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如不見
羅可寅見陳放神情略微落寞,嗤笑他道:“蔣依桃小師妹出生名門,跟她結婚,至少可以少奮鬥兩輩子。何況,人人都能看得出來她對你頗有好感,你如果追她一定事半功倍。”
“師姐,別取笑我了。我能完成學業就不錯了,從來沒有想過去攀龍附鳳。”陳放自嘲的笑笑,見蔣依桃有點誤會,他本想與羅可寅飯畢再找她當面聊一聊,聽羅可寅這麼說,他如果再去解釋,不免被人當做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別有用心之徒。
羅可寅眼眸閃動,她出生寒微,自然知道出生寒微又格外出類拔萃的人,通常有較常人更強的自尊心、使命感、勝負欲,這是他們這類人持續努力前進的動力,也是性格上致命的桎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自然而然的事,算不上攀龍附鳳。”羅可寅端起玉米汁輕抿一口,端聽陳放怎麼說。
陳放卻無心與她再糾結下去,別過這個話題,與她約定姜揚再有什麼異動第一時間告訴自己。說完,便背着書包匆匆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茫茫飄雪之中。
從那天後,陳放再沒在學校見過蔣依桃,羅可寅倒給他發了兩次信息。
一次是說姜揚正在準備一篇核心論文,這是遠超他學術能力的。另外一次是說姜揚已經動身去漂亮國參加交換計劃了,半年後才能回來。
羅可寅還猜想說,是不是未知生物的異動刺激了姜揚的腦電波讓他變得格外聰慧,所以才會受到著名學者的青睞,學術水平也一日千里,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說陳放有點虧了。
陳放知道自己這位師姐是做學術做的有些魔障了,既沒有附和她,也沒有反駁她。
他實在是太忙了,畢業論文的前期準備、秦教授之前交代的相關事宜、未結課的幾門專業課程,還有就是最重要的事,每周在外做家教!
這是他的立身之本,也是支撐他學業前進的動力。更重要的是,眼看寒假將至,他急需攢夠一筆錢,不僅是過年要用,他還想去一趟臨江。
去親自走一趟李榮華阿菊夫婦生活過的街區,也親自找一趟左小義!
當隆冬第三場雪籠罩京都,寒假終於來了。放假這天正好臘月初八,陳放坐上了前往臨江的高鐵,心情頗有些激動。
一路上,風景快速後退。他昏昏欲睡,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有模擬大腦環境的異世界,有桀桀怪叫的神經蟲,也有京大四年的寒窗苦讀。
醒來時,高鐵已駛入臨江站。
臨江在南方,不似京都嚴寒,但是寒潮來襲,冷空氣伴隨大風依然讓人凍的直縮脖子。陳放先坐了地鐵,到了李榮華阿菊他們原先開店的那條街。
老字號楊記廣式燒臘生意依然很好,陳放在門口逛了逛,沒有去找老闆。又轉了一圈,終於對照那張老照片找到了原來阿菊早餐店的位置。
這裏已經重新裝潢過了,開了一家沙縣小吃。
陳放進去點了個鴨腿飯套餐,邊吃邊和老闆套話。
“您這店開的不久吧,我記得這以前好像是關了很久的一家店了,阿菊早餐店。”
木桐話和臨江本地話本就相似,老闆也沒聽出來他不是本地人。
“對啊,年輕人。我今年才盤的這個店面,不知道怎麼這麼祟啊。後來一查,才知道阿菊早餐店還有這麼多典故啊!”老闆痛心疾首狀。
“是啊,當年新聞很有名。老伯,他們兩口子都死了,你這鋪子從哪租的呢?”
見有食客不避諱這裏上一任東家的慘案,
老闆忙不迭的訴起苦來:“還不是阿菊那個殺千刀的大姐哦,繼承了這家鋪子,都不知道做場法事就租給我。害我白白賠一年的房租,等租期一到,我就要趕緊搬走,後生你不知道啊,我在這開了大半年的店,就沒有一個月不虧錢的!真是祟到底!”
陳放尷尬的賠笑兩聲,匆忙扒了幾口飯,老闆這鹽放的能齁死海魚,難怪生意不好。
“老闆,你有阿菊大姐的電話號碼沒有?我以前小時候就是吃阿菊早餐長大的,有次我過馬路差點被車撞,多虧了他們兩口子攔住。所以我想問問阿菊大姐的聯繫方式,問一下阿菊他們夫婦葬在哪裏,去上一炷香表表謝意。”
陳放編起故事來眼睛都不眨,老闆本就對阿菊大姐頗多怨言,不疑有他,就輕易將電話報給了陳放。
陳放在手機上搜索了阿菊大姐的某信,加上以後,又如出一轍的說了一遍這個謊言,發了二百的紅包過去請阿菊大姐代為燒紙上香,還添油加醋的希望她發幾張阿菊李榮華夫婦的照片過來悼念悼念。
尋常人要陌生死人的照片做什麼,何況伸手不打發紅包的人,阿菊大姐很快發了幾張阿菊李榮華的生活照過來。
雖然是從相冊上翻拍過來的,陳放還是一眼就認出,這就是模擬大腦環境中的李榮華阿菊夫婦!絕對錯不了!
