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監獄
當我從沉沉的黑暗中蘇醒時,腦子暈暈乎乎的,意識還未完全清醒,我恍惚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甚至開始懷疑這是否又是一輪怪異的幻覺。
“你醒了?”一個粗啞的聲音乍然在我身旁響起。
我剛醒就被突然嚇了一跳,迷糊昏漲的意識瞬間恢復了清明。
我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正被關在一個狹小的房間裏,看樣子這似乎是人族監獄的囚犯隔間。牢房內四周砌起的深灰色磚牆高高立起,漆黑骯髒的天花板鍋蓋般地壓在上面,把擁擠的小房間圍的密不透風,一道生鏽的黑鐵牢門卡在磚牆的小角落裏,整間房間的唯一光源來自於由黑鐵牢門外散射進來的昏黃燭光,微弱的火光僅能夠讓犯人勉強看清楚房間內的情況,好在我的視野不會因此受到黑暗的限制——事實上與之相反,在光線越暗的地方,我往往能夠看得更加清楚。
窄小的牢房內擺着兩張相鄰並列的床,床上的灰綠色被褥散亂着揉成一團,就像是麵包房裏吸水腫脹發酵的壞麵包,有着一股難以言表的酸臭腐敗味。床側緊挨着的就是凹陷在地上的一個坑,裏面的惡臭膨脹成一個氣團,混雜着床鋪的酸臭將整間牢房包裹在其中,形成了一種令人頭暈目眩的熏鼻氣息。
我厭惡地撇開視線,隨即看到了剛剛和我對話的那個聲音的主人。
那是一個瘦削的男人,說是用皮包骨來形容他是一點也不過分。他的眼窩深深地塌陷進了眼眶裏,渾大的灰敗眼珠反倒是從眼窩中凸了出來,像兩顆慘淡無光的水晶球,被歲月的囚禁榨乾了光彩。他憂傷絕望的心情透過他沙啞的聲音釋放出來,試圖將我浸透,這是一種深深的無力和滄桑,是年輕的稜角被數年的監獄禁錮磨平之後的悲涼與孤寂,甚至是一種已經習以為常了的卑微和輕賤。
我沒有把注意力過多地放在他的身上,幻境中的那塊幽紫色的寶石依然盤桓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以及——出現這種幻覺的原因,而後者更是令我迷惑不解的。
為什麼我會突然出現這種幻覺?千年來,這是我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我無法抵禦的幻象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風一般地出現又風一般地消失,難道是為了給我傳遞某種信息?
末日來臨的世界景象無疑和最後在祭壇上進行的神秘儀式有關,那種冗長的咒語......除了召喚儀式的啟動咒語,我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的可能性。
如果是一種召喚儀式,念動咒語催動儀式就當然不會是一般人,那麼那個人會是誰?
往深層了想,那擺放在祭壇上的四塊顏色不同的寶石很自然地讓我想起了四種世界誕生之初的原始力量:光明、黑暗、生命、死亡,這些顏色與能量相互對應我想大概率不是巧合,只是匪夷所思的是什麼人能夠集齊它們?更何況甚至我都不知道這世界上是否有那種東西存在。四種原初力量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擴散,若是有機會形成能量的結晶體,也不是常人能夠觸及的......不過未必沒有另一種可能性,畢竟我活了一千多年,也僅僅只是一千多年罷了,這個世界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更久遠的過去,很多聞所未聞的秘辛被記載在我從未聽說的古籍上是很正常的事情。
幻境中我唯獨能看清那塊幽紫色的寶石,而其他的寶石僅僅是一團團模糊的光暈,這難道說是在意味着正是那塊寶石讓我產生了幻象,還是在暗示說......我和那塊寶石有着一種冥冥之中的聯繫?
我越想越覺得混亂,今天出現這種事情不可能是偶然,要想徹底地把它搞明白還需要從頭慢慢捋起因果關係,但不管怎樣,眼下得先離開這鬼地方再說。
“你怎麼樣了?”一旁被我冷落了的男人見我沒回話,又接着問了一句。
“嗯,還可以。”我輕描淡寫地回復道。我感覺到自己因為幻覺流失的力量正在逐漸恢復,很快就應該能破門離開這裏——要是一般的人族監獄能夠關住我的話,那我這些年也算是白活了——不過假若能從他的嘴裏得到一些我想知道的東西那自然更好。
男人見我沒有和他交流的慾望,萎靡地轉過身子躺倒在了床上。
一股陰冷的酸臭味隨着掀起的被褥翻飛了上來。
“你為什麼被關進來?”我從床上騰身站到地上,麻溜地活動了一下身子,“這種地方的生活條件可真是非同一般呢。”
“你還有心情說笑?”
呵,說笑?等你活了上千年了,看的東西多了,有了足夠的資本,自然也就有能力在這種條件下說笑了。
我沒接話茬,靜靜地等着他繼續回答我的問題。
“我說我沒罪被關進來了,你信嗎?”男人苦笑道。
我好奇地盯着他,但是男人搖了搖頭,苦澀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似乎不想再說下去了。
好吧,不說就不說吧,我沒有逼迫他人說話的習慣,再者這些東西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我出去問問別人就是了,畢竟先前的那隊人......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這座監獄是龍都裏面最牢固的,也是最讓人崩潰的......”男人看着猛然站起身走向黑鐵牢門的我,詫異地問道,“你要幹什麼?”
我輕笑道:“我要出去。”
男人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着我:“不可能的,這裏的每間牢房都用靈力設置了封印禁制。等級越高的牢房禁制越強,外面還有守衛巡邏,根本不可能從裏面離開。”
封印禁制?這種東西是針對某片區域設置的法力結界,通常來說,它的作用是壓制範圍的靈力釋放和法術效果,但是只有當禁制效力強於範圍內的最大的靈力閾值才能發揮作用。換言之,我不認為在這種鐵門旁邊用幾個簡單的法術符咒形成結界就能束縛住我。
“他們的封印禁制就這種水平嗎?”
“當然不是,這種牢房使用的是最低級的禁制,關押的犯人不同,使用的禁制也不同。”男人皺了皺眉,似乎對我問的問題很是疑惑,“據說他們在地下的牢房內關押的兇犯禁制強大到無法觸碰,而那些囚犯也無一不是窮凶極惡之徒。”
有點意思。按理說他們見過我的實力,應該不會把我放到這種牢房裏面才對,怎的還這樣看不起我?難道說是有什麼陷阱?
他還說這監獄是“龍都裏面最堅固的”,為什麼還會這般疏於防守?
我一時間居然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