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
那教書先生徐皖音是認得的。
上一輩子就是他教的,這一輩子竟然還是他。
這個教書先生姓於,人們都叫他於老。
他倒不是年齡大,只是行事老成,跟個大爺一般。
要說起這人怎樣。
徐皖音是不知作何評價的。
他是個讀書人,看着平和。
徐皖音是有些感激他的,上輩子,她沒少被那些貴族子弟說是鄉下來的死丫頭,趙明歌每每都是冷眼旁觀,到了最後才會象徵性地為她說說話。可就這先生卻常常為她說話。
許是兩人相似的經歷促使他這般,但儘管這樣,她心裏還是有些感激。
這於先生啊,是於府二小姐的兒子,小姐早些年和書生相公不顧一切的成親,遭到了整個於府的反對——於家的女兒怎能嫁給一個連白面都吃不起的人,可自幼嬌寵長大的二小姐卻一人趁着夜黑,與那情郎一同離開了,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再回來的時候,那書生已經去世了,二小姐也消瘦了許多,身旁還有個三四歲的小兒。
當今的於老爺見妹妹回來了着實高興了一陣,老於老爺纏綿病榻許久,見自己的愛女終於歸家后,一時高興,就這麼去了。
二小姐是嬌貴身子,在外多年早就孱弱多病,於府待了沒幾天,也走了,只留下了一個兒子。
於老爺開始還對這個孩子上心,幾年後,他春風得意,美妾一個個往院子裏抬,自己的十多個孩子都管不來,更別說那個妹妹的兒子了。
他們都一樣,是冷落中長大的。
他們不一樣,於珩沒趙嬙的福分。
徐皖音嘆息。
於珩顯然看見了:“徐二小姐何故嘆息?”
“彩雲易散琉璃脆,無非是看見了落葉有些感慨罷了。”
於珩低頭,笑了笑,這徐小姐年紀輕輕,竟說起這種話來,可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
“的確,可小姐也該想想,這是春天最後一片落葉。”
徐皖音聽了這話,心裏默念,春天最後一片落葉。
這於珩可真是有些東西。
侯府里
今日一早,便有人看見一架紅色轎子進了侯府後門。
貴族們都曉得,宣平侯喜歡流連青樓,可這願意為煙花女子贖身的可是少之又少。
這女子,也不知道有什麼通天的本事,一躍成了貴妾。
這事兒,趙明歌是不知道的。
就連劉頤在那晚看見美人落淚之時,也不知自己為何糊裏糊塗的答應了她的這個請求,更沒想到事情這麼快。
敬茶的時候,趙明歌心裏的怒氣不知如何發作,只是讓那女子端着茶,在堂里跪着。
採薇也不惱火,只是低着頭。
趙明歌看着她那張臉,更是心煩,將案上的茶杯直接揮了出去,碎片落到了採薇的衣角。
趙明歌的婢子小心提醒后,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大了,左右不過一個死人,她怕什麼呢。
“我近幾日懷着身孕,這脾氣也是是好是壞的,妹妹別介意。”
說完便接過了採薇手中的茶,讓她走了。
她不敢喝那茶,那是她從前想過的計謀。
趙明歌撫摸着早已顯懷肚子,心裏竟也閃過一絲不安。
晚上,劉頤自然是去了採薇的房中。
採薇按着沈璧娥說的,屏退了所有下人,她是妾,穿不得紅色嫁衣,就穿了件沈璧娥給她的煙粉色衣裙,還按着她的吩咐挽了個極簡單的髮髻。
劉頤見了她,琥珀色的雙眸閃過一絲錯愕:“誰叫你這樣梳發的。”
採薇抿唇。
窗外的風烈了些,應該是倒春寒,和冬日一般的大聲疾呼。
她原來也是如此,從不會為自己說上一句話。
劉頤至今也沒明白,她究竟為何如此偏愛簡單的髮髻,應該是早年在思因寺待久了的緣故吧,他不敢妄下結論。
“罷了,累了一天了,休息吧。”
採薇熄了燈。
風還是很大,屋裏暖和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