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行動㈠

伊索尼的夜晚，如果沒有雨水，必然就如閃閃發光的酒館女郎，總會挑逗他的煙欲。

吐出一口煙霧，拉張靠凳，林志成全身倒在上面，腹部有規律地上下。天窗適時打開，排出污氣，風有時也會掉進來。

今晚，月亮就像卡列博家的銀餐盤，大且圓，倒映男人的煩操。用力掐滅煙頭，摸摸鬍子，按按太陽穴，林志成嘆息：“天盛啊！天盛，我出走了多少年？”

燈火搖曳，私人小作坊飄着硫磺的氣味，桌子上擺着爐子，裏面的銀塊慢慢化作銀水。他支起身來，頭頂的飛蛾繞着盞燈，跳着優雅的交際舞。

煙氣，彷彿一大片雲。眨眨眼，鄧耳街的那片空地，十二年前的一切，擔心，害怕，面對未知的恐懼，像遠遠看過的風暴堡壘的一堵堵城牆。

心情像是瓶子裏的水銀，伊索尼不屬於外鄉人。有時候，他沒有太多自主權，林志成發出失意悶哼。

小巧精緻的青銅器皿和爐鼎放在乾淨的操作台，架子上的各式各樣的小工具。銀塊熔煉完成，正火熱地等待他。帶好隔熱手套，他拿出定製的模具，將滾熟的銀液倒了進去，一陣熱氣騰起。

操作完成後，他轉身拿出一個提包，盯了它好一會兒，拿出那把改裝的韋爾洛德手槍。

“比起亞歷克斯，那把紅鷹，遜色極了。”林志成撫摸了一遍這把槍，惋惜，傷心，痛苦湧上心頭。

百福街64號，有一棟二單元三層的公寓樓，舊時代的建築。

陰雨初晴，房屋在伊索尼組成濕噠噠的叢林，蒸汽工坊放出的黑煙被沖洗得很乾凈。記憶里的伊索尼不是這樣，如今生長出來的樓宇，有的會擋住天空，驅走自由的飛鳥。

透過玻璃，金框眼鏡下，中年男人，抽出一封陳舊的手札，深深緬懷那個女孩。

“注意，注意！近日，巡衛司通過相關渠道，圍捕一群欺詐團體。據有關人員透露，該團伙以“低價售黃金”“地契抵押借款”等方式進行欺詐，涉嫌貝爾高達7.2億，帝國多處作案，現已遭到巡衛司的行動緝拿。”

窗外報亭，一遍遍通告這個消息，人們的交談聲，在城市裏傳播。正當所有人討論幕後人時，欺詐者正站在窗前，望着樓下攀談的熟面孔，眼神釋然。

幾個的地痞撞開了榆木門，面色不善，為首的刀疤臉說道：“賈金斯先生，我想巡衛們已經圍了過來，為了您的安全，請和我們走。”

大批巡衛圍住了這棟老舊公寓，為了任務的隱秘性，有條不紊地驅散了周圍的人群，截斷道路。

有些記者偷偷留了下來，企圖弄到些熱點情報，但這些粗魯的巡衛們，像是愣住了似的，遲遲沒有行動。

“願皇室能夠整治粗魯的傢伙們。”隱匿的記者們偷偷祈禱。

“亞伯拉罕巡長，地痞們突然出現，拐走了伊恩·賈金斯。”年輕巡衛小跑過來，喘着粗氣。

傳聲器里傳來着急的聲音：“巡長，伊索尼會寬恕我們嗎？”

“通知你的下屬們，不要想太多，守衛長知道這件事該怎麼做。”卡列博顯得不耐煩，發出指令。

可那邊支支吾吾，好像還有問題。直到馬修這個耿直的人，拿到傳聲器，才發出聲音：“亞伯拉罕巡長，為什麼不直接實施抓捕？”

“伊索尼必然不想看到這樣，還有頭頂上的皇室。”卡列博的鬍子翹了起來，他的下屬太多嘴了，一把蓋上了高帽。

“馬修隊長，也許，應該順應神和皇室的意願！”另一個訕訕的聲音從那頭插了進來。

黑色老爺車停在郊外，遠處是一座小莊園，紅葉環繞。

“伊索尼女神啊！這可不是三普秤黃金。”林志成穿着一件黑色貼身衣，口鼻都包裹住。眼前的景象，讓他陷入了深深的懷疑。

眺望而去，一棟寬大皇室風格的房子，還有珍貴紅木雕琢的樓宇，寬闊的草地，能隱約看到雨後的霧氣聚集在屋后的噴水池塘上；整齊如哨兵的紅楓，從大山地而來；花園中搖曳的玫瑰，透露浪漫的情調。

這樣的房子，對於一個議員，在國家條律上，是不受允許的。然而，那頭白豬一樣的傢伙，通過大羊皮衣人的賄賂，建起這棟奢靡的住所。公理出現在了狗的肚子裏，林志成態度氣憤：“這些趨附的人一定會受到點的苦頭！”

