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第 二 章

周正,父親給他起名時,希望他模樣長得周正,品性養得周正,學問用得周正。能夠人如其名!

可,事與願違!除了模樣,像他爹,長得儀錶堂堂外,其他的跟“周正”這個詞的意思,壓根不沾邊,甚至反其道而行!

用孬、或者歪,形容他,都算是恭維。他徹徹底底淪落為邪、惡之流。

三歲時,他還叼着乳娘的奶頭不放,不是為了吃!

為了長期霸佔乳娘天天守在自己身邊,他竟然趁乳娘大意,在她的乳頭上抹砒霜。

結果可想而知,乳娘的孩子和孩子的爹差一點都一命嗚呼。嚇得人家一家子連工錢也不敢要,連夜搬出了縣城。

最後,周老爺連連道歉,又賠了乳娘家許多錢財,才算把事情妥善終了。

六歲時,他開始拉幫結派打群架,仗着自己手裏有錢,籠絡了一幫小弟。

起初,還只是欺負同齡的孩子,後來,隨着隊伍越來越大,他甚至開始專門欺負十一二歲的小孩兒,甚至十五六歲剛束髮的少年,他也照欺負不誤。

終於,在一次群毆中,他下手重,直接打廢了對方少年的一條腿。而那個十六歲的少年,剛剛考中了秀才。

這一下子闖大禍了!

考中秀才,意味着一隻腳已經踏上仕途。秀才犯法,未判決之前,都可以枷不加身,享受有特殊待遇。

所以,秀才,連官員相見都要禮讓三分的人,被人打殘,罪過可就大了。

另外,國法明文規定,身有殘疾者,剝奪科考資格。

如今,他那一棍子,不只是毀了人家一條腿,更是連人家的前程也徹底毀了。

這件事,把周老爺折騰壞了。變賣田產,上下打點。最終,大家也是念他年紀尚小,網開一面。

在得到周家巨額的賠償、以及周老爺三翻四次的登門道歉后,對方才勉強同意息事寧人,整件事情才得以平息。

可周正記吃不記打,並沒有因此留下教訓。

到了十歲,他吃喝嫖賭、打砸搶奪的功夫學得樣樣精通。

不,糾正一下,沒有嫖。他年紀尚幼,沒有那個功能。

但其他惡習,他一樣沒拉!

走在大街上,他見誰不順眼,都會拳打腳踢;那家鋪子敢慢待他,打砸都是最輕的。弄得大家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所以,只要一聽說周正上街了,家家清攤、戶戶關門。就連樹上的鳥,也趕緊閉緊嘴巴、展翅飛走,害怕一不小心就成了他的盤中餐。

這一天,周正帶着死黨張筒和一幹家丁,氣勢洶洶來到前街。一腳踹開還沒有來得及完全關上店門的李家包子鋪,抬手就把桌子掀翻。

“砸!”

身後的家丁不問青紅皂白,如狼似虎把店鋪搞得烏煙瘴氣、狼藉不堪。

鋪子裏的店主夫婦,嚇得想攔又不敢,想跑又跑不了。只能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張筒爬到周正的耳朵邊低聲問道:“正哥,今天這又是為啥?”

“為啥?”周正氣不打一處來,“我尿急,在他們后牆上撒尿。他那個娘子趕我罵我不說,竟然還笑話我…我那個小!說是沒長毛的家雀!”

張筒噗嗤笑出了聲。但見周正臉色不善,趕緊用強大的意志控制住笑意。

“必須砸!必須出口氣!”

但店鋪太小,能砸的也就那麼幾樣,一小會兒的功夫,店鋪里就實在找不出還能砸的東西了。

“正哥,現在怎麼辦?”

周正鼻孔朝天衝著店主勾勾手指,“她是你娘子?”

“是,是賤內。”店主的聲音都是抖的。

“那就好!把褲子脫了!”

店主大驚失色。

“墨跡什麼?少爺讓你脫褲子,你沒聽見啊?”

張筒說著就上前踹了一腳。雖然年歲不大,氣力有限,但氣勢壓人。

嚇得唯唯諾諾的店主不敢有絲毫反抗,漲紅着臉脫掉褲子。

“再脫!脫光!”

見店主惟命是從的樣子,張筒心裏也極為得意。

然後,他盯着一覽無餘的某個部位,又不由自主看向周正的下體。

“確實比你的大。”

“大嗎?”周正眯斜着眼瞄了一下,有些心虛地藐視道,“也就大那麼一點點。”

“對!就大了一點點!”

“那個婆姨沒扯謊?”

“應該,不算扯謊。”

“行吧!賠他們五十兩銀子!走!”

“五十兩?是不是多點?”

“沒事,下次氣不順,再來砸一次不就得了!”

“還是正哥有遠見!聽說環翠街開了一家新賭坊,要不去看看?”

“新開的?那必須去!”

兩人說說笑笑帶着一眾家丁揚長而去。

店主兩口子拿着銀錢面面相覷。他們的包子鋪薄利多銷,一年下來,也掙不夠五十兩銀子。

看着手裏面的五錠銀元寶,他們不知道是該悲還是該喜。

這一幕被街對麵茶樓上的一老一少客人看得一清二楚。

少的,二十多歲模樣,氣定神閑地品着新茶。

老的,四五十歲,卻氣得直拍桌子。

“此子不成人!長大了定會是個為害鄉鄰的惡霸!先生,您說的不會是他吧?”

年輕人笑着搖搖頭,而後又點點頭,“是他,但不是現在的他。他也是個可憐人!”

中年人立即變成苦瓜臉,“先生,您就別打啞謎難為徒兒了!要是他,那可真不行!會壞了咱們私塾名譽的!”

“要不是他呢?”

“若不是,我現在就去狠狠教訓教訓他,若是他還不知悔改,我就把他殺了,省得以後禍害人!”

年輕人笑意更濃了。“你呀!你進私塾快百年了,知道為什麼至今還走不了?”

中年人迷惑地搖搖頭。

“你的心!人活一世皆有因果,自己的心,別被表象所迷惑!”

“心?表象?”

看中年人一時參悟不了,年輕人也不着急,反而笑着說道,“你對他如此反感,說明你們之間有緣。三年後,你再來,做他的師父,護他的周全。”

“什麼?先生,”見年輕人已經起身離去,中年人一邊結賬一邊着急大喊着,“先生,您等等我,咱們再商量商量行不?”

先不說這兩位客人,出現的無聲無息,卻不顯突兀,離開時也如浮雲般,沒驚擾到任何一個人。

單說周正的鬧劇,幾乎天天都在城裏上演。

大家把他恨得牙根痒痒,在背後都罵他小崽子。

可又想到他爹,那個周大善人,這些年修橋補路、扶危濟貧,十里八村的鄉親都受過周家的恩惠。

這麼罵弄得大家有些於心不忍。

後來,就有人罵他敗家子。沒想到,這個外號一下子叫開了。

進入富昌縣,詢問周正是誰?十個有九個不知道。但若問敗家子,所有人都知道是誰!末了,還會痛心疾首地搖搖頭,“周大善人,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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