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命運抉擇
雲乘此刻只盼望荒野太保能夠將龍飛從潭中救出，也顧不上當初與母親的約定。連聲大呼了幾句荒野太保，可惜就連一隻飛蛾都沒有出現在他面前。
雲乘心涼了一大截，這才發現，原來這幾年讀的書都派不上用場，反而覺得是這幾年讀的書害了哥哥。
又過了半刻，潭面依然平靜，似是鏡面一樣光潔。雲乘跪在潭邊痛哭流涕，淚水滴入水中泛起一絲漣漪，只是這點漣漪又如何泛起波瀾，龍飛終究還是沒有上來。此刻一切如此的平靜，彷彿時間靜止一般漫長。
忽然怪風一陣，一把深沉的聲音忽然從建木旁邊傳來:“呵呵！居然在此處遇到燭九陰轉世，那就是說時機已到，難怪一直心神不定，要過來看看！”
淚流滿面的雲乘已是嚇得不輕，隨即馬上醒悟過來，轉頭過來一看，只見一個五六十歲的老者，他身披麻布斗篷，腳穿藤草鞋，體魄健壯，聲音蒼老而純厚，像極了老樵夫的模樣。
雲乘連忙央求道：“老爺爺請你救一下我哥哥！他跳進潭裏許久也不見上來。”
這老者輕蔑一笑，搖頭道：“此潭名叫羽潭又稱羽淵，淵，深也！”
雲乘此刻已聽不進話，只跪在老者腳下，重重地叩了幾個響頭，拚命央求老者施救。
“哈哈！應龍乃雨神，焉有雨神被水淹死之理。”只見那老者向羽潭方向單手一托，潭中泉水把昏迷的龍飛從潭底托出水面。他雙手一放，泉水又把浮在水面的龍飛沖了上岸。雲乘看得目瞪口呆，面前這老者究竟是人還是神，竟神乎其技至此？
也容不得雲乘多想，雙腳已不自覺向龍飛飛奔過去。
“哥！！醒醒！！哥！！能聽見我說話嗎？！”
“小子，你先讓開，等我來！”老者不慌不忙說道。只見他摸了下夏耕的心臟，又按了下脈搏，嘴角微微一笑。
“他沒事，只是潭底寒氣接近冰封，身體一時間適應不了而已。你且取火過來，身體暖和便會醒來。”
雲乘趕緊在四周收拾了一堆枯枝，又從龍飛衣服中翻出燧石，生火讓他取暖。柴火嗶嗶叭叭地燃燒，他的面色也逐漸轉為紅潤。
“謝謝你，老爺爺！”雲乘跪在那老者腳下，叩了三下。
那老者又是詭異一笑，把雲乘扶起，指着天空道：“不必言謝！這是天上的懿旨！我等都為天意辦事。”
雲乘見這老者笑容怪異，說話卻甚是玄機，越看越不像是山間的老樵夫，尷尬地問道：“敢問老爺爺是何方神聖？”
“老朽只是塵世間的一位無名的愚者罷了，你只管直呼老朽為愚者便是。”
雲乘自幼已深得夏庭禮教熏陶，豈敢對恩人出言不遜，稱呼老爺爺已是尷尬之極，如今還說要稱呼為愚者，他哪說得出口，只好低頭輕聲問道：“不敢不敢！老爺爺何以自稱愚者？”
愚者搖頭嘆氣道：“老朽曾以為自己能改變命運結局，卻不知原來結局早有定數，最終仍是劫數難逃。你說老朽豈非庸人自擾？不是愚者又是什麼？”
雲乘尷尬笑道：“若老爺爺是愚者，那天下之人更是愚不可及了。”
愚者哈哈一笑：“小子奉承的功夫倒是不錯。老朽見你元靈飽滿，定是天資聰穎之人，即便你只是個孩童，已有非凡學識。那老朽就實不相瞞了。”
愚者聲音忽然變得十分詭異，似笑非笑得令人不寒而慄：“其實，老朽是來殺你們的！”
“啊？！什麼？！”饒是雲乘如何聰明，也想不到愚者居然會說是來殺他們的，驚呼道：“殺我們？！為什麼要殺我們？！我們兩個孩童又不曾犯着你！！”
“想知道嗎？那老朽就坦白告訴你好了。在很久以前，我和我的族人們奉命守護一個秘密，一個關乎所有人生死的秘密。那時候，親人們為了這份忠義相繼的犧牲！老朽試圖妄想去擺脫，但我的愛人面對情與義之間的抉擇，她義無反顧地選擇了義。”愚者頓了一下，眼神驟變，目光兇狠如狼。
“正因為她的選擇，你們今天就該為此而犧牲了！這就是你們的劫數！”
雲乘退了幾步，連忙解釋道：“等等！我想您弄錯了！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這怎麼可能是我們命中的劫數呢？”
愚者哼聲發笑道：“命中劫數？哼哼！確實是命中劫數。老朽以前一直自信能駕馭任何事，包括命運！但是老朽此時已輸給命運！為了等待你們轉世而苦苦殘存了這麼多年，你說若非命運安排，老朽又如何能超越常人壽命生存至今？”
雲乘一本正經道：“小兒素聞天意難違，命運如此……”
愚者打斷他的話，“說的不錯！確實是天意難違。我曾為自己卜卦，掛文曰：因由輪轉，事有始終，執或成怨，舍或成德，今所為是，后所受之。老朽命中早就註定今天必須作出生死決定！你兩人便是我的命運！”
