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離家鄉
待阿勝夫婦回來,婆婆便將日間之事說與他們聽。二人早在數月前已然見過他潛水本領,聽說竟然能在水下救了嚴婆婆,卻也有些不信。
第二日,阿勝便帶香哥兒來到湖面上,將他輕輕抱下水,豈知,剛一沾水,香哥兒倏地一滑,溜入水底不見了。
阿勝雙足一蹬,跳入水下來尋他。那水清澈明凈,眼見得香哥左一劃右一劃,在水中靈活遊動,游得十分愜意,睜着一雙大眼,四處察看。
阿勝雙腳一晃追上他,牽了他的手一路游去,游到四五十米遠,探頭換一口氣,如此游得半個時辰,方才上岸休息。
阿勝摟着香哥,大喜道:“香哥是個好孩子,天生是個當漁民的料兒,我阿勝後繼有人啦!這身水下功夫一定會發揚光大!哈哈哈……”
那嚴婆婆也自歡喜,便詢問那游泳的訣竅。阿勝知道婆婆因淹水害怕了,便細心說與她聽。卻又笑道:“娘,您倒是吃一塹長一智。可要學習潛水本領怕是遲了吧!”
婆婆微笑道:“生在湖邊,卻不識水性。豈不教人笑話?何況香哥兒都游得那般好,我自然要陪他。”
自此,阿勝帶着香哥下河打魚。每次陪父親打魚,香哥雖然口不能言,表情之間,卻極盡歡喜。阿勝撒網打魚時,便鑽入河中戲水,時不時從水波中捉起小魚兒擲入船艙,捉着大些的魚兒時,阿勝便用手摸摸他小腦袋,以示嘉獎。
如此數月日日游泳不輟。他越來越愛到湖中嬉水,那天生潛水本領,連阿勝也為之嘆服。婆婆時來與香哥兒一起游水嬉耍,倒是懂得呼吸喚氣之妙,卻來教那香哥兒,祖孫二人因此更加親密。
天氣漸寒,萬木凋零,秋意漸盛。
香哥卻不以為意,日日潛游,每日入水時間反而更久,水下閉氣功夫日見增長,更兼阿勝教他換氣之法,水下潛游時間由原來一刻鐘到後來潛游一個時辰不在話下。
阿勝常常等之不及,便下湖水中尋他,見他在水底鑽來鑽去,掏魚摸蝦,這才放心。
因天氣寒冷,香哥出水之後,身上常起一層層鱗屑,時時騷癢難耐。阿花便為他揉按,拍打那騷癢便好了許多。
隨着天氣寒冷加劇,香哥兒出水之後皮朕騷癢厲害,只能用手抓撓,抓撓也不可止癢時,便用身體向樹上牆上摩擦撞擊,或者拳打掌摑,方有效果。到了後來需要拳掌重擊方始舒服。
嚴婆婆又從武林山上拜求那老仙長處求得草藥“龍虎膏”時時塗抹,歷時三歲有餘,那皮膚變得紫紅光滑,不再生屑搔癢,宛然天生了一層油皮,入水不濕,出水自干。
只是出水之後,嚴婆婆和阿花為他擊打揉捏身華竟成了習慣,一日不擊打,竟似有一件心事未完成一般。阿花手臂酸累不堪時,就用棍棒擊打他的皮膚,他反而覺得很舒服。
那虎痴雖然不時來村裡給香哥兒哺乳,卻因懼怕與人群相遇,常常傍晚或夜深人少之時到來。阿勝一家人均已經習以為常,每當虎痴來時,便都躲開,不敢與虎痴相見。那虎痴哺乳完畢,略作停留,便行離去。
一晃又是年余時間過去,香哥已然三歲。虎痴見他長大漸漸也來得少了。每逢來時,常會帶香哥兒到村外遊逛,香哥兒也已習以為常。
香哥兒雖然不到三歲,身軀卻頗健壯,竟如五六歲一般高大,且生性好鬥,常把同齡孩子手中食物搶過來吃,爭鬧起來時,常將那些孩子揍得哭嚎不止。
因為村民們知道他有虎痴作奶娘,便都忍辱吞聲,不同他一般見識,生怕大蟲護短,獸性大發,傷害自己孩子。
一日夜晚三更,虎痴下得山來,身側帶那隻已經半大幼虎,幼虎已經十分健壯,東嗅西嗅,對屋中一切十分好奇。阿勝婆媳三人初次見到小虎,不知道它野性如何,不由心頭髮慌,躲在一間房中,大氣也不敢出,冷汗浸濕了衣服,生怕那隻健壯的小老虎不知好歹,傷害了他們。
這天夜間,村中犬聲大作,虎嘯如雷。一個時辰方始作罷。
