭青,照理是誆不住陳老六的。偏偏他歪打正着,說到了點子上。陳老六媳婦是出名的悍婦,早因為他眠花宿柳的爛事對體育恨得厲害。被人開瓢以後,那悍婦更是尋着機會搓磨他,吃飯灑了都要挨耳光。有次尿袋子不小心漏了撒到媳婦褲腿上,她竟然把褲子脫了往他臉上抹,一邊抹一邊說,狗*的,咋不讓、會所那幫女人才伺候你這個沒用的癱子呢······
等從這裏出去,他若還是個癱子,再讓媳婦知道自個兒到這裏面都不忘玩女人,那等着他的還不知是怎樣的折磨。
慾火焚心,想到那婆娘也熄了,思忖片刻,自己尋了個台階下來:“也罷,他娘的真給他們直播了,六哥我還收出場費呢!”
一行人過了山巔再感受不到狂風,山頂另一邊有一片開闊平坦的草地,還有條潺潺的小溪,流民們又自發的坐下休息,有的掏出菌子乾糧吃,有的拿着水壺去灌水。
陳老六和陳放也尋塊乾淨地方坐下,陳老六吃了一塊玉石。
陳放只有三塊玉石,開局就吃了一塊,現在只剩兩塊,他還沒感覺到飢餓疲累,就什麼都沒做。望着深棕色的穹頂,兀自發獃。
穹頂的數字還是50,陳放指着數字問陳老六:“六哥,那數字是啥意思啊?”
“你說那個43呢?”陳老六乾脆舒舒服服的在草地上躺平:“鬼知道啥意思,我看過段時間就變。你說這鬼地方又沒個白天晚上,天色咋這麼烏漆麻黑的呢?”
陳放看到的天明明是深棕色,陳老六卻說是烏漆麻黑,他故意不點破,問陳老六:“六哥,說不定只是夜長一些。”
陳老六嘖嘴:“我都爬了十來座山頭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黑的天,眼仁也沒這黑啊。黑的跟墨魚汁子似的。”
陳放更加確定他們看到的天空不是同樣顏色了,就連數字也各不相同。那個數字多半和他們到這裏來的天數相關,但是為什麼連天空的顏色都不一樣,他卻想不明白。
陳老六望着天,漸漸闔上眼皮,最後竟然打起呼嚕來。
陳放喊了一聲六哥,陳老六毫無醒轉,流民們又陸續起身準備繼續行進了。
陳老六跟着流民不過是想等着撿現成的玉石,順便揩揩油,之前苦於沒法擺脫他。現下,他鼾聲如雷,就是最好的機會。他瞅了眼陳老六鼓囊囊的衣兜,狠着心把那個裝玉石的袋子扒拉出來。
從前在高中被同學栽贓做賊,他是真冤枉。但是,跟陳老六這樣的人講道義公平,不過是與虎謀皮,偷他的東西相當于于為民除害。但陳放畢竟第一次做賊,
心裏如同急錘擂鼓般忐忑,慌得厲害。
為了抑制住心慌,他一路往前狂奔,誰知那上百個流民npc着了道似的,也跟着他跑起來。原本要走好一陣的下山路,他們一路奔跑而下。遇到一條溪流,他涉水而過,流民就也跟着涉水。
不知跑了好久,他有些疲累了才停下腳步。天空一抹翡翠顏色,中間的數字已經赫然變成了49。
回望那個山頭才發現已經跑出了好遠,陳放跑進一片收割過的農田,農田裏到處都是碼放整齊的草垛子。
這裏,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後第一次嗅到“生活”的氣息,不管是由誰開墾種植收割,好歹能證實除了這些如同行屍走肉只會扎堆往前的流民外,還有人真實的生活在這裏。
他舉目四望,卻不見半個人影,目之所及,除了大片的農田,就是荒草,四周連個茅草房都沒有,不知道這塊田地的主人在哪裏。
陳放尋了個草垛子坐下,那些追隨他跑了一路的流民也陸陸續續的跟了上來,陳放瞧見了李榮華阿菊夫婦的身影,舉手示意招呼他們也過來坐下。
“大哥,嫂子,你們知道這是哪裏嗎?”
李榮華不知是不是受過傷的緣故,臉色很差,反應也慢了很多,陳放叫了他幾聲才反應過來。阿菊扶着丈夫靠在一旁。
李榮華眼裏有些別樣的情緒:“這是一處居留地。”
“居留地?”
“是的,這個世界供我們居住的地方就叫居留地。我們以前也住在這麼一塊居留地,男耕女織,渾渾噩噩,也不知道那樣的日子過了多久。後來,我們的居所被毀,田地都變成了泥沼,我們這些人也就成了流民,身不由己的被驅逐向彼岸河…”李榮華越說越激動,阿菊在一旁皺着眉,沒有攔他。
“誰毀了你們的居所,誰驅逐你們?是實驗者嗎?”
