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開季節

第一章 花開季節

連續的幾場小雨過後,江城的天氣也漸漸地暖和起來。

一中校園宿舍樓內,徐小魚正躺在緊鄰窗戶的一張高低床上熟睡。

和煦的陽光穿過敞開的玻璃窗,輕柔而又溫暖地灑落在少年英俊的眉眼上。

本該是明媚季節里的明媚少年,睡夢中卻依然緊鎖着眉頭,似乎心中尚有解不開的憂愁。

窗外春和景明,暮春的陽光卻無法照射到窗內少年的夢裏。

少年的夢裏,在顛沛中飽經了太多的塵霜,少年站立在城市的喧囂中,門外已無人問落花,門內也只剩下飲馬江湖闖天涯。

少年的夢彷彿可以這樣一直延續下去,然而從校園揚聲器里忽然傾瀉出來的音樂,打碎了校園的寧靜,也將少年從黑甜夢鄉中喚醒。

“江北市第一中學校園廣播站,與你相約,大家好,我是宋婉秋,我是吳彥昌,今天是1999年4月9日,星期五,現在是中午12點10分,同學們,優美的音樂在校園裏回蕩,青春的故事在耳邊奏響,《每周五好歌推薦》又和大家見面了,今天我們要給大家推薦的歌曲叫《newboy》,演唱者依然是我們已經熟悉的歌手朴樹。

“朴樹在今年的1月份推出了個人首張專輯《我去2000年》,前兩周我們先後給大家推薦了《那些花兒》和《白樺林》,相信大家已經對他的這兩首歌非常的熟悉,而今天要給大家推薦的《newboy》也是被收錄在《我去2000年》這張專輯裏。

“《newboy》是一首陽光向上的勵志歌曲,在輕快的旋律中,歌手向我們宣告,新世界就要來了,年輕人要整理好自己,摒棄舊物,迎接新顏,把痛苦先拋之腦後,懷揣着對未來的期待,迎接新時代的到來。”

是的我看見到處是陽光

快樂在城市上空飄揚

新世紀來得像夢一樣

讓我暖洋洋

你的老懷錶還在轉嗎

你的舊皮鞋還能穿嗎

這兒有一支未來牌香煙

你不想嘗嘗嗎

明天一早

我猜陽光會好

我要把自己打掃

把破舊的全部賣掉

......

飄蕩在校園內的歡快歌聲令徐小魚如遭雷擊,大腦里一片空白。

他漸漸發現所在環境的異樣,他的身邊已經沒有了同伴,他也不在他本該在的川藏線上。

徐小魚注意到了自己裸露在外的臂膀和手掌,這不應該是他的臂膀和手掌!

他開始飛快地掀起衣服和褲子,仔細檢查着身上的每一寸器官和肌膚。

不是他,他不是他……

他緩緩地躺下,內心無限震撼;他閉上眼睛,似乎這樣就可以將自己和外界隔離。

徐小魚熟悉朴樹的每一首歌。2018年,徐小魚曾在微博上刷到過朴樹的一個視頻,在視頻最後,朴樹拿着一張a4白紙,白紙上寫着:“我想好好寫歌,我不禍害人。”

時年37歲的徐小魚在那一刻淚流滿面,他忽然意識到,他一直想要的美好早已在他的一路奔跑中漸漸離他遠去。

“世界氣象組織不久前宣佈,1998年的全球平均氣溫是自1860年開始保存完整氣象記錄以來最高的,這是全球表面氣溫超出正常值的連續第二十個年份。1998年不僅有可能是本世紀最熱的一年,還會以千年最熱年份載入史冊。”

歌曲已經結束,校園廣播站里開始播放近期的報紙文摘......

“自1850年有記錄以來,最熱的年份是2020年和2016年。”

徐小魚喃喃地和校廣播站對話。

徐小魚看不到自己的臉,他有些不確定,自己這種狀態,是夢境的沉溺還是精神狀態的遊離?是魂穿還是......重生?

