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在沃爾瑪門口看見了馬晨,他擰着臉,一見文成張口就罵:“你媽的你是不是腿短啊!這麼幾步路就給老子磨了那麼長時間!”
“沒沒,遇到堵車!見諒!”
“堵車?”他狐疑了一會兒,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好好,你家牛!走路都能堵車!”
同馬晨一起坐車來到了南屏街,這是昆明最繁華的地段之一,文成第一次來。高聳的建築,晃亮金邊鑲着巨幅的品牌廣告,肆意張揚着歐美時尚風格,玻璃櫥窗里貴氣的服飾和提包顯眼的拉過整個金格,開闊豪華的門墩,陡峭的櫥壁,光亮剔透的裝飾,一股商業時代氣息向人逼來。
說好只是隨便逛一下,然後去唱歌,可是馬晨沒忍住腳步,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牽住了,往那些華貴的店裏走去,文成也像沒了神一樣,糊裏糊塗的跟進去。每進去,都被jīng美的裝飾和漂亮的服飾給吸引住,每次偷偷掏出價格標牌,都被悄悄地嚇了回去。
馬晨說,不要大驚小怪的,很正常,我們去沒有門面的店裏逛逛,會便宜很多,看上了我就買。
這個所謂沒有門面的店,是夾在兩個品牌店中間,裏面的排場雖說比不上兩邊的,但是也散着一種奢氣。在裏面,文成剛看上一件皮衣,服務員小姐熱情洋溢的走過來:“帥哥,這件皮衣很適合你的氣質,穿一穿試試,包您滿意!”文成承接着她的誇讚打量了這件衣服,的確有一種明星范的氣質,剛想試穿,不小心翻到了標籤:5999.oo!於是忙着放了回去:“呵呵,不用試了,謝謝!”馬晨笑了笑,“我說的便宜是比旁邊兩家的便宜,你以為啊!”
馬晨一路上介紹着那些品牌:古馳、阿瑪尼、LV……他似乎很了解,講的出神入化,比如他介紹里維斯時,他甚至說到這個品牌和陳冠希chao牌的合作,說到了每一條褲子的款式和代碼,以及相對應的價格,說到這條褲子小旗幟,花邊,扣子,水洗紋等每個細節,文成只能嘆服,馬晨已經被時尚與chao流完完全全的俘虜了。
看着這些品類繁多的奢侈品,文成越覺得自己跟chao流與時尚格格不入,不,應該說它們不讓自己格格而入,因為他們的代價決定了自己只有觀賞能力,文成想,哪天把兩顆腎買了,能不能買到那個五萬多的包包。
城市那麼誘惑人,街上形形sèsè的人,配置着各式各樣的品牌,穿梭在高樓與華貴之間,街上滿目琳琅,遙遠得看不到邊際,天空在這裏毫不起眼,它偷偷的藏着這個城市的背後,偶爾看見它探出的臉龐,卻矇著一層灰濛濛的紗。繁華的都市什麼都有,就是沒有盡頭。文成身置其中一片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沒有了安全感,失去了存在感,才現自己的世界是多麼的微不足道,渺小到消失在某個街頭也不會有人察覺。
逛了幾個小時,也感慨了幾個小時,馬晨帶着文成去了金馬碧雞坊的地下城kTV,可能是大中午,還沒有人,幾個服務員還在打掃衛生。剛進去,一條yīn濕之氣像絲戴一樣緊緊圍住,一股糜爛的煙火氣息刺激着鼻腔。
同馬晨來到櫃枱,他身體扭曲着依靠着櫃枱,一隻手搐在上面托着腮幫,cao着一口東川話問:“給有大包呢蔫?”,“你是不是吃多了,兩個人還要個大包?”文成帶有責備的問,“哎呦,你認得個哪子?我們以前來都是要大包,這個叫闊氣,懂不懂整?”他說這話時,臉往一邊收緊,使他的左眼被皺起來的皮壓成一條縫,原本大小不一的眼睛更加對比鮮明。
小姐擠出一副公關的笑臉,官方的調調說“先生,對不起,您所要的大包都在清潔之中,請問能否換其他的?”
