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孤世驍將
血湮谷。
傳說這是一個神戰之所,萬丈高的恐怖聖靈如未開化野獸般肆虐廝殺。行進間揚起的罡風化作龍捲;揮灑的血液沐風則雨;肢體的殘屑零落在地,壘起千丈的山岩。
傳說的由來是有根據的。
這個地方百里的貧瘠之所滿滿地覆蓋著玄色頁岩,星羅棋佈的高聳山巒猶如某個弒神的大陣,展露着它們崢嶸的獠牙。不止如此,偶爾粗野的猛獸也會踏足這片殘酷的大地,為的就是這裏豐富的日照和所謂的“靈”。
然而,人類的踏足,使得這裏再次湧起一陣腥風血雨。
“將軍,他……”這個細弱身材的男人竟穿着一身銀白鐵鎧,肩后大紅的披風好似這片大地上颳起的塵埃,在烈風中飛揚。
“還沒死,我看到了,不用你說。”將軍淡淡地說,臉上縱橫的刀疤隨着他臉上肌肉的拉扯蠕動不止,凶戾,而又令人作嘔。
“怎麼辦?”銀鎧的男人面上也是波瀾不驚,但心跳一下下地擊在胸前的硬甲上,嘭嘭作響。
將軍向前邁了一步。
剎那間,風沙飛旋,暮光散躍,玄色的大地裂開縫隙,不幸遭遇的石塊粉身碎骨。百米,彈指即到——
刀氣,縱橫!
這宛若實質的奪魂殺意直指越過警戒的將軍,那就連帶起的風都刮面如割的刀氣要把阻擋的一切都撕碎!
將軍後退了一步,揮掌打散了那道聲勢赫赫的凌厲攻擊,輕描淡寫得彷彿只是趕走了一隻微不足道的蒼蠅。
遠處的那個存在似乎執着於所謂的“界限”,並沒有接着發出攻擊。只是冷冷地望着這個方向,似乎一匹孤狼。
將軍甩了甩手,又對着它甩出一個審視的目光,接着,搖了搖頭。
“將軍,你……”銀鎧的男人一邊擔心地望着遠處虎視眈眈的身影,一邊用餘光瞥着自己的頂頭上司,心裏暗暗估量着着二人的差距。
“沒事。”將軍漠然。
其實他並不想看上去那麼輕鬆。那道隔了極遠的刀氣在他的想像中最多打裂他的手甲罷了,可真正接了下來才發現自己的大意——那是個無形質的招數,所以他的手甲再怎麼堅韌,也是擋不住的。
“啊!”將軍側後方的一位參將發現了異常,小小地驚呼出聲。
將軍用殺意的眼角制止了他,將他接下來的行動扼殺。
崔岩崇咽了口唾液,他能理解為什麼在如此嚴明的軍紀下這個訓練有素的參將會如此失態,因為在他們心目中無敵的將軍,竟然被一道雷聲大雨點小的招數打傷了。
將軍的手在滴血。
崔岩崇取下了掛在白銀鎧甲上的佩劍。
“全軍,聽令!”
“在!”
直到這時,這支掩藏獠牙許久的鐵血勁旅才猛然咆哮世間。
軒國的“暮魘”,曾經統治了這片大陸上百年,留下了許多孤戾的噩夢。
傳說這是魔鬼的軍隊,是刺入天使胸膛的三叉戟,是無往不勝的戰神也要畏懼的存在。沒有人會為他們的暴行買單,因為那無疑是一筆天文數字。
可惜,這支恐怖的軍隊在經歷了三國天將的刀鋒后銷聲匿跡了數百年,大陸上漸漸忘記了他們的聲威。世人偶爾會從老人那裏聽來關於他們的隻言片語,卻也只以為是為嚇小孩編出的故事。不曾想,傳說的噩夢,真的存在;而且,已經捲土重來。
精金不同於那種軟綿綿的純金,它雖然沒有耀目的光彩,
璀璨的顏色,卻有着遠超純金的硬度和重量。暗金的外表咋看平淡無奇,細察之下會發現其上布有波浪狀的雲紋。光線遇到了它像是小兔落入虎口,被吞噬得一乾二淨。它的價值也超越了普通的黃金,甚至超越了專門用來為皇帝打造玉石珠玩的和田美玉。這種只產於牙國狸璜古窟的珍惜材料就是一年的產量也做不了一件頭盔,但它卻是軒國“暮魘”鎧甲“崩巒”的唯一材料,可見一支“暮魘”打造所需的巨額財富,這也只有東南四國中佔有着“東華天寶”的軒國才有打造的能力了。
“暮魘”全軍僅僅千人,但在這一刻,他們迸發出了萬人難當的雄渾氣勢。
上千個八尺男兒的烈吼,是帶着開山裂石之力的驚人能量的。肉眼可見,一層赤色的雲氣自軍中騰起,宛若雲霧天紋,這在千年前是被軍人們稱作“天撻”景象,是“暮魘”進攻的號角,指揮官斬下的令旗。見者,誅。
滔天的凶勢終於沖至巔峰,無前的雄師穩穩開動,猶如巨龍抬首,濯天浪涌,天塌似的壓向他們的目標,那個孤獨的身影,那頭傲世的孤狼。
“或許,不會死的太多吧……”崔岩崇看着鋼鐵的軍隊從自己身邊衝過,暗暗地嘆息了一聲,很快,就被聲浪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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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異的黑紗輕輕拂過玄色的大地,天空中一輪暗淡的殘月默默的望着這片大地,似乎是在用悲憫的目光,靜靜地灑將大地。
女人優雅地邁着貓步,曼妙的身姿掩在輕薄的黑紗下,白皙的玉臂肌膚若隱若現,其他部位都是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動人的剪水秋瞳,深黑而幽紫的色澤無比瑩潤,但你若凝視着它們,就會發現自己宛若凝視深淵,深深的,深深的,無底的吞噬之暗。
微風撩起她垂至腰臀的輕柔烏絲,彷彿在阻止着她的前進,遮住了半張臉的黑紗貼住皮膚,頓時凸顯住她挺直的鼻樑輪廓,還有細細的,精緻的下巴。
似乎實在回應風的訴求,她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依懷姐姐?”