四年前,他就接受到這個真相。
如今,不過是再添一份確鑿的證據罷了!
那麼,早已死去的李榮華阿菊夫婦為什麼會出現在模擬大腦環境實驗里呢?
站在左小義原單位的門口,陳放心中頗有些緊張。
眼見天色越來越暗,趕在下班前,陳放到了傳達室,表明來意。
他說自己是左小義的病友,受左小義的鼓勵才能夠重新站起來,所以希望能夠再見一見這位好大哥。
傳達室將他帶到了一個辦公室,那位被稱為主任的人,當著陳放的面撥通了左小義的電話號碼。
隨着‘嘟’的一聲電話接通,陳放的心也高懸起來。
四年前,他就聯繫過這個單位,當時他們答覆說會將他的聯繫方式轉達給左小義,如果左小義想跟他聯繫的話,自然會回電話。
這麼多年,他從未接到過歸屬地為臨江的電話,如果不是中間出了什麼岔子的話,那就是左小義並不想見他。
主任和左小義寒暄了幾句,就進入正題,提到一位小病友來到單位尋找左小義,想當面感謝他的事。
電話那邊顯然怔了一下,問,是誰?
這個結果讓陳放大吃一驚,左小義不知道他是誰?他還是壓着心頭的疑問給主任解釋說,自己叫陳放,當初是左小義鼓勵了他如何如何。
電話那邊又安靜了片刻,才說道,請讓他接電話吧。
陳放接過電話,幾乎要熱淚盈眶了。這幾年,他一個人背負着壓力也背負着在騰飛醫療中心經歷的秘密,而左小義不僅是他在那個異世界的恩師,也是與他有過共同經歷的‘病友’,多少不能為外人道的話,他覺得自己對左小義是不必隱瞞的。
“師···左大哥!”陳放激動道:“一別幾年,您還好嗎?”
左小義聲音卻有些冷漠:“謝謝關心。聽說你在找我,請不要打擾原單位的領導們了。這樣吧,一個小時后在墨軒茶社見!”
說完,他不等陳放再多說,便掛斷了電話!
陳放有些懵,還是禮貌的謝過了主任。出門坐車去那家墨軒茶社。
根據搜索,墨軒茶社是一家高端茶社,坐落在臨江高新區的別墅群附近。陳放坐了一截地鐵,轉公交車再轉共享單車,才來到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
墨軒茶社就是由一棟獨棟別墅改建。進門后,院內的玻璃門後站着兩名身材高挑,容貌清麗的女孩。隆冬臘月,這兩個女孩還穿着一襲淺色旗袍,高叉下隱約透肉。
陳放沒有亂瞅,進了茶社,一位同樣穿着旗袍的女孩引他進去,並沒有因為他的一身學生氣就東西盤問。
陳放規規矩矩的問道:“請問,有沒有一位左先生···”
他話未說完,女孩接口道:“左總的貴客是吧,他已經到了,您請上三樓VIP
茶社的VIP電梯直通三樓,陳放跟着那女孩走過裝潢的頗有意境的走廊,終於在一道和風推拉門前停下。
“就是這裏了。”女孩輕輕敲了兩下,裏面說了聲進來,她才緩緩將門推開一個縫,示意陳放向前。
陳放一走進去,女孩已迅速將門關好,可見十分注重私隱。
這間包廂不大,中間放了兩個蒲團,左小義就坐在其中一個蒲團上,手裏端着一個小杯子慢慢品茗,身後還放着一架輪椅。
四年不見,左小義早已不復模擬大腦環境中那有些頹廢又粗獷的模樣。
他梳着背頭,整齊的一絲不苟。上身穿着做工考究的襯衫,下身西褲,放在一旁的皮鞋一塵不染鋥亮發光,一看就是名牌。至於掛在後面衣架上的那件大衣,更是不菲。
“師父。”陳放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坐吧。”左小義沒有答應也沒有反駁,淡淡的指了指對面的蒲團。
屋內有地暖,陳放將行李放下,外套掛好,規矩坐下。
“師父,一別四年,你竟然更顯年輕了。”陳放不知道左小義為何如此冷漠,但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左小義幾不可察的嘆了口氣,這才抬起雙眸,極不耐煩的看了他一眼:“說吧,你找我有何貴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