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深夜談

第四章深夜談

呂循捨不得自己心儀之人受流言蜚語之苦。

可沒想到,甘棠那頭竟出了意外。

呂循現在又慶幸又后怕,整個人後背發冷,幸好他趕上了。

“我……沒事。”親歷這樣的意外,饒是甘棠平日在成熟,此刻也被嚇蒙了,語音裏帶着重重顫音。

“沒事就好……”呂詢笑了笑,“快些回去吧。”

甘棠深深看了呂循一眼,然後在自己女侍和小廝的扶持下離開閣樓下。

行至牆根轉角時,甘棠又回頭看了眼閣樓。

這一眼,便讓她不管不顧的提裙往回跑。

呂循在甘棠回身相看的那一瞬,竟重重跪在地上,然後整個人像力氣被抽幹了似的,身體止不住的往前傾,若非唐王扶住他,他就要臉着地了。

“究易哥哥……”甘棠的聲音很低,低到若非呂循剛好抬頭看到甘棠的唇形,便會錯過這一瞬。

究易,呂循的字。

甘棠恪守禮教,從不在人前失禮,除了有一次和自己的手帕交嫆嫆爭論不下,口不擇言的呼出過一次這個稱呼。

便是呂循自己都沒聽過甘棠這麼喚自己。

甘棠這一刻忘記了禮儀教條,沖呂究易的方向伸出手,呂循勉力站起來,沖甘棠擺擺手,“甘姑娘,在下無事,你快些回去吧,省的家中長輩擔心。”

唐王接收到自己外甥的的眼神,也開口,“甘家小娘子,究易這邊有我,你先回去仔細查查身上有無傷。”

最終,甘棠在唐王那頭和自己這頭的女侍小廝的攙扶下,回了戲院。

卞家長輩,甘棠的幾位舅母瞧着甘棠出去的時候好好的,回來的時候失魂落魄,忙圍過來問,“棠兒,這是怎麼了?受什麼驚嚇了。”

“回大夫人話,咱們姑娘差點從丈約高的樓上摔下來,可不嚇死了。”熏兒眼角帶淚,語帶哭腔的喊道。

甘棠幾位舅母忙牽着甘棠查看,“怎麼這麼不小心,讓你家姑娘爬到危樓上。”

“大舅母,我沒受傷,可是……可是……”甘棠可是半天都沒有下文。

“可是什麼?棠兒,你慢慢說。”

“三舅母,我回來時,救了我的呂世子不太好。”甘棠沒忍住,兩行清淚從眼尾滑落。

“是唐王殿下的那個外甥?堰國公府的呂世子?”三舅母追問。

甘棠沉重點頭。

甘棠幾位舅母相視一眼,快速商討后,決定由大舅母領着自己的大兒子和大兒媳前去呂循那邊看望一番,家中其餘女眷並甘棠一塊兒回府,找個大夫好好給甘棠看傷。

經大夫診治,確定甘棠沒事後,一家子人都鬆了口氣,與此同時,去看望呂循的大舅母他們也回了府,並稟了當家人呂循現在的情況。

這麼一番忙碌,待到甘棠被自己外祖母傳話的時候,已經月掛高樓了。

卞老夫人的屋子,此刻無一侍奉的女侍,就連卞大將軍都不在。

這情景,只在甘棠上次向外祖母表明女兒情絲時出現過。

時下的女兒家,聲名決計不可有半點污染。

甘棠像卞老夫人行了禮。

卞老夫人像甘棠伸出手,甘棠順勢坐到卞老夫人腳邊的小凳子上。

“白日受驚嚇了。”卞老夫人寬慰道。

甘棠微微搖頭,“喝了一劑安神葯,已經沒甚害怕的了。”

“那呂家小郎君呢?我聽你舅母們說,你當時哭了。”

卞家舅母們來回話時,說的都是甘棠年紀小,不經嚇,才哭了,但在提到呂循后,卞老夫人就洞若觀火,找出其中牽連。

“外婆……”

“棠兒,我與你外公始終是心疼你的。”

這句話,讓甘棠得到鼓勵,“外婆,棠兒讓您和外公操心了。”甘棠沖卞老夫人深深一拜。

“若能得一人真心相待,棠兒自是歡喜萬分。可是之前,他那邊傳來的消息並不好,我本已經死心了,但萬萬沒想到他會親自來西川,我知道,他那樣的人,是不需親辦此差事的,所以……外婆,棠兒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才好了。”

“那嫁去允家吧。允三郎待你之心,不比呂家大郎差,他妹妹與你又是閨中密友,你嫁過去也是夫妻和順,姑嫂和諧的。”

甘棠怔住,幾乎是沒有思考的搖頭,“不,不,棠兒不能應允三哥,允三哥他那樣的謙謙君子應該配一個會全心全意愛慕他的女子。”

“外婆,剛得知究易哥哥並不想娶我時,我便想着,若一定要嫁人,那個人不愛我也行,我與他無法舉案齊眉也行,只要別讓人傷心就好。”

卞老夫人大受震驚的盯着甘棠,燭火搖曳間她看出自己這唯一的外孫女心底的自卑,“你這孩子,怎麼會生出此等想法來,你親爹官拜二品,親娘是先帝親封的鄉主娘娘,外祖家戰功赫赫,只要苻朝不滅,就無人敢動,你這樣的身份就是太子妃也當得,怎麼會龜縮至此!”

