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留宿
(十三)
徐天海想過很多種辦法。他想過他可以入贅林家,與春芳結為夫妻。但入贅不是什麼榮耀的事,也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是一個家族的事,事關家族榮譽。雖然長輩已經去世,也用不着他們表態,但他們地下有知的話一定不會同意。而且,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入贅之後生下來的孩子不姓徐,而姓林!他也想過娶了春芳之後,帶着林家姐弟一起搬到吳家灣生活,而且家裏吃的,睡的也不成問題。但夏雨她們未必同意,對於她們來說也是寄人籬下,況且姐妹四人年紀相差不大,逐漸成人,住在一起也會有不少閑話。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春芳帶着小男孩一起嫁過來,一起生活,一起撫養。但林家留下三個半大不大的女孩,以後生活怎麼辦呢?
徐天海雖然讀過幾年書,也有一些生活閱歷,但對於婚姻嫁娶這樣的大事也是不敢太作主張,更何況還要考慮林家姐妹的感受。徐天海畢竟還只是二十來歲的青年,對於男女之間的感情能夠感受的到,但也說不明白。他也尷尬、怕羞,不好開口。他還要專程去宋官鎮去請教宋官印叔叔。可是春芳父母過世不久,現在談這些總是不太合適,還是等秋收之後再作打算。
十幾天的海塗勞作還是很有規律的。清晨早起背着溜板船,挎着網兜,去灘涂揀貝殼,挖石蟹,捉跳魚,撬牡蠣,運氣好的時候還能抓到青蟹,一家人的餐桌問題也就解決了。回來后吃完早飯,太陽已老高了,他要翻曬一下海帶結、魚鯗,秋收之後還要到鎮上集市換大米、番薯絲、土豆乾等。下午退潮的時候,還要到養殖場走一圈,看看海帶、羊棲菜、海貝等,保證這些養殖的東西沒有在太陽底下暴晒。每天回來的時候,正值黃昏,悠閑地看着晚霞,吹着晚風,生活還算愜意。這大概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這十幾天,他沒有和春芳談論感情或婚姻的事。秋芬和冬雪輪流帶小孩子,或燒菜煮飯,他和春芳、夏雨一起下海下地幹活。雖然話不多,說的也是生活瑣事,但各自感覺溫暖。如果生活就這樣下去,也不是不可以。美好的生活總是過得這麼快,準備離開的時候正是傍晚,徐天海有點捨不得,尤其是春芳溫柔的眼神和冬雪還奶聲奶氣的天海哥天海哥的叫喚。但家裏的農活還要干,地里的莊稼還要收割。
“天海哥,你今天不要走好不好?再過一個晚上,明天早上再走,現在太晚了。”
“可說好的,今天要走的啊。”
“我已經把你的飯都煮好了。”
“小冬雪可以吃兩個人的飯啊。”
“我是小孩子,沒有幹活,要少吃,天海哥要多吃。”
“天海哥,冬雪讓你留你就留下來吧,你現在回家也幹不了什麼事,明天一大早回去也是一樣的。”夏雨插了一句。
徐天海覺得再過一晚也沒有什麼,而且夏雨的話還是很有份量的。所以他就決定留下來,趁天黑之前把翻曬過的稻穀裝進籮筐,挑進邊房,以免晚上霧重沾濕了稻穀。做好所有的事情之後,天也就黑了,家裏點上了煤油燈,桌子放在了前廳中間,燈就掛在桌子上面的橫樑上。徐天海就坐在西首,其他人還是像原來一樣坐着。
“天海哥,農忙也已經結束了,多謝你的幫忙。如果沒有你,我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尤其是家裏的一些累活重活。今天我們準備了一點米酒,請天海哥喝一點解解乏,暖暖身子。”春芳叫天海哥也叫順了,其實她也想不出其他稱呼,也就跟着妹妹們一起叫。
“好。喝點。”
“夏雨,你陪天海哥喝一點。”
“我也要陪天海哥喝。”
“秋芬姐,這很辣的,小心流眼淚。”
冬雪奶聲奶氣的一句話稍稍緩解了一下尷尬的氛圍。夏雨站起來給天海倒了半碗酒,色如琥珀,醇釅透明。又給秋芬倒了一點,僅僅貼住碗底。秋芬忍不住輕輕地呷了一口,淳厚甘甜,又呷了一口,喝完了。
“二姐,再給我倒一點,真好喝。”
“小孩子長身體,長大腦,不要貪杯,對身體不好。”雖是這樣說,但還是倒了一點點。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長好了。你看,你看。”秋芬一邊喝,一邊說,一邊指指自己的腦袋,又轉了一圈,兩圈,“啊,我頭都轉暈了。”
“是你喝了酒頭暈,不要再轉了。”
秋芬第一次喝酒,就這樣暈在了桌沿上。春芳扶着她進入了東邊后間卧室。林家有四間卧室,分佈在廳的兩側,而且前後各一間。西邊前間由春芳和小弟睡着,東邊前間由夏雨和冬雪睡着,西邊后間睡着秋芬,東邊后間睡着徐天海。徐天海本來是睡在房子後面的柴房裏的,後來覺得這樣對不住他,而且接觸久了,熟悉了,就請他到正屋裏睡。這十幾天就一直睡在這裏。
(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