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岳武穆
煙波繚繞的長江上，一艘掛着滿帆的貨船正在艱難的逆流而上。
那上面的蘇字大旗，無不透露出貨主的身份。
這是一艘蘇家的商船，從宣州出發，只拉了不到半船的貨物便匆匆西歸。
“船老大，你這船為何不裝滿再走呢？這樣做豈不是平白浪費閑置的貨艙？”
這樣的疑問也出現在兩個半路登船的漢子腦海中，他們看着站在甲板上的船老大，目光中充滿了警惕。
那船老大回身瞄了這二人一眼，渾不在意他倆的眼神，畢竟跑江這條路並不好走，路上能碰着各式各樣的角色，出門在外帶些戒備也是應該。
“因為主人要求他們在沿途捎帶上一些其他貨物。”
船老大隨口解釋了一句，又向遠方眺望，忽而他好像是看到了什麼，立即對船夫們招手道：
“貨物就堆在前面！速靠岸！”
船夫們聽罷，立刻有條不絮的開始行動起來。
有拉帆的，也有掌舵的，更多的船工則是憑藉長漿使船能夠順利改變方向。
畢竟已經裝了不少貨物，又是逆流，不能全指望在老天爺身上。
那船艙中的兩名漢子見狀，也好奇的往岸上觀望。
他們看見那岸邊插了一根蘇字旗，下面還堆放了不起眼的事物，遠遠看着竟像是泥巴一類的東西，不由大感疑惑。
莫非那船老大說的貨物就是這群“泥巴”？
二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警惕，他們以為船老大故意玩了這麼一手，想騙他們上岸，然後拿他兄弟二人去領賞，那岸上多半藏有伏兵！
於是兩人不約而同的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其中一名漢子率先壓低了聲音說道：
“兄長，稍後你先設法脫身，我為你殿後！”
而另一名漢子則一口拒絕了他的好意，那漢子果斷搖頭道：
“不成，你傷勢未愈，還是我來斷後！”
先前說話那漢子聞言豪氣一笑，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以示自己沒問題：
“區區小傷不礙事，兄長只管放心往前走，小弟殺退伏兵后再與兄長匯合便是！”
但那年長的漢子依舊不同意，他神情堅定地說道：
“背嵬軍已經全部戰死，連牛皋也死在謝玄刀下，我岳飛豈能眼睜睜的看着賢弟再陷入險境？！”
“兄長！”
這二人正是淝水一戰下落不明的岳飛和楊再興。
當日他們先後落入水中，被衝到了下游，幸得路過的蘇家貨船相救，這才撿回一條性命。
而這幾日他們為了養傷，一直躲在船艙內，很少與船工們打交道。
不過那船老大走南闖北見慣了這種事情，因此也未多問，只當是行善，等靠了岸，再將這二人放下便是。
就在二人爭執不休的時候，船身輕微晃蕩了一下，顯然是已經靠了岸。
緊接着外頭頓時傳來一陣喧嘩，還伴隨着咚咚咚的聲音。
兩人眼中立刻寒芒大作，先後拔出短刀，一步步朝艙外走去。
結果等他們走到門口，卻發現根本就沒有什麼伏兵，那些咚咚的聲音不過是船工門扛着沉重的麻袋行走在舢板上所致。
岳飛定睛望去，那些船工的的確確是在裝那團泥巴一樣的事物，而且周圍也並沒有什麼伏兵。
他頓時疑竇叢生，走向正在岸邊指揮裝貨的船老大，驀然發問道：
“你們為何要裝這些泥巴？壓艙么？”
船老大頭一回見岳飛走出船艙，瞧他模樣還挺英武，於是說話也十分客氣：
“這都是我家主人吩咐的，說是什麼煉渣，有大用。”
岳飛聽他說這些是煉渣，便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這些東西的確是煉鐵剩下的廢渣，心中不由得嘖嘖稱奇，什麼人會花大力氣拉一船煉渣跑幾百里？
這豈不是捨本逐末？
遂又好奇地追問了下去：
“敢問有何妙用？”
船老大看了他一眼，搖頭笑道：
“這便不知了，主人只是吩咐我等把這些煉渣運到岳陽，至於其他，我等卻是一概不知。”
岳飛聽見岳陽倆個字，眼前驀地一亮：
“這艘船要到岳陽？”
船老大指了指蘇家的大旗：
“我蘇家商行的大本營便在雲夢，自然是要到岳陽的。”
岳飛大喜，他回頭對從船艙里探出個腦袋的楊再興使了個眼色，告訴他一切如常，無須多心，並讓他過來幫着出把力，就當是感謝人家。
而後岳飛回過頭，又對那船老大深深一禮：
“實不相瞞，某家與我那賢弟正好要去岳陽省親，只好厚着麵皮再叨擾船家一程了。”
船老大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出門在外，誰都有不方便的時候，兩位只管安心乘坐，到了地頭，自會通知你們。”
船老大也不傻，哪有探親會探到水裏去的？
聯想到當初持續多日的合肥大戰，他斷定這二人多半是逃散的潰兵。
不過主家說了，岳陽正是缺人手的時候，路上能多捎一個便是一個，像他這樣的船老大，若是成功把人帶到岳陽安頓下來，還能領一筆賞錢。
於是船老大立馬朝岳飛二人介紹起岳陽的總總好處來。
什麼無條件安排食宿，將來還能做工拿酬資等等，子孫後代還有機會進學讀書，將來還能做官什麼的，唬得二人一愣一愣的。
楊再興狐疑問道：
“你說的這些都是那雲夢伯弄出來的？？”
船老大笑道：
“可不咋的，這位雲夢伯一進城，就把稅率下調到三十稅一，可把岳陽百姓高興壞啦！”
楊再興不信，三十稅一？那這雲夢伯圖啥呢？又拿什麼來製造軍械，養活軍隊？？
“三十稅一？老哥不是在說笑吧？唐王十二稅一就已經算是仁政了，這雲夢伯不會是腦袋被驢踢了吧？”
聽他說華陽壞話，船老大當場就不高興了，他虎着一張黑臉道：
“騙你作甚？不信等到了地頭，你們找街坊問問便知！若非我老家還有百十畝地，非得也寫信回去讓雙親遷到岳陽不可！”
岳飛見他生氣了，立即打起了圓場：
“船家息怒，我這兄弟不大會說話，但卻是有兩膀子力氣，不如讓他幫着你們裝貨，就當充做我二人的船資！”
岳飛說完，便往楊再興屁股上踢了一腳，讓他哪涼快上哪獃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