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姐姐
陳小寶嘴裏咬着毛巾，胳膊已經被上了麻藥，外科醫生用一把尖細的鑷子順着洞眼插進肉里。
“啊~~~”陳小寶出低沉的呻吟，豆大的汗粒從額頭不斷的冒出，看得一旁的林偉強既揪心又自責。
“真該死，早知這樣昨天不亂吃東西了。”林偉強暗暗的責罵自己。
啪，血紅的彈頭從陳小寶的胳膊里取出，被丟棄在托盤裏。
陳小寶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如同剛跑完一場馬拉松的暢快。
醫生又給陳小寶的傷口處塗抹了一些止痛止血的膏藥，接着用紗布緊緊的給裹上。
然後開了張藥單遞給陳小寶說：“沒什麼大問題，子彈沒有傷到骨頭，我這裏給你開了些葯，你可以自己換，也可以來醫院讓醫院的護士幫你換。”
“謝謝醫生。”陳小寶接過藥單。
林偉強一把搶過藥單，殷情的說：“你好好休息，我去把你拿葯。”說完轉身去了藥房。
陳小寶苦笑着搖搖頭，出了病房，在過道里找一個位子坐下。
剛坐下，手機就響了起來。
手機在左邊的褲子口袋裏，陳小寶用右手勾進盛放手機的口袋取出手機，打開手機，是占世安的電話。
“喂。”陳小寶接通了電話。
“喂，小寶，是你嗎？你要不要緊啊？傷得到底嚴不嚴重啊？”電話那頭並不是占世安的聲音，而是陳小寶的姐姐，陳小蓮關切的聲音。
“沒事啦，子彈都已經取出來了，胳膊上了葯，現在也沒那麼痛了。”
“誒呀，早就跟你說別當jǐng察了，隨時會沒命的。你就是不聽我這做姐姐的話，今天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跟死去的爸媽交代啊。”電話那頭，陳小蓮說話聲開始帶起哭腔來。
陳小蓮比弟弟陳小寶大五歲，兩姐弟很小的時候他們的父母就雙雙離世，他們兩個是由爺爺nainai撫養長大的。
陳小蓮從小就很關心這個弟弟，姐弟倆的感情一直相當的好。陳小蓮曾很是反對陳小寶做jǐng察，可陳小寶每次都說：“那姐夫也不是做jǐng察的嗎？”
所以陳小蓮拿陳小寶也沒有辦法，只能叮囑占世安多照顧自己這個弟弟一些。這次陳小寶受了槍傷，陳小蓮更是在電話那頭忍不住的哭泣起來。
“好啦，姐你別哭啦。我現在不好好的，只是小事情而已，醫生說過不了一個就可以完全康復了。”陳小寶寬慰道。
“都中槍你還說成是小事情，這次只是打中胳膊，要是打中心臟，打中腦袋……
啊，呸呸呸，當我沒說過。小寶啊，姐姐求你，你就別干jǐng察了好不好，我現在就替你跟你姐夫說你要辭職好不好？”陳小蓮的口氣有些近乎哀求的意思。
“不行啊姐，你千萬別跟姐夫說啊，我一定要做jǐng察才行的。”
“那我讓你姐夫把你調去交通組或是後勤好不好？一樣是做jǐng察嘛。”
“不行，我一定要留在重案組才可以。”陳小寶語氣堅決的說。
“小寶啊，我就搞不明白，你以前的志願不是做一名作家嗎？為什麼現在卻要執意做一名jǐng察呢？聽姐姐話好不好，你辭職好不好，哪怕你什麼工作都不做，姐姐會養着你，就當姐姐求你了。”
陳小蓮其實一直都覺得自己這個弟弟十分的奇怪，因為她知道陳小寶從小就喜歡文學，一心是想要成為一個小說作家的。
可沒想到在聯考擇校的時候，竟然選擇了jǐng察學校，放棄一開始決定好的香港中文大學。
從jǐng察學校畢業之後，還讓他順利的成為了一名重案組的jǐng員。
雖然陳小蓮以前也追問過原因，陳小寶總是以一些不相干的借口敷衍過去。
其實一開始陳小蓮也並沒有太多反對自己的弟弟當jǐng察，因為他覺得憑自己弟弟的才幹，哪怕是做jǐng察，也很很快從一線的辦案人員很快的升職坐進辦公室里，說不定以後還有機會升為督查之類的高官，這樣也不失為一個好的職業道路。
可沒想到陳小寶也當了好幾年的jǐng察了，到現在還只是個小小的jǐng員。
陳小蓮曾經質問過占世安，為什麼自己的弟弟做了不少年的jǐng察了，怎麼還是一個小jǐng員，半點升職的跡象也沒有。
陳小蓮很了解自己的弟弟，陳小寶絕對不是那種沒有能力的人。況且當初是陳小寶突然改變了志向，想成為一名jǐng察，按理說應該很喜歡做jǐng察才對。
憑藉陳小寶的才華和能力，就算現在不是督查，也至少和自己的老公占世安一樣，做一個jǐng署的jǐng長才對，不至於到現在只是一個高級jǐng員的職位。
可占世安的話卻讓陳小蓮覺得很是意外。占世安告訴陳小蓮，說陳小寶在jǐng隊裏辦案很是消極，總是打不起什麼jīng神似的，每天就知道看小說。當jǐng察這麼些年，大案子沒破過，像樣的小案子也沒破幾件，以這樣的成績，當然升不了職了。
jǐng隊也是講優勝劣汰的，別的jǐng察工作積極，破的案子多，當然就將陳小寶升職的機會給擠掉了。
其實陳小蓮希望自己的弟弟升職並不是希望他夠當官，或是拿更多的薪水，而是一直擔心陳小寶的安全。
因為在重案組做jǐng察是件十分危險的差事，辦案的時候很容易丟掉xìng命，如果陳小寶能早點升職坐進辦公室里，那她這個做姐姐的就不用那麼擔心弟弟的安全問題。
