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謝大將軍
荊州城又名江陵,位於湖北省中部偏南,屬長江中游地區,南邊挨着長江,北邊靠着漢水。唐李白詩云,‘千里江陵一日還’中的江陵便說的是這裏。古時同‘建康’(也就是現在的南京)齊名。一直以來都是中國南方最大最為繁華的都市。
城內茶館酒肆很多,街道上人來人往,三教九流,形色各異。真是十分熱鬧。不遠處的一條巷子當中,許多打扮妖艷的風塵女子,正倚着門,還不時地向著過路的人們擠眉弄眼,賣弄着風騷。
轉過一條街就是荊州府衙,看看已近黃昏,衙門外早早地點起了燈火,府衙兩旁佈滿兵丁將校。
衙門後院三堂屋中,擺放着兩張大紅酸枝木製的八仙桌,桌上放置着整齊的兩副碗筷,一壺剛開封的陳年瀘州大麴。桌上的菜肴儘是些叫不出名兒的珍饈美味。
一位身着藍色圓領,紫色錦袍的中年壯漢,正由兩個綰着髮髻的小丫鬟端着金盆在凈手,他邊凈手邊回頭向一旁站立着的那個將軍說道:
“佟將軍不要拘束,當自己家一樣好嗎?”說完揩乾了手,坐在主位之上,一名小丫鬟趕緊站其身後搖扇。
“是,王爺,末將不敢!”那名將軍表現出來受寵若驚的樣子。
此二人便是鎮守荊州的十王多鐸和梅勒章京(滿洲八旗爵號,屬副將或副都統一級)佟養和!
“將軍請坐,”多鐸擺了擺手。
“喳!”佟養和側着屁股坐下去。
“你瞧瞧,這個是‘紅燜熊掌’,這個叫‘羅漢大蝦’,這個是‘干燒鱖魚’,這個叫‘蟹黃魚翅’,還有‘澆汁螃蟹’,多鐸一口氣說出好幾個菜名,如數家珍。
“這個叫‘桂花兔肉’,這個是……”好像又記起來,“哦,對對,這個叫‘松仁炒鵪鶉丁’。”
“這些都是我那朝鮮大廚做的,正宗朝鮮菜,佟將軍你好口福嘞。”說著又偷偷用手指向自己後背,“這兩個也是朝鮮貨嘞!”
說完肆無忌憚的放聲大笑,“哈哈哈哈……”
笑聲中,年長一點的丫鬟趕忙過來。把酒篩滿,然後握着酒壺侍立在旁。
“嗯,來來,吃,吃菜,”多鐸夾了塊兔肉放在嘴裏,招呼他說。
“謝王爺!”佟養和依然帶着拘謹。雖然是攝政王爺的親將,但他卻絲毫不敢對攝政王爺的這個親弟弟有所不敬。
酒過三巡,只聽王爺正色說道:
“三日之內襄陽援兵必到,佟將軍你應速速準備,剿滅南明餘黨,建功立勛在此一戰,我很看好你!”
“養和多謝王爺栽培!”他立即站立起來抱拳謝過。
只見十王爺搖了搖手繼續說:
“你回去后立刻過江,以我的名義給對岸的李勤襄下令,命他速速備齊人馬戰船,沿河兩路哨探清楚,準備大戰!”
“喳,末將遵令!”端起面前的尚未喝完的瀘州大麴,一口飲盡就待告辭。
“誒,不着急,再喝幾杯,坐,坐!”多鐸勸道。
佟養和雖說很感拘束,也不好拂了王爺的好意,二人又喝過幾杯,方始告辭回城外軍營。
氈帳內,一漢人穿着補着補丁的粗布衣服,躬着身子和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在聊着什麼。這時他們聽到帳外的馬蹄聲,管事的說了一聲“回來了”,趕忙迎出門去。
只見梅勒章京佟養和邁着醉步,傍邊跟着一幫親兵向氈帳走來。
管事的立即攙扶着佟養和,在其耳邊小聲嘀咕了幾聲,佟養和頓時酒醒了一半。
“人在哪兒?”