正發獃間,一隻手突然伸了上來,拍打着徐小魚的肩膀,將徐小魚拉回所處的現實:“徐小魚,要遲到了!快點起來!”

“原來我還是徐小魚……”徐小魚喃喃自語。

“你發什麼愣呢?快點起來!”那隻手又在拽他。

徐小魚俯身望去,又驚又喜:“林淮!怎麼是你?你還活着?!”

林淮踩着下鋪上去試了試徐小魚的額溫:“沒有發燒啊!徐小魚,你窩在我床上睡個午覺就發魔怔了?我去了趟校外的電腦房打一把紅警我就要死了?你快點!別犯病了!我要是不來叫你,你又要遲到了,還剩五分鐘了,快點!”

林淮繼續伸手去扯徐小魚。

徐小魚趕緊下了床,穿好了床下的那雙藍色回力鞋。

徐小魚小心翼翼地問林淮:“你覺得我的臉有沒有變化?”

林淮拉着徐小魚就往教室跑:“你真傻了呀?我一個性取向正常的高中男生幹嘛要對你的臉感興趣?你要是問也應該去問你暗戀的林雨薇!我現在只對宋婉秋感興趣!小魚,我覺得你回家后得讓你媽給你做一個精神病檢查!”

徐小魚的媽媽於常貞,是江城市第一人民醫院精神科的主任醫師。

兩人很快跑到高二3班的門前。

大波浪捲髮的生物老師此時正抱着生物課教案,板著臉看着從身邊掠進教室里的一群無憂少年。

徐小魚是被年輕的人流裹挾進教室的,剛進教室,上課鈴聲就響了起來。

他在教室里呆愣了一會兒,看別人都已經找座位坐下,這才從前後兩張空座中選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一個。

他的前排是前世高中時代心心念的林雨薇,但是此時林雨薇並不在自己的座位上。徐小魚忽然覺得有些慶幸,他和林雨薇的座位還沒有調換,就說明他還沒有遞出那封情書。

徐小魚剛坐下,屁股還沒有坐熱,就發現自己被人從座位上薅了起來。

徐小魚回頭,拽他的人他很熟悉:牛鎮惡,市一中的老教導主任。

牛鎮惡真名叫牛振河,來自成渝,師範學校畢業后就分配到了江城一中,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帶出來無數的江城父子兵。

或許是江城一中的教學氛圍沒有太多的是非,或者是牛老頭的秉性比較單純,從逾弱冠之年到踏入知命,無論世道如何變遷,對待學生,牛振河一直都保留着最初的純樸、耿直、火爆和熱情。

老頭對內雖然十分嚴苛,但是對外卻像一個護犢子的老母雞。江城一中出來的每一個人提起老頭,都是滿懷唏噓、充滿着敬意。

徐小魚嘆了口氣,他知道牛鎮惡為什麼要找自己的麻煩。重生了竟然也沒躲過這一天。

徐小魚現在並不怕牛鎮惡。在前一世,在許多年後,徐小魚回到江城時,總要去探望這個把一生都獻給了學生的孤寡小老頭。

那時老頭依然精神矍鑠,把酒言歡時,老頭曾說起了這件往事,還很八卦的詢問了他和林雨薇後來為什麼就沒有了後來?

徐小魚記得自己是這樣懟的:“你牛鎮惡老人家當年名號那般響亮,對待早戀如同見到了洪水猛獸,試問在你瓢潑洶湧的監管打擊之下,哪朵愛情的火苗還能燃燒和存活?”

老頭一臉的悔恨。

林雨薇和徐小魚都是他最喜歡的學生,對於後來活成了高級剩客斗戰勝佛的林雨薇,牛老頭認為如果自己當初能對兩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興許這兩人也就能成。

飲罷一杯酒後,牛老頭就開始慫恿徐小魚去找林雨薇。

徐小魚當時很是無語。

青春年少的夢是不堪被打破的,那些情竇初開的美麗花朵往往只能盛開在校園的回憶里。一旦走出校門,人生的際遇將會有不同,試問多年以後,誰還能保留曾經的純真?

