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追獵

第一章 追獵

夜,像墨一樣濃重,包裹伊索尼,成為一塊厚重的幕布。

“看來,就在這附近。”斜眼看着一旁,鬍子拉碴的男人沉重地說著。嘴裏叼着支香煙,寬鬆的黑色西裝,白色緊身襯衣,還有黑色領帶,他簡直是個黑幫教父。

一旁的鬼火小子們,聚在一起,拉動鑰匙孔,肢體瘋狂地亂舞,引擎在低吼。

這裏可是議會廳的十字路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男人突然蔑笑,看着鬼火,就像一隻跳蛛,一躍而起,在牆角和屋檐旋轉竄動,靈活得驚人。

鬼火戰車發出怒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們全都跳了上來,看着前方閃爍的信燈,沖了出去。這些不守規矩的傢伙,簡直是一群騎着戰馬的猴子。

他們“呼呼哈哈”的嚎叫,拿着球棍和球杆,興奮極了。周圍的路人畏而遠之,有些囂張的鬼火,注意到牆上的螞蚱而做起鬼臉。

男人繼續蔑笑,再次躍起,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轉,極力的炫耀,最後把屁股對準鬼火們,扭來扭去。這是對猴群的大不尊重,然後華麗落地,消失在夜色里。

猴子們炸群了,臉色氣的慘白,叫的更大聲:“呼呼呼哈哈哈!”鬼火們都用輪子翹了起來,排氣管噴射怒火,引擎里的齒輪嘎吱嘎吱,揮舞着球棍和球杆。一群野牛就這麼沖了出去,很想撕碎這傢伙。不過可惜,今晚的目標不是他。

燈紅酒綠,煙氣繚繞。濃妝艷抹的女人,成群結隊的男人,聚在這條十字街上。

經濟蕭條的時代,富人們依舊揮霍無度,奢侈品和午夜酒吧的蒙面舞會,像是多糖的甜點,不失甜蜜卻有種腥膩味。

一個猥瑣的男人,尖嘴猴腮,不懷好意,跟在女人身後,奢侈包包就很不錯,還是真皮的。眼前這個女人是個富小姐,口味別緻,紅寶石項圈掛着衣領上,配上亞地士黑膚膏造就的黑色皮膚,紫色的熒光眼影,追逐時代潮流,富商家的蠢女兒。

“華麗的小母羊,你有富庶的老山羊,而我的卻是兩隻老黃牛。要是時代還富裕,嘖嘖!無常!一邊倒的命運天平呀!。”猥瑣男一點點靠近,急切,渴望,按耐不住,那雙手蠢蠢欲動。

人群中發出突然慘叫,一個路人被鬼火小子們團團圍住,領頭的小子一桿將他打倒在地。周圍的人紛紛鼓掌喝彩,因為他應該眾星捧月,他有權力巨大的父親,他是鬼火首領。

街道上的行人慌亂不止,四散而逃,如同潰散的蟻群,對鬼火們投來畏懼的眼光。紅月之下,正如鬼火首領陶醉道:“唔!羊群見到了魔鬼,咩咩咩,跑了。”

“嘿!瞧瞧,維克托,那隻毛髮漂亮的小母羊跑了,現在跑了。”猥瑣男怒吼道。

鬼火首領相當鄙蔑,嘲諷道:“嘿!夥計們,下水道的老鼠在叫喚,衝著漆黑的忠者,就他這窮民,還偷東西呢!”

“哈哈哈,哈哈哈!”鬼火們像是煮開了的粥,紛紛大笑起來,不時罵著髒話。

信燈不停的閃爍,一家飯館的樓頂上,鬍子男人看着這幫小丑,手指間兩張塔羅牌在跳動。

猥瑣男咬牙切齒,他的表情有些扭曲。這種屈辱,他還能隱忍。

“別管這隻老鼠,他這種窮鬼。維克托,晚上會下雨,提醒他明天的會議,我們走吧。”鬼火首領的左手邊,一個小白臉輕蔑地說道,他是副手兼智將。

右手邊,那人揮舞着高爾夫球杆,他也是副手,不過是一位先鋒,附和:“對對對,老鼠,明天八點的會議別忘了,小姐們還在等我們,就先走了。”

