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一)
周六的上午溫馨而愉悅。溫暖的陽光灑落一地,片片金光在隨風紛飛的梧桐葉中起舞。今天希倫不用值班,神色悠閑地走進便利店,打算購買幾樣甜食來慶祝這來之不易的閑暇。
一身筆挺的藏青西裝,修身的馬甲在白襯衫的襯托下格外淡雅,銀制十字架項鏈懸挂在胸前,閃耀如天上明星。希倫愉悅地走進拐角處的便利店,一聲甜美的女音從耳畔傳來:
“歡迎光臨,希倫先生!今天天氣不錯,您來得很早,看看貨架上的新品吧?我特意為您準備了符合您口味的甜品。”
希倫優雅地朝她微微欠身,那副模樣像極了中世紀彬彬有禮的貴族紳士。“當然,相識多年,我的喜好您是了解的。”
小店不大,但放上七八排貨架倒也顯得寬敞。店鋪剛剛開業,沒有多少來光顧。希倫在人與貨間穿梭。忽然,他感覺一陣綿長尖銳的刺痛從頸間的那道傷口傳來,希倫一愣,一股溫熱便滲出肌膚,點點滴滴地沾濕了衣襟,落在地上,匯聚成一灘灘殷紅。空氣中泛起縷縷咖啡、煙草和消毒水的氣味,希倫眼神降至冰點,他迅速戴好防毒面具,強忍着劇烈的痛感用紙巾捂住傷口止血。
痛感在神經中流走,血如噴泉洶湧般越來越多,將一張張紙巾徹底打濕。半邊身子已沾滿了殷紅,大腦開始眩暈。眼角忽地一抽,一小股連綿的溫熱也從即將癒合的傷疤中緩緩溢出。天旋地轉,眼前無數光點閃現,雙腿一軟,希倫跌坐在地上,他使出全身力氣想把身旁公文包中的試劑瓶拿出來,但失血過多而導致的四肢無力讓他的想法頓時破裂。
“上帝,我永遠尊崇您啊……”希倫顫抖着在胸前比劃着十字。修剪得格外平整光潔的指甲在手心中留下一道道半月形的印痕,他咬咬牙,口中念着驅魔祈文,耗儘力氣將試劑瓶拿了出來,澄澈的聖水迎面澆下,希倫只覺全身肌肉一陣抽搐,試劑瓶從手中滑落,炸出了一聲脆響。
沒有血跡,沒有痛苦。聖水瞬間蒸發,一聲微弱的尖叫在耳畔響起。精神逐漸清明,眼前是一張張寫滿擔憂的陌生面孔:“這位先生,您沒事吧?需要救護車嗎?”
希倫摸了摸頸間的傷痕——已經收口的傷痕上殘留着小塊血痂,微微粗糙的摩擦感在指腹出現。“希倫,您究竟是怎麼了?”方才的女店員焦急地將他扶起,用紙巾替他擦去額前的冷汗。試劑瓶碎了一地,灑出的聖水中摻雜着點點殷紅,手腕隱隱的痛感讓他的大腦逐漸清醒。
一顆黑色的倒五角星在白皙的手腕上格外顯眼。希倫用沾了聖水的紙巾擦了擦,像是用馬克筆畫成的標誌卻紋絲未動。他嘆了口氣,沒有說話,轉身對着牆角,眼中閃過一絲金光,唇瓣微動:
撒旦,標記我是你做過最愚蠢的事情。
希倫冷冷笑着。他沾了地上的水漬,朝牆角做了個開槍射擊的動作。一縷黑煙從牆角冒出,緩緩沉入地下。
……
“約翰牧師!”希倫大步走進基督大教堂,約翰正和修女聊着什麼。“我遇到了一個大麻煩,我需要委託您幫我一件事。”
“怎麼了?”約翰急忙看向希倫。他挽起袖子,左手手腕上的倒五角星暴露在空氣中,顏色似乎比方才時更加深沉明顯。“你這是……”
一旁的修女也驚訝地瞪着雙眼,她顫抖着手,小心摸了摸那片微微凸起的肌膚:“您怎麼……?”希倫並不打算將事情的始末全盤托出,只是簡而言之:“近來人世不太平,
我不小心被地獄標記了。約翰牧師,我想委託您幫我消除印記。”
乾瘦的手指握住希倫的手腕,約翰眯起雙眼,口中念念有詞。隨着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約翰的神色也越發複雜。五分鐘后,他緩緩抬起蒼老的雙眼,眸光凌厲而嚴肅:“孩子,你為什麼不聽從撒旦的警告?”
“很抱歉,約翰牧師。我是奉我主之命來秉持正義的,至死絕不可能屈服於邪惡之下。”希倫冷冷地回應着他的目光。“如果只能以屈服來換取生命,那麼我寧願與撒旦對抗至死,也不可能拋棄我主託付的職責。”
約翰嘆了口氣。他在教堂里有些煩躁地來回踱着步,純白聖帶隨步伐而舞動。“撒旦在警告我。他要脅迫你放棄調查。希倫,你知道嗎?在撒旦眼裏,你的生命就如同螻蟻一般可以被輕易碾碎。如果你堅持你的立場,他會親自來取走你的靈魂,一半用來獻祭曼蒙,一半永遠在火湖中受侮辱之苦。”
“希倫,你要明白,靈魂撕裂的痛苦遠比五馬分屍要強烈幾千倍。被打入火湖后,你將永無輪迴之日。”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一名西裝革履的金髮青年緩緩走來。“我可以給你反悔的機會,你要為你的行為負責。”不知何時進來的加百列坐在長椅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希倫。
“先生,您在質疑我?”希倫冷冷地望着他:“我是不可能拋棄我主的。您不需要給我反悔的機會!”
話音剛落,加百列微微抬手,一縷金光從他的掌心飄出,將希倫全身籠罩,爾後緩緩沒入他的身體。“我掩蓋了你的氣味,撒旦的手下一時間無法找到你。在此期間,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另外,那個標記沒有人能夠去除——除了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