管事人擼了擼嘴,示意在裏面,跟了進來。
那農民裝扮的男子見了,立即跪下說:
“小人是毛壽登將軍帳下親兵,有書信在此。”立馬於褲腿處撕開,取出一摺疊很細的書信遞與佟養和身前的親兵。
佟養和盯着面前的男子,接過遞來的書札,看過一遍后便問自己,“是真降或是假降,不得而知,若是真降順,則對於我大清國是大大的好事,對於自己也是大功一件,可若是假降對自己的傷害也是不小!”
他在心中權衡利弊,“但也不能因噎廢食!”片刻,打定主意,便道:
“他毛壽登若真心降順,無有誠意恐怕不行啊?!”鷹一樣的目光盯着面前的人。
“大人,毛老將軍願把毛公子質押貴處,以表誠信!”男子趕忙回答。
“哦,那快快請了進來!”佟養和登時雙眼放光。“如此甚好,甚好!”
……
卻說這時的襄陽府大堂之內,燈火通明,一片肅殺氣氛。堂里堂外立着不少穿着黃色馬褂的帶刀“戈什哈”,(戈什哈是滿族高官的侍從護衛),這些戈什哈通統都是“巴圖魯”級別的,皆為多爾袞所豢養的死士!
堂中紅木太師椅上端坐着攝政王爺多爾袞,面前擺着金印、令旗、令箭等物。兩旁座位上左手“定西將軍”圖海,“西安將軍”傅喀禪,“固山額真”(清八旗管理一旗的官員)金礪。右手一路為“湖廣總督”張長庚,“陝西總督”白如梅和“陝西提督”王一正。
“諸位將軍,針對這段時日派出的探馬回報,南明勢力李來亨部我們可以說有了個大概的了解。大家有何意見和建議,不妨說說。”多爾袞犀利的眼神掃過全場。
只片刻間,座位上的各位將軍紛紛站立起來。互相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說道:
“願聽王爺調遣!”
“嗯!”多爾袞點點頭又說:“目前南軍基本集結在以百羊寨為中心的幾個重要集鎮。如今我大清兵馬大部也在此處,正是與敵決戰的最佳時機。”
停頓一下,接著說道:
“圖海,傅喀禪你二人引本部兵馬明日速往當陽與阿濟格合併一處,本王隨後接應。金礪你部取水路往荊州,會合十王。張長庚,白如梅,王一正,你三人由卧龍崗小路往南陽鎮。務必於三日後向敵人發起總攻!”
“喳!”諸將紛紛領喏,拿着令箭離去。
……
此時已交丑時。王進材瞧着面前不時因焦灼而踱步的毛壽登說:
“毛兄不必過於焦躁,也許對方挽留王四多貪了幾杯,應無大礙!”王進材雖如是說,也不禁皺了皺眉,畢竟茲事體大,而且性命攸關!
“唉,這個王四!”毛壽登奧腦的嘆氣說道。
……
“快走,老實點。”
“誒,老兄,自己人,自己人!”
剛和衣矇朧睡下的朗武被一片聲吵醒。才坐起身子,親將就進來小聲稟道:
“是姓毛的人,從‘東邊’來的。”他嘴裏的‘東邊’說的就是荊州方向。
“仔細審問!”朗武嚴肅的吩咐他。
“是,武爺。”親將答應離開。
“姓名,從哪過來的?”
“我叫王四,是毛將軍的人,自己人!”
親將實在有些手段,盞茶時分過去,那王四沒頂住,招了!
朗武既興奮,又氣憤。只罵了一句“貪生怕死的雜碎!”啐了一口痰。再望了望天色,天已放亮,便要差人送塘報與來亨。
“武爺,老營李勇和黃糧鎮緱二爺到!”只聽得門外親將稟道。
“快快有請!”朗武忙不迭地穿鞋起身。“太及時了,大將軍真神機妙算!”一一他還真怕自己辦不好此事!現在,好了,幫手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