鬼火小子們發出嬉笑,“啊呸!”每個人朝着猥瑣男啐一口痰,鬼火戰車噴出火焰,揚長而去。

隨着他們遠去,猥瑣男的眼珠子差點蹦了出來,他不甘地咆哮着,手腳亂舞,表情狂亂。

“不愧是一伙人,像只狒狒似的。”男人收起一張塔羅,從昏暗的巷子裏走出來,手裏多了個手提包,胸前的銀制首飾閃着光。

猥瑣男受夠屈辱的生活,這個陌生人,他來的不是時候,僅有的一絲冷靜讓他試探道:“你是巡衛?”

“我只是來取東西。”男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雖然他的身份與此有關,但這種個人私隱,有些神秘感是不錯的:“哦!我應該會是誰呢?”

烏雲蓋住了紅月,也擋住夜晚的美妙。

真是個可惡的回答,還有那定製西裝!這個該死的時代!恥辱!不甘!突然興奮了!猥瑣男表情狂亂,既然不知道,就當你裝神弄鬼,憤怒就此令他失去理智,大聲咆哮:“你找死!”

這個扒手使用着超理性力量,身上血光閃爍,扭曲的臉上眼白翻起,惡意在暴動,四隻手憑空長出,一頭野獸在低語,邪魔出現了。

塔羅牌在躁動,是新的啟示。空白的牌面出現濃濃黑霧,古代的蛇行痕迹在上面蜿蜒盤旋,詭秘的遠古低語入侵現世,展示出一隻四手山魈。

“既然是惡魔牌的話,那麼……”男人佯作慌張,指着一個方向驚叫:“嘿!查爾斯,你要用汞炸彈謀殺我嗎?”見猥瑣男慌張轉頭,馬上伸手進公文包,將公文包提到胸前,衝著這個四手怪物,連開數槍,奇異花紋的子彈在空中旋轉。砰砰砰,一隻血淋淋的手掉了下來。

猥瑣男疼得哇哇大叫,現實使他清醒過來,衝著男人罵道:“卑鄙無恥的混蛋。”恐懼感壓迫着他,危機感佔領心靈高地,第三隻手掀起風流,青石路面上切出痕迹。趁機,一道黑影竄上房檐。

“嘖嘖!想跑,問過我沒有。”男人一個空翻躲過風流,甩下手提包,左手抓着一塊廣告牌,靈活地翻上房檐:“接受你的命運,死神,狩魔蜘蛛。”

紅色的光充斥男人全身,眼底更加明亮,肌肉密度加大,膝骨變化,身體上的汗毛直立起來,更加敏捷,更加強壯,跳躍力更強,感知力更強。

雨水落下來,多數清冷的街道上沒有幾個人影,他們的速度也太快,肉眼根本看不清。

兩人在不同的建築物間,跳躍,翻轉,飛檐走壁,這是極速的競爭。

“我是漆黑教會的人,我是手。”猥瑣男的赤色瞳孔兇狠十足,威脅道:“殺了我,你的妻兒老小,你的朋友,一個都別想活着。”

“狒狒先生,那就對不起,我什麼也沒有。”男人優雅地調侃,輕描淡寫地拿出一塊大麥糖,就像是個老流氓,還不忘調侃道:“嘿!你累嗎?不如停下來,休息一下。”

猥瑣男沉默,憤恨,瞬間,又有幾道風流發出,從第三隻手裏。

男人一躍而起,頂着雨水,風流衝過他的下方,手裏的韋爾洛德手槍再次打出銀汞子彈。但這次,猥瑣男有了戒備,迅速躲開了,開始拉遠距離。

可不能讓他跑了,男人手指甲間的腺體分泌腐蝕毒液。一團巨大的強烈酸水在超理性力量下凝聚,向猥瑣男拋射出去,那是顆酸液炸彈。

猥瑣男面對這種低級的攻擊,發出嘲笑,身形扭轉,幻影閃動,迅速躲開。

“狒狒先生,小心腳下。”男人做了鬼臉,一躍而下,平穩着地,濺起雨水,別具一格的優雅。

“哼!鬼話,野草里的狐狸。”猥瑣男不屑一顧,因為解脫之路,就在前方。然而,命運不會放過一些人,更何況是男人的精心設計。酸液腐蝕了懸挂的鐵架,下一腳,猶如懸崖失足,猥瑣男重重的跌了下來。