李榮華搖頭,他絕望的抬頭看了一眼天:“是這個世界的神。”
“神?”陳放也抬頭,此刻的天空又是一片奇幻的藍紫色,49的數字在與那片藍紫色穹頂相連之處,隱隱散發著冶艷的黑紅色光芒。這個世界的神?
“若不是神,怎麼將我們帶到了這裏,只為充當你們的npc……”
“華哥,不要再說了。”阿菊打斷他:“你不能再說了。”
“是啊,我不能再說了,這裏有這裏的規則,在這裏我們就只是npc而已…”
陳放聽的一頭霧水,忍不住接話:“大哥,你們就說你們到底是不是真人。”
李榮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囈語般的念叨着:“永南街,78號…”
“老公,你糊塗了。”阿菊端了水杯試圖將李榮華的嘴堵住:“各人有各人的命數,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你不要再問我們了!”
陳放知道阿菊這麼說,就是再也問不出什麼來了。
他坐在一旁閉目養神,暗自思索這些事之間的關聯。
正在這時,一聲大喝如響雷在耳畔炸開。
“喝!可算追上你們了!”
是陳老六!
陳老六追上來了,他越跑越近,礙於草垛子太多,一邊找一邊問:“看見跟我走一塊那個實驗者陳放沒有?誰看見了?”
“喂,你們幾個看見沒?”
“你、你、還有你,幾個都滾開,不要妨礙我找人。”
陳放在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就飛速的躲到了最近的那個草垛子背後。他小時候也玩過農村的草垛子,有的扎的不嚴實的地方,可以鑽進去,最大能容納下一個成人,小時候他們也會扒開草垛子捉裏面的老鼠崽子…
他試着扒開草垛子往進鑽,還真的鑽了進去。
陳老六很快尋到這個草垛子旁邊,左看右看沒有陳放,卻瞧見了坐在地上休息的李榮華阿菊夫婦。
“真的冤家路窄。”陳老六衝過去揪住李榮華推到一旁,又捉住阿菊。這些輕飄飄的npc哪裏能斗的過他,兩口子驚呼一聲,就被陳老六控制的動彈不得了。
“陳放,我知道你就躲在這,趕快出來!否則…”陳老六看了眼阿菊,色心又起:“否則你六哥就要給你現場直播了!”
“臭小子,爺爺的玉石你也敢偷!趕緊給老子滾出來!莫讓我抓住你,給你剝一層皮下來!”
“兔崽子,再不出來我把這娘們辦了啊?”
陳老六不停叫罵,試圖引出陳放,可喊了半響陳放都沒現身。陳老六失了耐心,伸手就從阿菊的衣領出掏了進去。
阿菊奮力抵抗,被羞辱的放聲大哭。李榮華強撐着想解救妻子,也被重重一腳踢出去。
“算了罷,等把你們兩個餵給玉犬,還愁沒有玉石?陳放這小子竟然拋開你們先跑了,那老子也不必客氣,你死之前,先讓老子爽一下!”他豬一樣的臉就要往阿菊胸口湊,阿菊嚇的驚聲尖叫,李榮華保護不了妻子,絕望的以頭撞地。
“快放開她,否則,玉石你一顆都別想要!”
陳老六回頭一看,倔犟的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後,頭上還粘了幾根稻草。
“連我都敢騙,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呢,剛藏在草垛子裏是不是還偷偷尿褲子了呀?”陳老六戲謔的大笑。他本來想拉陳放下水,卻一時不慎,被少年偷走了所有玉石,心裏惱的厲害,此刻恨不得把陳放就地宰了。
“我就知道你捨不得這個如花似玉的娘們,你把玉石趕緊交出來,大哥待會分你一杯羹!”
陳放把衣服褲兜都翻出來:“玉石我藏起來了,你如果不放她,我會一直纏着你,咱們就一起挨到第五天餓死!”
陳老六怒了:“小兔崽子還想威脅你六爺,我呸,就你也配?”
“在這裏,我是不配。”陳放邪意一笑,昂了昂頭:“那等從這裏出去呢?你應該聽過木桐市的思南集團吧。”
“少廢話,什麼集團不集團的。”陳老六嘴上硬氣,還是補上一句:“思南集團和你什麼關係?”
“我就是陳思南的親孫子。”
陳老六有些動搖了:“你說是就是了,有什麼證據?”