這個融入陰影的蒙面人，氣憤地丟掉黑色提包，快速揮舞手臂，靠近莊園，兩個異於常人的拳頭，彷彿電光一閃，打倒了守衛：“這是帝國的憤怒。”

接着，一躍便竄上來了莊園牆頭，又飛下手刀，雨點般打在幾隻獵犬的腰上，聽到幾聲“嗚呼”，就像是凍了似的，僵倒在地上，動彈不了

按照計劃，他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進去，就像拜訪一個老熟人。他用目中無人的姿態引起那頭白豬注意，讓白豬不甘，讓白豬受到挑釁。在伊索尼，膨脹的白豬不會容忍權威的敗壞，而試圖用手段對付肆意地行為，否則，落荒而逃就會失去下屬的人心。

清理莊園的人後，狂妄的白豬將帶着他的黨羽出現在議會廳里，同時調動武力，以為勝券在握，試圖對自己套近乎或者施壓時，一切就簡單了。

走在庄園裏，無論是園丁，還是糕點師，都應該向著小肚打過去。這算是友好的警告，他們應該羞愧。當他們捂着肚子睡在了地上，就能安靜地等待駐軍的抓捕，然後配合司法廳，等待審判。

此時此刻，大腹便便的男人坐在富麗堂皇的客廳里，享受一旁年輕的女僕照顧，為他工作，為他剝一個橘子。

“瑪莉，清理掉白絡，清理掉這些我不容的東西。”男人像往日一般發號施令。

作為權力最大的議會員，歐文·阿貝享受這種肆無忌憚的權力，享受人們害怕的目光，不僅僅是愉悅，更是覺得光榮，不然為何追求一把懸劍。

低劣的外貌映不出他變色龍的性格，不便的四肢擋不住行動的狠辣，因為他有兩張臉，方便施展他的官僚藝術。

幾個守衛瘋狂地朝向林志成，使用電能工坊的新商品***。這玩意兒若是打在普通人身上，誰都會在一段時間內失去行動能力。但對林志成不一樣，只是讓他接下來不再友好待人，一腳足以讓幾人在空中後退幾米，倒地不起。

“工坊的東西越來越有意思。”林志成從其中一個人手裏拿走了***，繼續向前走去。

“阿貝老爺，阿貝主管一直在使用傳聲機。”女僕瑪莉將一瓣橘子塞進歐文的嘴裏。

“怎麼了，艾克又是和誰的妻子一起調情出事了嗎？”

“沒有，有人闖進來了，傷我們的人。”

“是誰？有多少？”

歐文·阿貝是誰，是伊索尼這片舞台後的掌控之手，握住書寫一切的筆，背靠親王，是一大塊堅硬的鐵。瑪莉從來沒有擔心，她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繼續投喂橘子。

“也沒所謂了，讓艾克去招呼他，順便叫幾個巡衛，給我準備一輛馬車。”瑪莉一直這樣，任何關乎決斷的事都是默不作聲。歐文喜歡這種順從，立馬吩咐下去。

瑪莉立刻準備出去，處理好事情。當她跨過紅木門，身後追來一個威嚴的聲音：“我希望我的出行顯得樸素，我需要更靠近庸民，在高大的車裏可做不到。”

砰！一大片玻璃被打破，幾個身影躍下。

圍在公寓旁的巡衛們驚呆了。情況真是突然，地痞們不要命了嗎？馬修慌忙地集結下屬提供救援，只有留下活口，才能交給司法廳接受審判。

又是砰的一聲，那幾個人狠狠地砸在地面上。伊索尼女神啊，所有人都不忍直視。直到一個馬修驚恐萬分地命令射擊，他們才發現那些人還活着，攛着刀，甚至準備着衝鋒。

傳聲機“呲呲”發出聲響，馬修好像受了傷，用一種絕望的語氣，斷斷續續地說：“亞伯拉罕巡長，子彈……沒用……那……是……怪物！”

卡列博抖擻了精神，像是是一隻獵豹，搜尋四周，直到年輕巡衛拿着紅茶杯子出現在桌子旁，他兇狠地叫道：“你是我的士兵嗎？年輕人。”

“我是您的士兵，亞伯拉罕長官！”年輕巡衛毫不猶豫地丟掉了那杯紅茶，標準的敬禮，回答道。

“我有一個任務，能夠完成嗎？”

“是的，長官，我可以。”

“大聲些。”

“我-可-以—”年輕人聲嘶力竭。

“從現在開始，等待歐文議員的傳聲，然後好好地，使他信服地，敷衍他。”

年輕巡衛十分不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沒底氣地問：“亞伯拉罕巡長，你要……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張方臉此時佈滿陰雲，很沉悶，不斷變化，始終有種緊迫感。他騎上燃氣機車，不斷打火，動力核心在咆哮。即將飛馳出去時，卡列博好像想到什麼，馬上大聲喊道：“士兵，注意周圍的高樓，打開那個機器。”車子在起步加速，他回頭，又執着地補上一句：“堅守我的命令！”機車飛馳出去，像一道風，在路上狂飆。