“你還記着當年的事?”卞老夫人心痛的撫了下甘棠的臉頰,“那禿驢道士一介叛逃師門之徒,說的字一個都不能信。”

當年,甘棠的虎狼親戚為了霸佔甘棠爹娘遺留下來的家財,在誘拐甘棠不成后,又滿城放甘棠剋死親長的狠毒流言出來。

那時候,幸有呂循暗中幫忙,不然甘棠當年還等不及自己外祖家來人,就又被逼着進祠堂然後“羞憤自戕”。

“不是,外婆,那些人的話我早忘的一乾二淨,若有一日直面他們我也不怕,我只是怕與人為妻后,無法付出同樣的感情給愛我的丈夫,我的心已經……已經全是究易哥哥了。”

甘棠咬着唇瓣,將最後一句話,說的含糊。

卞老夫人嘆了口氣,“好了,棠兒,外婆知道你心思了。你為了那呂家小子這般憂愁,也不枉那呂家小子早先前被你外公舅舅們打一頓了。”

“什麼?”甘棠哽住,“外公舅舅們作何打他?”

“不知禮數冒犯你,不該打嗎?那小子當時還說,自己做了登徒子,任打任罰,只別來教訓你,你從頭到尾都很守禮。”

“所以外公外婆自三舅舅的冥誕祭禮完成後,都未來尋棠兒問及此事?”不知為何,甘棠心裏癢酥酥的又麻酥酥的。

卞老夫人點了下甘棠鼻尖,態度更加松和,“是啊,我們棠兒有別人護着了。棠兒,只一點,你仍是甘家女,親事又定在閆隆,屆時納吉納徵之禮都得在甘家完成,回閆隆后,別怕甘家那起子小人,你外祖還在呢,知道嗎?”

甘棠重重點頭,“棠兒知道。”

祖孫二人真心實意的聊了一程,甘棠在祖父母的慈愛心下,心愿得成。

一家人原是要去唐王府探呂循病況的,不想待有信傳來時,那頭呂循已經因帝都急召,離開了西川。

呂循離開的突然,這可愁壞了甘棠。

當日,呂循不顧一切救人之後,看起來很不好的樣子,那時,他又急於支開甘棠,使得甘棠迫切想知道呂循如今狀況,不想她到底晚了一步。

而外祖母又與甘棠說,如今兩家沒有明信,她不好太過外放,她便只得將心事往深處藏。

關於親事一事,雖主角是甘棠自己,可她到底年輕面嫩,家中長輩只稍稍打趣,她就羞得無地自容,但在那些打趣中,她也大概知道如今事行進到何處了。

通過自己大舅母,甘棠知道唐王府那頭書信已出,通過自己二舅母,甘棠知道閆隆那頭最遲四月就會回信來,通過自己五舅母,甘棠知道若一切順利,她六月就得啟程回帝都閆隆。

時間在甘棠得閑時做詩箋、繡花彈琴中、在甘棠抓緊與自己在西川結識的手帕交吃喝玩樂中、在外祖母像再也見不到甘棠似的,一日裏要留她兩三個時辰在身邊中度過。

轉眼進了三月中旬。

外界風平浪靜。

甘棠的生辰也在時光蹁躚中到了。

乾臨十六年三月十八日,是甘棠十五歲的生辰,按照禮制規矩,十五歲的女孩子若已有婚約則要舉辦一場許嫁之笄,若沒有婚約舉辦的則是未嫁之笄。

兩者的不同之處在於,若是女子有婚約,笄禮上有一賜字環節,以備女子未來夫家喚人時用,若沒婚約就無這一環節,而這場笄禮就是向世人說,家中有女初長成的一場宴會。

自進了二月,卞府便為這場及笄禮做起準備,卞府當家人重視甘棠,是以笄禮上要用的酒具、飯碗、冠笄、盥盆、香爐、草席、蒲團、托盤、蠟燭等物品,無一不細緻精緻。

到三月十八一日,卞府上下更是無不熱鬧歡喜,正門外甘棠的四舅四舅母着禮服、端笑顏、迎賓客;正廳內分設男女席位,分別由甘棠大表哥和大表嫂招待;內院裏甘棠在一乾親友的陪

伴下,梳洗打扮等待吉時到來。

吉時將至時,正門放了六掛萬響鞭炮,甘棠外祖父於高台上說了一番致辭后,甘棠由家中女眷親友簇擁着來到正堂前。

為甘棠及笄禮正賓的是唐王妃,呂循姨母,贊者是甘棠手帕交嫆嫆。

兩人在合適的位置站定,待甘棠來到正堂后,嫆嫆攙扶着她跪坐在蒲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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