大膽村民從門縫中向外觀瞧,但見十餘只家犬圍着小虎狂吠不止。那小虎全無懼色,沖向離自己最近也最凶的一隻大黑犬,一爪拍向黑犬腦袋。嚇得黑犬尖叫一聲向後跳開,一時狂吠不止;小虎又以另一隻爪子撓向一條花犬,那花犬慌忙跳開大聲狂吠。
一時間,犬群皆向幼虎吼叫示威,團團圍住不放,卻又不敢發動進攻。虎痴卻穩坐樹下,意態悠閑,竟然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香哥兒雙手環抱虎痴頭頸,不停撫摸,看着那群犬圍攻小虎,甚覺有趣。
忽然間,一隻無知的小犬自小虎後面撲上去咬那虎尾。小虎敏捷一轉身,張口咬住小犬咽喉,小犬一聲慘叫,喉嚨貫穿而死,眾犬目睹慘狀,都發起怒來,瘋狂撲上前嘶咬。
小虎趨退自如,迅如閃電,瞬間咬中一犬,甩將開去。群犬倚多為勝,不顧性命,紛紛撲擊。小虎閃身之際,虎吼一聲,咬碎一犬腦袋。動作稍慢,后臀頓時受到攻擊,被一犬咬中虎毛聳起,滲出血來。
猛聽一聲霹靂響,自當空,虎痴瞬間躍入犬群,大嘶大咬起來,果然是擋者辟易,剎那間已然到了小虎身邊,與小虎並肩作戰。
犬虎爭鬥之聲早已驚動村民,大膽壯漢紛紛取來棍棒槍械,遠遠發喊,大聲恫嚇,那虎痴帶領小虎跳出重圍,從容而去。只餘下幾隻受傷的狗兒望影吠叫,虛張聲勢,卻不敢追擊。
自從發生犬虎大戰,村民忍無可忍,將此事上報官府。那官府老爺甚為重視,詳加調查詢問,得知二虎出入村中情形與傷亡情況,便命令地方驛長組織精幹青年組成護結打虎團,設置機關,掏挖陷阱,夜間排人值班巡查,但有二虎蹤跡,立即報警防範,組織人員捕殺。
奈何那虎痴機警通靈,已然覺察村中異樣與危險氣息,便來得少了。
此時,香哥兒不食虎乳已有數月。那虎痴十天半月甚至更久來村裡一回,只為看看香哥。每次來時均能闖過陷阱或避開打虎團的圍剿。不過數次來村中時,再未帶小虎來,來無影去無蹤,與村民及牲畜更無衝突。
村民知道是香哥引來老虎,且香哥身體比同齡孩子遠為高大,生性好勇鬥狠,常常欺負同齡孩子,更加不喜香哥,甚至避而遠之,或者背後對阿勝一家人指指點點,戳他們一家人脊梁骨,視為妖邪一類。香哥年幼,少不更事,方自不覺;阿勝夫婦與來婆婆則憤恨欲死,卻也無可如何,心下慚愧,再不敢見人。
一夜,阿花一覺醒來,見屋內不見香哥兒,遍尋不見,便告知婆婆與阿勝一同尋找。村內村外各處找了個遍,不見蹤跡。一家人一夜無眠,阿花更是以淚洗面。
待到第二日夜晚,再到香哥屋中,發現香哥兒已然在床上酣然而眠,歡喜得一家人摟着他大哭,詢問他時,卻又張口結舌,說不明白。比比劃划半天,一家人方才大致明白原來虎痴馱他到深山玩耍去了,還吃了不少山間果實,乃至野物生肉。
待香哥入睡,阿花憂心道:“長此以往,可怎麼得了?那大蟲如此這般對待香哥兒,雖無惡意,遲早也會害了孩兒呀。如今不僅村民仇視我家孩兒,連官府時時暗訪。
“那大蟲對我們孩子倒是有情,且是靈異,但是畢竟不曉人情事理。香哥兒年幼,說話又不清楚,萬一有個閃失,可如何是好。無論傷害了孩子還是傷害大蟲,我們都承受不得。不如我們搬家離離開此地,一了百了。婆婆以為如何?”
婆婆與阿勝聽她說的有理,拍手贊同,均覺得是個好辦法。
說干就干。貧窮人家也無甚財物,賤賣了房舍,略作收拾,第五日上便駕了輛破舊的牛車,竟自去了。一直搬到與鄱陽湖相隔六十里之外的西鄉村,西鄉村在樂安河畔。因是漁民,一家人依舊傍水而居。
因為離鄉背井,婆孫三代人勉強建了兩間房舍,艱難度日。只因不受鄉民白眼,過得踏實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