“你們！跑不了！”卡列博的手緊緊抓住打火開關，眼神冰冷，不斷加速，破開風聲。

年輕巡衛思緒混亂，全身好像癱軟了似的，盯着那條路。

大群的不忠者在地面上哀嚎，林志成鞋底輕吻着尖嘴猴腮的一張臉。為了表達愛的力度，他咣咣又給了兩次重吻，接着撿起地上的***，給裹嘴布塊划合適的口子。

那張尖嘴還像茅坑裏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伊索尼不會原諒你的，我的叔叔也不會，告訴你混蛋，你會像一隻飛蟲，被拍死。”

透過口子，噴出一口煙，在空中旋轉混合形成一個圈圈。這種應當是無賴的傢伙，林志成只會白上幾眼，讓腳繼續親吻他的臉，快活地抽着煙。

拚命掙扎，使出了吃奶的勁，他的頭好像卡在門縫裏，紋絲不動。

火燒在了他的心裏，艾克臉冒青筋，更具氣勢，準備開始咒罵眼前這個男人的祖先們，一隻手撕扯他的褲腿。誰知下一秒，他發出鑽心的慘叫，開始不斷求饒。

林志成丟掉抽了一大半的煙，眼前這個人毀了他的胃口，浪費了他的時間。

魔鬼，這是魔鬼！艾克的手臂上燙出幾個黑印子，***不斷打在身上，撕心裂肺的痛，眼神充斥着畏懼，喉嚨叫啞了，渴望躲閃。

距離議會廳的路還很遠，路的兩邊是田壟，第二批大麥被風吹得搖晃，它們的身子很單薄。

鄉土的路上，歐文問着後座的瑪莉：“艾克回應什麼了嗎？”

“沒有。”瑪莉愣了一下，事情開始反常起來。

歐文也開始擔心，叫車夫更快地抽打馬兒，同時調節傳聲機上的扭鍵，將傳聲機向卡列博那邊接通。

亞伯拉罕巡長的傳聲機發出聲響，年輕巡衛有些擔心，他將面對着伊索尼權力最大的人。幾個巡衛聞聲而來，充滿了好奇，他們急切的想要知道是誰居然知道長官的傳聲頻率。

年輕巡衛接了過來，一個具有威嚴卻又顯得柔和的聲音傳了過來，像是上級關切的問候：“亞伯拉罕巡長，中午有大麥酒和麵包嗎？”

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來：“偉大的伊索尼！您是議會裏阿貝大人嗎？”

歐文覺得奇怪，一般來說，這個時間的卡列博正在享受午餐，有充足的時間等待自己的呼叫，然而卻是這個陌生人的接聽，叫他不悅。不過作為議員，他還是裝作威嚴的模樣，居高臨下，自傲地說道：“哦！是個勇敢的年輕人，我是歐文·阿貝。我偉大的帝王，一個暴徒正在追我，想必你也不希望我被頑民所傷，那樣我就不再能為人民效力，所以我希望以帝王的名義尋求巡衛司的保護，即使他們有任務在身。”

“我想您是皇室的得力助手，您的請求，我們很快就會滿足，阿貝大人。”那個年輕的聲音儘可能裝作淡定，面對大人物的權威，他遲疑好一會兒，依然堅守命令，假裝接受。不過，顯然他是年輕的，出於內心的害怕，他說多了嘴：“我們正在百福街64號，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當他聽到“百福街64號”這個地點，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路上居然出現堵塞，車夫為此咒罵。這是罕見的事情，更加罕見的是歐文·阿貝的心，產生出了一絲不安，臉色不太好看。

歐文·阿貝接受過許多賄賂，有欺詐者，有殺人犯，有奴隸販子，還有一些無良的商會，甚至異端傳教組織。在如此多試圖舔舐他的腳丫的人中，伊恩·賈金斯是讓他有記憶的名字，因為有一筆七千萬的賄賂，相當豐厚。

實在是太了解他了，瑪莉意識到事情不簡單，正要開口問，就聽見他冷冷說了一聲：“老喬，叫這些人滾開，直接趕去議會廳，那裏都是我的人。”

“瑪莉，聯繫巡衛里的馬修·貝色麥，另外，通知我的鷹犬們，煮好茶水，叫上護備隊。”瑪莉身體顫抖了一下，輕輕地答道：“嗯！”

機車飆上了一百多碼。這是一輛改裝機車，托軍隊的朋友改的，才勉強追上他們。

“見鬼！這軲轆不能再快一點。”卡列博抱怨道，風灌起了他的制服，吹的眼睛不舒服。

這群人像是狂暴的野牛群，肌肉呈現出詭異的顏色，眼裏滿是血絲，打了興奮劑一樣。

終於足夠近了，卡列博拉動槍栓，卡塔洛手槍打出兩顆銀汞子彈，對着一個混混的大腿。

不敢相信！這群混混簡直瘋了，居然主動撞向子彈。

願伏斯頓林保佑，一具屍體砸到地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