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蚌懷珠

第9章 老蚌懷珠

明艷的陽光播灑在錢塘湖上。湖面跳躍着細微的波浪,銀光閃閃。細浪微微擠撞,“嘩嘩”輕響,彷彿演奏一支搖籃曲,催萬物入眠。

那碧波上漂浮着一個異物,細看時,卻似是一名孩子的身體,面目已然浮腫,雙手雙足上俱捆綁着牛筋繩索,一動不動,仰面向天,不是香哥而誰?

“但知游湖樂,不知划船苦。

魚腹藏忠魂,悲悽吊千古。”

湖上遠遠傳來悲愴的歌聲。聽到這歌聲,那“屍體”輕呼出一口氣息,身體悄無聲息的沉入湖中。

原來那日,香哥第二次被投入湖中,見那繩索鬆散漂浮在眼前,靈機一動,身體一曲,雙手勾住繩索,抓住兩端,奮力向外拉動,任他神力,繩索竟然拉之不斷。原來那繩索經水一浸,異常結實。

香哥知道機會失去不會再來,當即張口去咬,咬得數下,繩索已經有斷裂跡象,便用雙手去拉繩索,再度用力,“嘣”地一聲頓時斷開。他心下大喜,腰身一擺如一條海豚向深水處游去。

正是:鯉魚脫卻金鉤去,搖頭擺尾再不回。

漁霸天教人下水尋找,只在淺水區搜尋,哪裏找得到?香哥在水下遊行,渾不當一回事。只因他天生異稟,加上阿勝教他潛水換氣之法。在水底潛上一個時辰不在話下。

正潛游間,聽得一陣輕快而細密的唧唧聲,一群金色小魚兒排成一隊兒在他身旁游過,似在嬉戲。香哥高興,也學着“唧唧”發出聲響,不想那魚群竟然繞成圈兒在他身邊遊動,不由得隨着魚群起舞。正覺有趣,“噗噗”聲音忽然大響,魚群立時驚慌起來,四散逃竄。

香哥吃驚之際,一條三四尺長的烏魚撲將過來,張口捕食小魚。香哥見烏魚如此兇殘,雙手向前一擊,正好擊中烏魚腹部,那烏魚哪裏受得了?立時皮開肉綻,翻騰幾下,魚腹向上,竟然死了。那血腥氣散開,許多小魚立即返回紛紛搶食。香哥也是餓得狠了,伸手取過那條烏魚,張開嘴巴嘶咬,雖然覺得腥氣大了些,味道倒也鮮美,片刻之間吃得肚腹飽飽。

原來漁民們日子過得貧困,農家孩子吃水中生魚,卻是常見的事。更何況,那香哥在深山中隨着虎妞生活數年之久,連那生肉也曾吃過。

香哥水底呆得久了,覺得心跳漸漸加快,胸口憋悶,雙眼發脹,忙潛出水面,大大呼吸幾口新鮮空氣,望向四周,早已不見了漁霸天的船隻,連自家的小船也已無影無蹤。想到婆婆已經沒有了,爹娘阿勝阿花也被抓走了,心裏難過。回憶起阿花說自己不是他們的孩子,心頭更是不知所措,該向哪裏去。

因湖水泡得久了,雙手雙腳牛筋收縮,勒得手腳通紅,剛吃了魚肉的香哥力氣大增,當即雙手雙腳同時用力,竟將那牛筋拉長拉細了許多,正自高興之時,然而任憑他如何用力,那繩索竟是不斷,手腳略松一松,牛筋繩便又回復了原樣。反覆拉伸多次,均無法脫困。

香哥無奈,眺望湖面,湖面細浪呢喃,遼闊無際,竟無一艘漁船,心裏不禁憂愁:此時身在湖心,雖不至被湖水淹死,但要上岸逃生,倒也不容易。

香哥雖然一身本領,但畢竟是個孩子,疲累之餘,仰面朝天,調勻呼吸,只在丹田中蓄有半口氣息,浮在水面上隨波逐流竟不下沉。這招“醉卧湖波”正是阿勝教給他如何在平靜狀態下漂浮水面保存體力的,可憐阿勝被抓,香哥卻憑藉他所教的這門絕技求生。漸漸的睏倦上來,香哥漸入夢境。

一個面孔精緻美貌的婦人搖晃着他的身體,口中輕哼:“月光明,風柳靜,樹葉兒輕又輕……”眼睛想要看清那位婦人的面貌,卻無論如何看不清楚。

那婦人十分溫柔,便用手不停地拍他,輕聲哼唱。心中不由湧起無比的幸福,脫口叫道:“娘,娘!”那婦人卻不答應,只是溫和的看着他。

正在他意亂情迷的時候,后腰上被猛地撞擊了兩下,不由驚醒過來,睜大眼睛,發現自己仰面躺在湖水之上,哪裏有美麗的“娘親”?而撞他后腰的竟然是整個十多斤重的一隻大青魚,似是在覓食,在試探他是否“死”了。

“嘩——嘩——”傳來船槳撥水的地聲音。“是娘來找我來了嗎??”香哥忽然迷糊起來。

“看,水上漂浮的是什麼?是不是幫主讓找的那個孩子。一動不動,也許是死了吧?”說話的正是漁霸天手下的嘍啰。

香哥並不轉頭去看,卻將腹中氣息緩緩吐出,身體便不露痕迹的沉入水底,猶如一段枯木隱入水中,湖面上波瀾不驚。香哥兒向前潛游數十米,抬頭向上看,正是那隻漁船所在,香哥兒緊貼漁船,浮將上來,側耳靜聽。

“凈胡扯,湖面上什麼都沒有。莫非是你眼睛瞎了不成?睜着狗眼說瞎話。”

“我哪裏眼花?明明看見一團包袱,像個孩子。一眨眼工夫,沒風也沒浪的,怎麼就不見了?真是奇了怪了!難不成這湖上有鬼怪不成!”

