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命令

太陽剛剛探頭的黎明，我和往常的無數個早晨一樣在木屋后的空地漫步。這個時候的空氣是一天當中最為清新的，它就像是花骨朵中探出頭的小花蕊，是芬芳生命的開端，亦是一切良辰美景的起點。

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擾亂了我的思緒。我開始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可是人類吵鬧的交談聲明顯不是我會幻想出來的。那些喧囂的聲音在清晨寂靜的森林裏具有很強的穿透力，顯得格外不和諧。

“上面為什麼會讓我們到這裏來？”

“我哪知道？這種荒山野嶺是地圖上的盲區，據說以前從未有人涉足。只聽說上面要我們來找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那個聲音刻意將音量壓低了說：“山靈。”

我心中“咯噔”了一下。

萬物皆有靈，尤其是在風水寶地更容易形成靈物。我一度懷疑自己是森林之靈，但是靈物和它的誕生地是相生共存的，一旦在某處產生了靈物，那麼該處的存亡和靈物的生死就綁定在了一起。換言之，若我是靈物，在森林被毀滅后就不可能會存活至今。再者，靈氣通常會匯聚在沒有靈智的生命上面讓其產生靈智，比如一株花，一棵樹，一條魚，它們成為靈之後並不能化成人形、不能說話，也不能夠離開誕生地太遠，只能通過自身的靈氣影響周圍的環境，使誕生地里的生命更加蓬勃繁盛。

我不知道這座山有沒有山靈的存在，因為即使有，這幾百年來我也並沒有仔細地尋找過。

但是有一點是確定無疑的，那就是一旦讓他們帶走山靈或者是毀滅山靈，這片山林以後都將不復存在。

幾百年了，這裏儼然成為了我真正的家。

我不希望家鄉森林的劇本在這裏重演一次。

“這東西......恐怕不太好找吧。”

“那有什麼辦法？這是上面的強制命令，我們不得不執行，不太好找也得找啊。上面給了我們這麼多人，甚至還派‘漱光’的法師術士來支援我們，其中有一方面是增添人手，而另一方面......”這個聲音頗有些忌憚地沉默了。

山靈這種東西渺無定性，這山區中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山靈，大到千年古樹，小到蜉蝣螞蟻，我倒是好奇他們要通過什麼手段來尋找這種東西。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要找山靈做什麼？

我藏匿起身形，朝着聲音的源頭靠近。對我而言，不被他們發現並不是一件難事。

終於，我看到了百年來第一批闖入森林的不速之客。

領頭的兩個男人騎着兩匹高大剽悍的駿馬，王室專用的金套佩劍別在腰間，但不知是不是我的審美問題，在我看來，這佩劍戴在他們身上活脫脫像是彎彎的黃色大香蕉。

他們後面不遠不近地跟着一隊人馬，大部分是服飾統一的部隊士兵，還有零星幾個人的穿着就略顯的花里胡哨，複雜的紋飾幾乎佈滿了他們的整個長袍。從那嚴肅得有些滑稽的表情來看，或許他們就是兩個男人口中所說的什麼“漱光”的法師？

一行人的鐵靴在馬背兩側的鐵腳扣裏面發出着金屬碰撞的激烈聲響，前面兩個男人的交談聲越來越小，似乎是在顧及着什麼，幾近到了竊竊私語的地步。

不行，還要再靠近些！他們的對話內容都淹沒在了一連串的雜音中，另外隨着朝陽升起，森林裏也熱鬧起來，此時想要從對話中提取到有用的信息就必須還要接近他們些才行。

“誰！”隊伍後面的一個山羊鬍老頭朝着我的方向猛地一喝，把我嚇了一跳。

整個隊伍隨着他的大喝驚的停了下來，就連不斷噴張着鼻翼的馬匹都定住了身子。

我心臟驟停，難道說他發現我了？按理說這不可能啊，我明明藏得好好的。

“老方，怎麼了？”領隊的男人詫異地問道。

“除了我們，沒想到這裏還有別人。”山羊鬍老頭警惕地環顧四周，“我能感知到這裏還有其他人的靈力氣息，不可能會有錯，而且就在那邊！”他用力一指我所在的方向。

糟糕！我在心中暗罵，原來是通過靈力感知到的。這確實是我的疏忽，如果在之前就把自己的靈力隱藏好也不至於淪落到現在這份田地。我存活了千年，靈息在不刻意隱藏的情況下是很明顯的，人族裏面優秀的法師很容易就能通過對靈力的感知注意到我。

靈息就相當於是人的氣味，只不過不等同於用嗅覺所聞到的氣味，它是由每個人的靈力產生的外在體現。對術法略懂一二的初學者就已經能夠感知靈息的存在，而每個有靈力的人產生的靈息都不一樣，就如同是人的長相一樣，靈息或濃或淡，或溫暖或陰冷，這都是因人而異的。在茫茫人海之中，精通靈力的人可以根據這點來快速鎖定目標，起到篩查的作用。

這樣看來，老不死的能夠發現我也就不奇怪了。我是隱匿了身體，但卻沒有隱匿靈息。

是我大意了！我應該早些時候意識到的！

其他人順着他的手指看了過去，被很多人直勾勾盯着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即使我知道他們用肉眼發現不了我，但被他們這麼隔空看着心裏還是不免有些發毛。

“那裏沒人啊？”男人疑惑地說，“什麼動靜都沒有。”

“所以我不知道上面派你們過來做什麼，一點術法都不懂，來了真的是徒添麻煩！”山羊鬍老不死的毫不留情地譏諷道，男人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的，但是看他那架勢，也沒膽子反駁老頭的話。“這股不屬於我們的靈力一直跟在我們周圍，不可能會有錯。”

老不死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所站的位置，利劍一般的目光似要將我穿透。

“還不準備出來嗎？”老頭抬起一隻手，一股能量在他的掌心中蓄積。

好傢夥，看樣子是藏不下去了。幾百年了，那就讓我來見識一下人族有什麼長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