“都知道思南公館厲害,其實我爺爺起步於西北,做的就是建材生意。你常年在建材市場跑,不可能沒聽過我爺爺的事迹吧?我父親青年時期就送到香港,跟香港幾個大家公子都是至交好友,回來以後他們聯手開發了思南公館。外間都說我父親有不少小老婆,其實我們三姐弟都是一母同胞,倒是我爺爺在外面藏了個二叔,一天天的虎視眈眈。我在國外出車禍傷了腦部神經,才注資騰飛醫療開展這個項目,這次來這裏治療本來想匿名低調的行進,誰知他們把這個系統搞得莫名其妙,我也算是微服私訪了。”
思南集團根植木桐市,輻射全國,他們開發的思南公館全是闊景豪宅,在南方一帶赫赫有名。陳放之前在木桐一中的時候,有個同學是思南集團老總的表侄孫,跟思南集團第三代是一起長大的發小,張口閉口就是思南集團如何如何,他親表爺爺如何如何,他那個發小如何如何,讓全班同學聽得都快耳朵長繭了。適才陳放冒充起來才能夠說得這麼亦真亦假。
陳老六果然上當,手從阿菊的衣服拿出來,嘴上還不饒人:“咱們在這系統裏面,人人平等。你是富二代你牛掰還不是殘廢了。
陳放懶得跟他廢話,伸出一巴掌:“給你這個數。”
“什麼意思?”
“等從這裏出去,我給你五百萬。”
五百萬?陳老六呆了,他雖然有點小錢,卻不想對於有錢人來說,給五百萬就是一個巴掌的事兒。
“我不信,萬一你出去了不認賬怎麼辦。”
“你把我照顧好,一輛車錢而已,還怕我不認賬?”陳放神秘的邪笑兩聲:“五百萬沒那麼好拿,你要一路貼身保護我到彼岸河畔,還要給這位NPC大姐道歉認錯賠不是。”
“是哥哥我唐突了,對不住對不住啊!保護你我義不容辭啊,給NPC道歉,這也不難。”陳老六被陳放唬的喜不自勝,心道我有了這個愣頭青富三代給的五百萬還怕家裏那婆娘鬧事嗎?再一個如果把這位富三代伺候好了,借他們的手段把病治好,再扒上思南集團這棵大樹,還愁不能掙個小目標?那時候再美的姑娘也要自動寬衣解帶了。
他立刻覺得眼前的阿菊很醜,鬆開她推一邊去。
口裏敷衍着:“對不起啊妹子。”
“道歉不誠懇。”陳放抱着膀子,伸出那一巴掌,一臉凝重:“五百萬,我要聽見響聲。”
陳老六抬了抬手,沒有一絲猶豫的扇了自己一大耳刮子:“我對不起!”
“大點聲!”陳放輕蔑,陳老六還沒見過少年的這一面,愣了愣,陳放咬着后槽牙強調:“大點聲!不準停!”
陳老六又啪啪扇了自己兩大耳刮子,苦着臉哀求道:“陳公子,差不多了吧?”
陳放搖頭:“一家中等規模汽修城老闆一年能賺五百萬嗎?”
“啪!啪!啪!”陳老六也硬氣,狠心又扇了自己幾耳光,兩邊臉指印疊加,都高高的腫了起來。
“你現在是誠心道歉嗎?良心虧不虧?”
陳老六扭捏:“誠心倒也不是很誠心,畢竟他們都是NPC嘛,假人是吧。不過小兄弟你喜歡,我道幾句歉也是不打緊。看在錢的面子上,也就不算違背我這良心了。”
“那如果···”陳放隨手銜了根稻草在手指間纏繞打結,他目光幽幽:“如果我是騙你的呢?那你豈不是違背了自己的良心?”
“你如果是騙我的,我何止違背良心,我···”陳老六反應過來,蹙眉:“你騙我的?”
他不太相信,陳放剛才那舉止神態說的事情又那麼真,確實不像是騙人的。可如果他真是騙人的?何止是虧心!他瞬間怒不可遏,還是壓抑着自己的怒氣,苦着笑臉再確認:“您這···不可能騙我的吧。”
陳放眯着眼,一臉不屑:“我不過就是木桐市的一個窮小子,剛才隨口編排兩句你就信了。好意思說自己混道上幾十年,哈哈哈···看你自己把自己打成這樣,嘖嘖嘖···我看着都疼!”
陳老六怒極反笑:“你竟然承認了,我今天就讓你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說著,他就要衝過來扭打陳放,可是他剛邁出一步,就走不動了,一道天雷不偏不倚的劈中他的腦袋,而後一簇妖冶至極的火焰從他頭頂燒起,迅速向全身蔓延。
他滿臉恐懼,雙手亂揮,試圖求救。離得近的NPC們都驚叫不已,避的老遠。
只有陳放,避也不避,輕蔑的看着這個被妖冶青色火焰燒着的人,在自己面前一點一點痛苦到扭曲,直至燒為一灘灰燼。
他輕輕囁嚅道:“死字這樣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