就像是一首歌里唱到的:多年以後,又在相逢,你我都有了疲倦的笑容......

所以,重生后回到高二3班的徐小魚心情是極其複雜的。

他不忍心讓拖拽他的小老頭使出太大的氣力,於是加快了腳步,順着小老頭的步伐往教室外疾走。

教室沸騰了。

被江湖上稱‘嫉惡如仇牛鎮惡’的教導主任在上課時間拎走,應該不會是什麼小事。

眾多同學紛紛相互詢問,向徐小魚投來驚訝或不解的眼神。

林淮的座位離徐小魚挺遠,他隔着幾排座位向徐小魚低聲詢問:“小魚!啥事?”

徐小魚笑着對林淮搖搖頭,示意‘沒啥大事’。

於眾多視線中,徐小魚的第六感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縷的與眾不同。

順着直覺回望,他看見了陳二奇。

告密者陳二奇的臉上此時寫滿了幸災樂禍的愉悅和嘲諷。

前世高中時期情書事件的告密者,在林淮過世后,卻成為他後來最能交心的朋友。

2000年,林淮高考去了燕京,在兩年後的某個周日,死在了學院路上的一場黑網吧縱火案中。

陳二奇見徐小魚望來,心底一虛,連忙取下鼻尖的黑框眼鏡,然後低頭從座位里掏出一塊眼鏡布,假模假式的擦拭起來。

徐小魚心底一樂,不管陳二奇還能不能看得清,衝著他就是粲然一笑。

出了教室,小老頭就開始了狂風暴雨般的訓斥和數落。

小老頭數落起男同學時並不是君子動口不動手,牛老頭是君子動口還要動手。

此時的牛鎮惡,正一隻手薅着徐小魚,另一隻手運起一指禪的‘神通’,一邊數落着一邊將一指禪戳向徐小魚的腦門。

這些都是江城一中男生們才能享受到的待遇。有個秘密男生們都知道:牛鎮惡只要肯動用一指禪對付你,就說明你還有活路,事情的處理通常會高高舉起,然後輕輕地放下。這也是江城一中的男生雖然怕牛鎮惡,但是從不記恨牛鎮惡的原因。

徐小魚對牛鎮惡的一指禪神功早有防備,一邊四處尋找着林雨薇,一邊閃躲着來襲的指頭。

小老頭戳得其實並不痛,就是想嚇唬一下這些調皮搗蛋的熊孩子,但是徐小魚自認為自己一大把年紀了,不該再被人戳腦袋,所以嚴防死守不讓老頭得逞。

拉扯着,數落着,兩人很快就到了高二年級教研組門前。

門是開着的,剛才還在垂首摳指扮啞巴的豆蔻少女,此時正難以置信地望着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幕。

牛鎮惡一直沒成功戳到徐小魚,心中很是不忿,滿腔怒火無處發泄,氣咻咻地在門口停下了腳步,用手指頭硬戳戳的去瞄準徐小魚的腦瓜。而徐小魚則是偏開腦袋拉開雙方的距離,擺出一副蓄勢防守嚴陣以待的緊張態勢。

少女看着這一幕,先是好奇,然後是驚訝,最後是好笑,終於隱忍不住,扭身朝牆,笑出聲來。

聽見耳畔‘噗哧’一聲的少女輕笑,重生后的徐小魚終於發現了自己一直在尋找的鄰座少女。

公主般奪目的少女此時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低垂的高馬尾停止了擺動,但是漂亮的嘴角依然彎翹,星眸溢彩的秋水裏仍然蕩漾着笑容。

這個瓷白肌膚、身姿曼妙、眼睛會說話的美麗少女令徐小魚一時晃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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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燃: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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