每次占世安派任務給陳小寶的時候，陳小蓮都會感到心神不寧，她的腦海中時常會浮現出二十多年前的一幕。
當時不到十歲的陳小蓮在放學的路上，親眼目睹同在重案組做jǐng察父母當街和銀行搶匪生槍戰，結果雙雙中槍。
母親當場死亡，父親也因槍傷過重，搶救無效失去了生命。
親眼目睹這一切陳小蓮從此心中留下了很大的yīn影，以至於經常都會做出一些神經過敏的舉動，特別每次在陳小寶出任務的時候，她通常是會一整天抱着枕頭坐在沙上，連飯也不做，然後不斷的祈求老天弟弟不要生意外。
也許是陳小蓮這一輩子跟jǐng察有緣，父母是jǐng察，老公是jǐng察，就連本以為會當一個作家的弟弟也成了jǐng察。
不過幸好自己的老公占世安整天基本上泡在辦公室里，陳小蓮這才少了一份擔心，如今最令他的cao心的就是自己的這個弟弟。
過去陳小蓮也曾試着勸說弟弟辭職換一份工作，活着調去別的比較安全一些的部門，可弟弟都是一口回絕。況且這麼些年來，陳小寶也沒有因為辦差受過什麼傷，陳小蓮的心態還能說得過去，如今陳小寶受了槍傷，陳小蓮脆弱的神經實在是綳不住了，在電話那頭放聲大哭起來。
一聽到姐姐的放聲大哭，一向冷靜的陳小寶也被弄得有些方寸大亂。
“姐姐，你別哭啊，有什麼話你慢慢說嘛！”
“小寶，我真的好怕，好怕有一天你會像我們爸媽一樣。現在姐姐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了，我不想失去你，小寶你知不知道？”電話里陳小蓮抽泣着說。
“好啦姐，沒你說的那麼誇張啦。我只是受了一點小傷而已，做jǐng察受這點傷還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陳小寶寬慰姐姐說道。
“我不管是正常還是不正常，總是就當姐姐求你，你別做jǐng察行嗎？”電話中陳小蓮的語氣近乎哀求。
陳小寶低頭沉思了一會，接着對着電話輕聲說道：“好吧，姐姐，等辦完了這件案子我就辭職。”
“真的嘛？你說的是真的嘛？”電話那頭傳來陳小蓮興奮的聲音。
“嗯。”陳小寶對着電話輕輕的嗯了一聲。
“太好了！”陳小蓮在電話里開心的大叫起來。“小寶，明天來姐姐家吃飯，姐姐要做一桌子你喜歡吃的菜。”
“好的姐姐，明天晚上下了班我和姐夫一塊回家。”
“好的，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早點回家。”
“好的。”說完，陳小寶和陳小蓮同時掛斷了電話。
陳小寶往後倚在靠背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此刻，陳小寶的心中並沒有因為姐姐逼他辭去jǐng察工作的事情而悶悶不樂，相反，他感到全身一陣的放鬆和愜意。
陳小寶站起身，緩緩走到落地窗便，右手扶着欄杆，左腳交叉在右腿後面。在外科大樓十三層的過道里，陳小寶隔着窗戶欣賞着窗外的夜景。
遠處一些娛樂場所的霓虹燈光一閃一滅的亮着，雖然這摸霓虹誕生在那些雜亂而又污穢的地方，但遠遠的看上去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美。
陳小寶的思緒也隨着這些燈光的變換，飄回到了高中最後的一個暑假，那是個讓陳小寶魂牽夢繞的一段夏季時光。
那是的陳小寶留着一頭飄逸的長，帶着一副度數不算太深的近視眼鏡。清澈的眼睛大而明亮，透出一股子文氣和書香。
若不是一個女孩子的出現，陳小寶應該毫無例外的進入香港中文大學就讀，接着完成學業后從事自己的文學創作工作。
可沒想到自己一句情不自禁的謊言，和那個女孩無比誘人的承諾，卻使得自己鬼使神差的改變了自己的初衷，使得自己成為了一名香港皇家jǐng察。
想到這裏，陳小寶無奈的笑了笑，神情中充滿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說實話，自己其實真的並不喜歡做jǐng察。自己和姐姐似乎都沒有遺傳父母做jǐng察的氣質，對偵破案件這種事情根本提不起一點興趣，jǐng署的生活有時候也讓自己感覺透不過起來。
也許陳小寶從做刑jǐng的父母那裏繼承來的，只是機敏的頭腦和無畏的勇氣，但卻忘了繼承對偵破案件的那份熱情。
自己硬要逼自己做刑jǐng，可以說完全都是為了“她”。
一想到她，陳小寶的嘴角又微微的泛起一絲微笑，彷彿那透過網絡傳輸過來的每一個文字，每一幅圖片，和她的每一個音容笑貌有開始在腦海中播放起來。
正當陳小寶沉浸在對她的回憶之中，林偉強突然從後面拍了他一把，打斷了他對她的思戀。
“喂，小寶，一個人在傻笑什麼那？”
“哦，沒…沒什麼？”陳小寶趕緊收起了笑容。
“葯給你拿來了，我們走吧。”
“好，走。”陳小寶和林偉強兩人下了外科大樓，坐進車裏，接着林偉強開車向兩人合租的公寓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