雲乘搖頭道：“不不不！！我剛才還沒說完呢！世人皆以上天旨意為準，不敢對天不恭，老爺爺卻是為了違抗命數才遭遇劫難存活至今！不是嗎？就像救起我哥這件事，真是命運安排？！難道不是老爺爺您自己選擇的嗎？老爺爺您信命卻不認命，心裏想着逆天而行卻又為何甘心順應天命做事？！”
愚者沒想到這十歲孩童如此能言善辯，頓時無言而對，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心中泛起曾經年少輕狂，想方設法掙脫命運的事情，沉思一陣，心中自嘲道：“想不到人到暮年，反而糊塗起來了。還反遭一個孩童說教，真是可笑至極！哈哈！罷了罷了！”
就在這時，癱在地上的龍飛咳嗽了幾下，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水。然後猛地睜開雙眼大呼道：“哇呀！冷死我了！”
雲乘見龍飛醒來，撲了過去抱着他，也不知表情是哭還是笑，甚是怪誕。愚者譏笑道：“古人云應龍善儲水，果真不錯。”
龍飛不知那愚者是誰，驚奇問道：“咦？雲乘，這老爹是誰？在說什麼呢？”
雲乘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龍飛立即跳起，把雲乘護在身後，大呼道：“喂！老傢伙！我命既然是你救，你隨便拿去，但我弟弟性命與你何干？豈能讓你說拿就拿？！”
雲乘扯着龍飛的衣服，大呼道：“哥哥且慢！他若真要取我倆性命，當初又何必救你？先聽他說完！”
愚者笑道：“剛誇你天資聰穎！怎麼糊塗起來呢？我行的義就是你們的死！！我若不救他又如何讓他死在我手？”
“弟弟無須多言。我掩護你，你馬上離開！！”
雲乘拉着龍飛的手，“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愚者仔細觀察二人的應對，心中默默贊道：“此雙子果然不是一般孩童能比！或許真能助我改寫命運！因由輪轉，事有始終，執或成怨，舍或成德，今所為是，后所受之。這掛文該如何破析？是殺還是留？”
雲乘忽然想起一直以來暗中保護他們的荒野太保，隨即大喊道:“荒野神通，太保尋蹤。荒野神通，太保尋蹤。”
龍飛見雲乘不斷重複這句話，也不知那是荒野太保的暗號，大罵道：“雲乘！你不會是嚇傻啦？喊什麼呢？！”
“不用喊了！這裏是崇伯鯀的殛地，已被大禹使用弱水結界封印，只有天命之人才能進來。荒野太保即使尋遍五服四藩亦無法尋得此處。”
龍飛並沒有認真聽他廢話，趁愚者說話時，腳步一直向後退，把雲乘慢慢擠到那株建木旁邊，輕聲道：“你趕緊順着這些長藤往上爬，建木高入雲鬢，他一個老人不比我們體力好。只要我們爬上樹，再跳到另一棵樹上，他就追不到我們了。”
愚者心中讚賞龍飛小小年紀就臨危不亂，頗有大將之風，將來必定有所作為，他越看這雙子越是喜歡，心中已是拿定主意。心中振奮道：“既是劫數，我便奉陪！我命由我，豈由天定？”
只聽得愚者口中大喊：“老朽浪跡天涯，竟無意在大野中隱居十年，原來等的就是今天與你們相遇！你們休想就這樣離開！”
只見愚者身影一震，脩然掠過龍飛，直接繞到雲乘身旁。左手手指像是一道勁風點了他身上數十個穴道。口中振振有詞地碎碎念，急速的念咒聲中，兩道彩光直射到雲乘身上。
“燭龍轉世，衡量天下，洞察陰陽，我傳你六術之‘方’和‘數’，集天大成，可操生死。”
話剛說完，雲乘已癱倒在地，還容不得龍飛反應過來，愚者右手又呈劍指，指尖聚集一攏彩光，直指龍飛身上各大穴道。龍飛只覺渾身灼熱滾燙，像毒蟲撕咬，又像巨蜂針蜇，一處痛，一處燙，難受得仰天嘶叫。又見愚者口中密念咒語，劍指隨聲而至。
“應龍轉世，修教天下，敬順兩儀，我傳你六術之‘法’和‘御’，一攻一守，闖蕩天下。”
話傳入耳，龍飛也倒在地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龍飛朦朦朧朧聽得蟋蟀夜叫，寧靜而清脆，身心似置於空靈狀態，能感受每個穴道上的一起一伏，血脈靜靜地流動，氣息輕輕地吐納。彷彿自己化身成為一條無形的蛇在自己的經脈中游遍全身。
而雲乘則是依稀半夢，夢見了自己躺在一片草原上仰天觀星，心曠神怡。望着天上二十八星宿，忽覺得星宿乃對應當今夏朝九州二十八氏族，星宿光明黯淡反應氏族興衰。又忽然想起夏時曆法使用龍星記象，認知時令。視線不覺停留在東方青龍七宿，反覆觀之，璀璨悅目，正是興起之兆。
就在這安詳的環境中，忽然有一把回蕩的聲音在他們夢中說道：“春焚無荒地，夏時知耕耘。這是你們命運的開始，秋冬以後的命運就將落到你們自己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