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關係不必走太近
關於張博士和上層產生矛盾，林曉實則早有預料，並不只是政事堂官員的問題。林曉猶記那段為張打下手的日子，一次董哲和其他一些人在試驗床那頭給活體做病毒注射，而他在儀器另一頭做數據記錄和錄像，張則坐在旁邊看實驗實況。那樣一隻正常健康的猴子，為了不影響效果沒打麻醉，針管一紮注射病毒，本來還被哄得挺安靜的猴子，一會就嚎起來，雙目圓睜，毛髮脫落，血管暴起，發黑，肌肉膨脹，肉體的強化與痛苦并行。血壓升高，血糖稍降，但總體處於預測範圍內。試驗到此都可以說是成功的，但畢竟是第一次見到這幅情景，一眾下屬員工的緊張甚至恐懼遠超過了所謂凌駕於自然生命的勝利感，沒有一張緊繃的臉上掛得住一絲笑意。
除了坐在後面的張博士，他笑了，笑的發自肺腑，或許那些實驗床邊的同事們聽不清，但林曉聽得清清楚楚，那一瞬間他甚至背後發寒不敢回過頭去。
“哈，哈，小傢伙，可再長壯點吧。距離完美，不遠了。”
林曉把目光挪到一塊未啟用的小顯示屏上，有一定曲度的灰色屏幕在白熾燈下倒映着博士灰白扭曲的身影，灰白扭曲的手上正轉着灰白扭曲的筆，灰白扭曲的笑容。
如張所願，強化在暫緩後繼續了----卻是決堤般的失控，猴子肌肉像充氣氣球一般繼續膨脹，彷彿是一株瘦小卻結了過分多碩大豐滿果實的樹，果實早晚會壓折樹枝。血壓緩升，血糖驟降，瞳孔逐漸渙散，血肉的體積已突破硬化皮膚的拉伸極限。氣球，破了。黑紅色血肉脹裂肌膚，像海綿般稀爛地耷拉下來，落地。
啪嗒。啪嗒。血壓，心率迅速觸底，死的不能再死了。
接着傳來背後塑料外殼的水筆撞擊地面的聲音，林曉回頭，破碎的筆炸出一灘黑色。"踏馬的！"博士爆了粗口，臭着臉要走。林曉本想讓人消消氣留下的，然而同事的眼神制止了他。
收拾現場的時候，他們說：“你第一次見吧？他一直都這樣的，位置高，壓力大也就很容易被一次小失敗影響。”
其實根本就是心理扭曲吧。把工作抬到至高，卻失掉對生命基本共情能力。
林曉董哲換好工作服，往實驗室走去，迎面恰好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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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張博士往外走。不情願，但是也得打招呼，基本禮儀。
“博士好。”兩聲齊聲的問好。
“嗯，好，現在快去接海銘和奎翔的班，我去吃頓飯。”張博士風一般走過了，“對了，今晚還有一批人體要接收，等曉偉回來了讓他去跟進。”
什麼叫接收人體？一發不可收拾了。兩人黑着臉到了實驗室，裏面是剛準備下班的海銘和奎翔。
“哎，別那麼緊張嘛，來的都是些死刑犯，死不足惜嘛，而且政事堂方面也是支持老張的。”海銘彷彿是看出兩人不悅的原因，開口道。
“想多了，是我的家事，就別打聽了。”林曉搪塞道，開始着手記錄結合病毒在不同酸鹼度溫度等環境下的數據，捏筆的手指頭因過分用力而發白。好一個政事堂支持，好一個死不足惜的死刑犯，三言兩語推個乾淨，你塔麻的換套衣服賣就不是表子了是吧？但他，林曉，又做得了什麼呢？
“隨他們去就是。”奎翔不屑道，不同於安於職位的董哲海銘，此人雖是同事，卻也是爭着想往上爬到科研二把手的位置的，而於他來說，業務能力出色的林曉雖未對該職位表現出過嚮往，但卻仍是最大的競爭對手。難道去問林曉他想不想位升一層嗎，他沒這個面子丟。
兩人離開，林曉董哲繼續忙碌，夜越來越深，公司其他樓里正常工作的員工離開崗位，該回家的回家，該回宿舍的回宿舍，對面樓的燈光只剩星星點點，以及昏暗的走道燈。
“嘎吱”門開了，是曉偉，向他複述完博士給的任務，林曉重又投入到工作中。
又不知過了多久，對面寫字樓的燈光又暗下去幾盞，林曉感到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頭，是張博士。
“博士好。”
“嗯，小林，輪班點到了，接下來的人很快會來接班，你先跟我來，我有話和你說，小董，你也可以回去休息了。”博士語氣溫和，看着林曉的目光里滿是惜才和感慨之情。林曉愣了愣，起身跟博士走去。一路穿過走廊，兩人在走廊盡頭的單向玻璃落地窗旁停下。
“孩子，你也看得到。”博士一隻手撐着欄杆，側身看着林曉，滄桑的臉一半暴露在燈光下，另一半掩藏在陰影里，“我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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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也大了，真正能這樣忙在一線的日子不多了。而所里青中年看似諸多，排掉幾個沒有發展潛力的，幾個過分重名重利的，幾個渾水摸魚的，真正能潛下心來做研究的，我看也就你和海銘了。”
為自己找接班人，還是拉攏人心以抗衡政事堂?如今外部是日向系與雙鷹系對立的大環境，政事堂在軍事方面顯然是有求於張的，而其有着極廣的人脈，同領域內最頂尖的能力，聚集一定力量，他未必就不能藉此來為他的各項試驗爭來支持，鋪平道路，人道的，非人道的，都是。
今夜無月。
窗外，對面的寫字樓到了斷電時間點，整棟樓被披上黑色。
林曉面對眼前拋出的橄欖枝，卻隱隱不安。他太清楚所面對的人是什麼了，溫文爾雅下的偏執瘋狂，無可救藥。跟他走近，權財自然水漲船高，但也是被綁上了一列正在偏離軌道的高速火車，只會被裹挾這越偏越遠，越駛越快，最終結果難以想像，卻一定無法承擔。林曉自忖自己沒有這樣的能量去影響張，也不願冒這種風險，可眼下又該如何拒絕？
“博士，謝謝您的賞識，但可否容我想幾天？畢竟這消息實在是驚...而且喜的，還直接影響着我未來的職業生涯，我想好好考慮一下。我差不多下周一給您答覆，可以嗎？”林曉儘力表現出一副非常驚訝，一時間又有些迷茫的樣子。
所幸博士並未為難他，只是微笑着對林曉道：“無妨，好好想想也是對的，這也實在不是一件小事。而且我接下來要外出一趟，回來時間差不多是周日，也剛好。”
可惜那笑在林曉眼裏連皮笑都算不上，嘴角扯着僵硬。
“謝謝博士！”
“沒事，沒事，早點回去休息吧，晚上也別想這個了，睡個好覺更重要。”
“嗯，好的。”
目送林曉走遠，張心中仍泛着對林的欣賞和看重，但隨即面色一冷，透着狠厲。
“不管是她，還是你。。。”
回到男員工宿舍，林曉一夜無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