身後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聽上去分不出男女。
依懷沒有回答,只是抬起手臂,黑紗從她光潔的肌膚上滑落,好像空山新雨後露出的尖尖嫩筍,一隻玉手伸了出來,潔白無瑕,指甲修剪的圓潤如精工打磨的藍田。
深色的紫飄逸而出。
那光流就像她織女指尖流過的溪水一般細膩的絲綢,潺潺流下,灌入大地,隨後,大地開裂,一柄銀色的鞘緩緩升起,在空中零落着紅色的塵土,最終一塵不染地落入依懷的玉掌之中。
“軒國,軍師,崔岩崇。”依懷說。她的聲音和她優雅昳麗的外表完全相惇,刺耳而沙啞,足以讓人內心產生巨大的遺憾。
“他死了了嗎?”後面的那個小東西湊上來看向那鞘。
依懷沒有說話。
小東西越上她的肩膀,着竟是個奇特而漂亮的小獸,雪白的外表,一對大大的尾端尖尖的耳朵,也是尖尖的嘴鼻,眉心處有一道幽藍色的花紋,瑰麗至極,還有一條不斷跳躍的靈活的狐狸尾巴,可愛的要讓全世界的女孩子瘋狂。
她把鞘丟在一旁,繼續邁步向前,路線是曲折的。
“奇怪了,這這麼空曠平坦,為什麼叫血湮谷?”小獸嘀嘀咕咕着。
不一會,眼前出現了一道站立的身影。
那天下唯我的身影。
依懷走到那道身影前,漠然望着那已面目全非的臉。屍體用手裏的長劍支撐着自己的重量,讓自己能屹立於此。這個人即使是死了,全身上下依然透出一股烈烈威煌。
“玟國,李七;封名:孤世驍將。”
“不愧是擁有封名的男人啊,真堪稱絕世一將了。”小獸用它幼稚的聲音擺出一副英雄惜英雄地感嘆的樣子,對眼前這具屍體表示服氣。
“阿妖。”依懷沙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那小獸連忙閉嘴。
依懷的視線轉到了屍體心臟的位置,伸出了芊芊玉手,又是紫色的光輝流蘇溢出,絲絲縷縷地鑽進屍體的胸口,不一會,光流退回,帶着一枚迷幻的,暗紅色的奇異的菱形晶體。依懷將它捏在手中,回身道:“走了,阿妖。”
“啊?你終於肯讓我載你了?”阿妖一躍而下,落地時已化作一隻放大版的阿妖,它嘿嘿一笑,抬頭正要招呼依懷時,驚訝地發現自己身邊不知何時變成了高俊的山崖,只有一線道路曲曲折折,可以勉強通行。
“原來如此,玄陣嗎,不愧是血湮谷啊,真是奇處啊。”阿妖正讚歎着,一陣劇痛從背上傳來,無奈下邁開四蹄,飛速朝向來之處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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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史元紀》載:
鼎黎歷三百九十八年一月,軒國傳說部隊“暮魘”奇襲血湮谷,敗血湮守將李七后,餘下三百兵力退入玄暗關,四月,援軍在“暮魘”帶領下穿過血湮谷,目標直指玟國首都玉鈿城。圍城三月後的次年一月,軒國首都政變,現任軒轅帝次孫軒陌斬仕政大臣朵泗維,軒轅帝震怒,急召“暮魘”軍回師緝拿軒陌,玟國之徵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