“好了,好了。這話可不許你在幫主面前說起。否則,幫主至少會把我們臭罵一頓,說我們辦事不力。我們查了一天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這樣還要我們連查三天。若讓你說出去,幫主真的疑神疑鬼,以為那孩子沒死,只怕教我們查個十天也還不止。”

“你說這孩子真有那麼厲害?難道他是神仙不成?還能在水底活上三日!我們幫主也是,聽那姓董的鬼話,叫了三十六寨船隻連日盤查。你我可曾聽說,能在水底生活的人?那不成了水鬼嗎?何況還是個孩子。”

“倒是沒有聽說有人能在水底活下來,最多也就是江湖上傳說確有人能水下呆上一刻鐘呢。不過聽那對夫婦和唐老爺說,那孩子一人能打十多個孩子,連唐老爺自己也吃了虧呢!當時在場的人嚇得愣沒敢動。這次被牛筋捆着手腳都能藉著湖水逃走,可見他水中功夫也是了得。因此我們不可掉以輕心,姓董的擔心那孩子便是呂布後人。你可聽說‘人中呂布,馬中赤兔’。那呂布可是前朝第一猛將!”

“嗐,胡說吧!呂布大約二十年前就被殺死了,沒有聽說他有兒子,一家都教曹操斬了吧!就算有兒子也不會是這個小傢伙,年齡不對呀。難不成他做了鬼還能回來生孩子?哈哈哈。”

“誰知道呢!趕快搜查吧。若教幫主察知我們在這胡說八道。只怕要揪下我們腦袋當球踢!”

那兩人邊說邊邊划船,漸漸遠去,湖面一片平靜。

香哥不禁心頭髮冷,知道如果被這兩個壞人抓住,自己必定沒有好下場。於是,摒住呼吸,將身體不斷下潛,下潛,彷彿要通過深潛來掩蓋內心所有的恐懼。

眼前的湖水昏暗下來,不過,香哥眼光敏銳,勉強可以看清水中景物,漸覺胸悶痛,耳鼓鳴響,頭昏腦脹。原來他已經深潛到他平時不曾達到的深水區,他想起父親阿勝教他游泳時告訴他潛水達到一定深度后再繼續下潛,就會血管爆裂而死。聽了漁霸天手底兩名嘍啰的對話,心中着實害怕,不願浮上水面,正當此時,腳下一軟已然踏到了軟泥,竟然已經到達了湖底。

好奇讓他忘掉了一切。他仔細觀察,所立之處是湖底一塊高高的土丘,土丘四周分佈了一人高的水草,一些平時難得一見的游魚時時穿梭而來。其中有幾條魚竟然一閃一閃發光。

香哥微微抿了口湖水,調勻呼吸,藉著游魚身上閃爍的微光緩緩向前遊動,自覺已不似剛才那心浮氣躁,頭昏腦脹了,心中歡喜,情知自己深潛功夫突破自身局限,又大大進步了。

游不多時,忽見前方光亮柔和,竟似月光般朦朧皎。細看時,竟然是一隻桌面大小的巨蚌張口吸水,那口中有一顆皎潔的珍珠,雞蛋大小,正微微閃着光芒,那光芒經過雪白蚌肉反射出來,竟然形成了如朦朧的月色之美。

香哥先是吃驚,待看清那蚌殼,心底忽地有了計較。四處張望,終於發現一塊二三斤重的石頭,忙游過去藉著那水浮力,將石頭托將起來,輕輕放入蚌口之中,巨蚌已然屬於老年之時,反應緩慢,待它收縮蚌殼時,早已為石頭卡住,再合不攏來。

香哥大喜,游近前去,將雙手上牛筋繩向鋒利的蚌殼上劃去,“嚓嚓”幾聲,牛筋斷開,雙手立即獲得自由。驚喜之下,又將腳上牛筋靠上前划斷,心中歡喜不盡,暗暗祝禱:老蚌,老蚌,大恩不言謝。我也助你一臂之力吧!

順手摘了蚌殼內那顆大珍珠,又將石塊取了出來,老蚌立刻將蚌殼合攏,再不打開。可憐老蚌受那數十年砂石折磨之苦,今日珍珠一除,如同去除疽瘤,果然舒適不提。

(“老蚌懷珠”原來指年齡大的婦人懷孕生子。殊不知老蚌中的蚌肉實際是因為裹入異物,如泥砂石子等物而產生的排異反應,分泌粘液將那異物層層包裹,經年累月,才形成珍珠。而香哥所獲得的這枚大珍珠要經歷幾十年乃至上百年方才這般在。可以說珍貴無比。)

香哥手托那顆水晶般發亮的珍珠,居然可以清楚的看見水中景物。

正行間忽然覺得腳下一絆,低頭看時,卻見踢在一根木棍似的物件上,不由好奇,伸手抹去那物件上泥沙,看見卻是一把長劍似的物件深深插入地下,心頭一動,便伸手拔那長劍試了幾次,竟然拔之不動,那劍竟然如同焊在地下一般,以他的力氣竟然無法撼動分毫,只能放棄。

做完這些,香哥心頭狂跳,面脹眼花,欲顛欲狂,身體承受力已然達到極限,若不再喚口氣息,便會隨時心肺爆裂而亡。香哥手腳並用,急速上浮。

片刻工夫,升到水面上。但覺水光耀眼,紅日西墜,已然是傍晚時分。他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氣,心頭難受之意非但不減分毫,反覺渾身倦怠,喉頭髮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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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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