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永訣
猛聽得一聲號炮，小孤山下湧出無數官軍，將那只有七八百眾的叛軍盡數包圍。
周魴換乘一匹白馬，立於大纛之下，手搖羽扇，呵呵而笑：“彭大帥，且來投降，可免你屬下及受你矇騙的士兵死罪，你看如何？”
彭式怒道：“放屁！”指揮人馬向外突圍。
周魴大喝“棄械投降者，伏到路邊可保全性命。”立時，便有數百人棄械伏到路邊匍伏不動。
彭式萬萬沒有想到這裏還有伏兵，憤怒之下，仰天長嘯數聲，聲震山谷，率人向小孤山方向突圍。孟毅將雙旗連揮，全端、胡沖急將各自隊伍向兩旁帶出，與外圍軍隊匯合，天地三才陣瞬間轉變成四門兜底陣。將彭式包圍直來。
孟毅騎馬奔到大纛之下，將指揮旗交於周魴。周魴揮動雙旗，四面人馬立即向中間擠壓，一排長箭向前射擊，唯獨將西南角上放出一道缺口。那彭式見有缺口，更無鬥志，帶人直撲小孤山方向。
叛賊俱已經筋疲力盡，僅剩二三百餘人向山上潰退。胡沖全端率眾人殺得高興，咬住對手，緊追不放。
猛聽得一聲炮響，山間滾木擂石紛紛落下，彭式軍隊頓時哀嚎不已，抱頭鼠竄，反向山野亂跑。誰知跑得不遠，沖在前頭的叛軍忽的慘叫不斷，卻又跌落陷阱之內。
彭式帶着餘人急急如喪家之犬，卻見周楚、胡衝殺來，再也不顧兄弟義氣，縱身一人向山中逃竄。正不知如何之際，忽聽山間虎嘯連連，不由撮唇長嘯，周楚冷笑不止，反而不急於追趕，慢慢在後面跟隨着他。
原來彭式與蕭志一戰之後，深恐蕭志懷恨，去官兵處告密，便連夜帶人離開小孤山，第二日便即混入吳興城，準備及早起事。因老虎太過惹眼，依舊讓它們留在山中。不想在此兵敗末路之際，那數聲長嘯吸引來老虎。
那虎聞聲而來，片刻間便到了山腳。
彭式心頭大喜，暗道：今日固然一敗塗地。但若教老虎吃了周魴或是周楚，可解我心頭之恨。若因他們身死而導致群龍無首，轉敗為勝亦未可知。
只到此時，他心頭此時猶自做着白日夢，幻想出現奇迹。連聲呼喚兩隻老虎，縱身奔向前方。
那老虎見他到來十分親熱。彭式輕撫幾下，忽地彎弓搭箭朝那大纛之下的周魴一箭射去，一邊大喝：“去，咬死他！”
那二虎甚聽彭式的話，縱身而起，如出弦之箭，飛騰而去。
眼見二虎撲上前去，離那周魴已然不遠。忽見周楚推出一輛木籠車來，一邊向那虎痴嗚嗚有聲，似在訴說，又如呼喚。虎痴忽地停步佇足，望向周楚。
周楚揮動手臂，口中嗚嗚有聲，滿含召喚之意。
那虎痴見木籠車旁並無他人，頓時放下警懼之心，轉身向周楚撲去，周楚立即迎上，一人一虎擁抱一起，身體互相磨蹭，似是久別重逢的母子。
周楚將隨身帶來的牛肉塞入虎痴口中，又向同來的虎仔，招一招手，口中不停呼喚：“山君，山君兄！”意圖打動它，讓它放下野性。
那“山君兄”猶猶疑疑，不肯過來。周楚扔了一塊牛肉給它，便背對虎山君，以放鬆它的警惕。
眾人見他如此大膽，都為他懸起一顆心來。
周楚率先鑽進木籠，又將牛肉取出一片與虎痴吃了，口中不停呼喚“虎娘”，眼中噙着淚花。
彭式早看出情形不對，只是高聲催促，奈何虎痴猶如未聞，只是和周楚親熱。那彭式心下着急，不敢回去，生怕再度陷入官兵的包圍圈中。眼見虎痴進入籠車，虎山君也漸漸靠近，彭式便大聲喝阻，叫罵。
虎山君回頭看他兩眼，終於不顧，走進籠車，與虎痴共同撕吃那牛肉。
彭式萬萬沒有想到周楚竟然能馴服虎痴，引它鑽入木籠。當即彎弓搭箭，向周楚射去。知道只須射死周楚，老虎便會脫困而出，聽自己指揮。
周楚背對彭式，眼睛看不見，耳朵卻聽得風響。慌忙低頭躲過。因籠中狹小，忙連滾帶爬鑽出木籠。那彭式連株箭發擦着周楚肩頭飛過，立時劃破了肌膚，鮮血滲出。
周楚翻身而起，持鐧在手，便欲撲向彭式，卻聽一聲哀鳴。卻是彭式見殺周楚不得，遷怒於老虎，那連株箭發，連連射入籠內。可憐籠中地方狹小，騰挪不開，眼見那虎山君便要中箭，虎痴忽地嘶鳴一聲，一撲而起，擋在虎山君身上，那箭頓時射入它脖頸之中，接着連中數箭，倒在血泊之中。
周楚悲怒交加，縱身而起，狂嗥一聲，撲向彭式。
彭式哈哈大笑：“你們如此逼我，大家都不要活啦！”連發數箭，阻住周楚來勢。
忽聽虎山君長嗥一聲，從籠中奔出，向他撲來，不由心頭一寒，掉頭便跑。眾賊人見虎仔出籠，趕緊持箭亂放，豈知那老虎來得好快，當先一人不及躲閃，已被咬中喉嚨，餘下人立時四下奔逃。
周楚回頭再看籠中虎痴，在籠中低聲嘶鳴，不由心痛，躍回籠邊。但見虎痴後背連中兩箭、脖頸處一箭，入肉甚深，鮮血汩汩流出，已然奄奄一息。
周楚心中大慟，眼淚滿眶，手撫虎額，口中喃喃道：“虎娘，我立刻去殺了那彭式狗賊，為你報仇！”
那虎痴目中蘊淚，不住低聲嗚咽，似有萬千話語，卻又口不能言，惟有用舌頭輕輕輕舔舐周楚。良久，雙目一閉，再不睜開。就此永訣。
周楚心憤怒已極，跳起來便欲找彭式拚命。抬眼看時，那彭式已然失了蹤跡。原來，眾人目光都盯在虎痴身上，竟然沒人注意彭式是如何逃走的。
周楚情知彭式武藝高強，影響力巨大，若不能將其剿滅，禍端必大，當即向山上奔去。
周魴連喊他數聲，便如沒聽見。知道攔他不住，又深恐他吃虧，令全端、胡沖二人帶兵跟上，小心保護。又令孟毅帶兵回吳興郡整頓，清剿餘孽。自己則在山下收編叛軍，清掃戰場，等候周楚。
至此，錢塘平叛一役大獲全勝，周魴表奏吳王，封賞眾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