俗話說得好,趁你病要你命。連續四槍相繼打出,銀汞子彈排成一豎直線,直指猥瑣男。

雨水中,剩下的三隻手撕扯着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然而一切都滑溜溜,所有擦肩而過的支架,縫隙,無一例外的沒能抓住。這個扒手曾扒住過一切,唯獨扒不住他必死的命運。

面對即將到來的子彈,他惶恐不已,在空中手舞足蹈,但他太無力,改變不了什麼。他突然明白,未免辛酸,然後變回那個放羊的小孩,看着天空,忽的淡然了。

那張塔羅里的惡魔提醒過他的,一隻手引來黑暗裏的恐怖蜘蛛,將他殺死,在點點光線下。

血花四濺,強大的衝擊力打出幾個血孔,碰的一聲,猥瑣男,重重地砸向地面。雨水稀釋酸液衝擊在他背上,焦黑的疤痕被灼燒而出,甚至露出白骨。

“將死的野犬就是這種姿態,微弱地喘氣,身體痙攣,卻動也不能動,哈哈哈!”奄奄一息的猥瑣男,躺在鐵架縫隙里,瞟了一眼這個酷男人,像是看透一切,繪聲繪色地說著,不時可悲地笑,泣出幾滴淚。酸液灼出的傷迅速癒合,但銀汞子彈不會。

雨水在空中落下,電氣工坊的霓虹燈光線是一件千絲萬縷的時髦大衣,一閃一閃,五顏六色。伊索尼真悲哀,老天在為它落淚,它卻嫌眼淚太廉價。

男人一步一步靠近,皮靴踩在水泥路面,發出“嗒嗒嗒”的沉重腳步,在雨水中迴響。

“我註定死在你手上,朋友,我只想求你幫個忙。”猥瑣男轉過頭,僅剩的一隻眼,閃爍央求的光,無問生死。

男人突然謹慎起來,快速地查看四周,抽出槍,對準他的頭,選擇與否帶來的隱患他接受不了。

可是,猥瑣男沒有絲毫害怕,一臉平靜,甚至有些無奈,慢慢地開口。

這不是將死之人的反撲表現,倒像是赴死之人,一個勇士。男人有了興緻,想聽聽他的話,手指脫離了扳機。

“我的老黃牛們,把我養大。現在,它們病了,在昂貴的人命商場,在無奈的時代刀口——”猥瑣男咳嗽幾聲,自責愧疚委屈,還有不甘,他的臉寫滿一切,氣息越來越弱,吐出一大堆血:“你是個富人,當然,我不是向你乞討,只是求你救救他們。我無法從正義渠道得來合法足夠的貝爾,所以,我向你交換,足夠乾淨的貝爾,求求你,有一點善良。從前我也是個辛勤工人啊!我依舊誠實訴說這一切。”

這張臉,突然讓人覺得沒有那麼猥瑣。男人再次看了看四周,望着他那沉重的雙眼,思索一陣,放下槍,選擇了相信,沉默一陣,鄭重許諾:“我會的。”

這是男人第一次答應他的獵物,去做一件事。不論他生前對錯與否,這是莫大的善心,給予錯誤之人一次了無遺憾。然而,大多數時候,任務沒有溫度。

真好啊!他笑了,釋然了,今後的一切想必都會很輕鬆。“海下之巢,該走吧!”他如是說道。

一顆彈殼打在地面上,緊接着,一縷光從他的身體裏飛離出來,額頭傾向地面,大地給他掩着臉,身體顫動,紅光在白牌上繪出它的模樣,肉身逐漸化為塵粒,他的手腳卻顯得放鬆。

一團白色塵土在地面上隨雨水而去,即將進入昏暗的下水道,但他的心裏出現了無數縷光,他會就此前往那個聖地。男人在胸口划起十字,撿回破洞的手提包,將槍裝回,拿出一把黑傘,消失在雨中。同時,帶着那張紅塔羅牌。

冬天要來了啊!那人獨自感嘆了一句,夜裏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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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角色:熾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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