馬晨以用同樣的姿勢,同樣的口音又問:“么給有中包呢蔫?”,
“先生,還有一間。”
“好蔫,么就中包啦!”他斬釘截鐵,落地有聲。
“好的,謝謝,稍等!”
“么是再來一打嘉士伯!趕緊噶!”
“好的,謝謝,馬上給您送過去!”
文成想像不到,他們兩個口音語調簡直天差地別還能溝通的如此有情調,這樣的差別讓人震驚,汗顏,事實證明錢是萬能的。更想不到的是,兩個男生,光天化rì之下,游長街,逛商場,中包,k歌,喝酒,這是要幹什麼?
剛要轉身的時候,文成看見單子上的嘉士伯是三百八一打,他立即拉住了馬晨:“不要喝啤酒了,你看看,害怕得很啊!”邊說邊把單子遞給了馬晨,他有些緊鎖着眉頭瞟了一眼,甩手把單子搶過來扔朝一邊:“哎呀!莫大驚小怪的,像個傻子一樣!這裏本來就是這種價格,又不要你出錢,你叫哪子啊?走走走!”
馬晨顯得十足的闊氣,像一位有錢的痞公子,但是看他平時穿的抽的吃得用的,也不像啊!從他看菜單時微瞪到釋放的眼神轉變之中,文成感覺到了他的是心胸的闊氣,就像他之前濃重東傳音留下來的印象:“我覺得了嘛,兩個人整的成就根本不存在錢這個東西!”何況,這是第一次“約會”。
馬晨唱歌上不去高音,文成唱歌自己譜曲。沒有觀眾,沒有掌聲,嘶聲力竭的吼了兩三個小時就沙啞了,在昏藍sè的燈光下,空大的包間顯得兩個人弱小無力,在到底的震音之下依然感覺那樣的安靜,話筒的那頭,彷彿連着銷匿的歡笑聲,屏幕里跳動的,是擦肩而過的蹤跡,兩人在用心影藏,卻不小心唱出了不曾窺視的自己。
當新的一段生活開幕,總會帶來還來不及回味的閉幕,中間表演的,叫做回憶。
晚上回到家,身上的錢已經一分不剩,只剩下一身疲憊。老媽甚是責備,原因是荒廢了一天的學習時間,於是忍受着疲憊接受了一堆堆讓人免疫的諄諄教誨,終於得以安然睡去。
班裏的班委競選出來了,第一名的王靜怡當了學習委員,和文成一個宿舍的李傲然當了副班長,蔡郁當了正班長,趙羽信當了體育委員……而文成只是個宣傳委員,說的透明些,就是出黑板報的苦力,從小學以來,文成就有深刻認識——字寫得好不是什麼好事。
這些班委都是老王親自任命的,他的dúcai,就是班上的全票。顯然有反對的聲音,文成就是其中一個,他認為學習委員王靜怡倒是挑不出來,縱使她什麼都不幹,坐着不動,她位居榜的成績當然可以成為活生生的學習榜樣。而對於班長,一個女生能否駕馭全班,這是很現實的問題,為何李傲然這樣正義凌然的魄氣就只配做副手。對於體育委員,文成先表示懷疑,當天體育課站隊的時候,他穿着麥迪的紅sè球衣,從人群中穿梭到前面,文成一直只看見半個頭,直到走上階梯后才看見全貌——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弱不壯,其貌不揚。何以毫無懸念的上任體育委員。
後來,文成心服口服了,他雖然身高比自己差那麼一點,球技遠了自己,讓全班會打球的那個人都服服帖帖了,在男生眼裏,籃球打得好,夠了!
說到打球,不得不提一個人。
那天是一個不冷不熱的午後,文成剛出教室門撞見了他,他個子不高,留着栗sè的長,一臉直爽的笑臉,燦爛着滿臉的青net痘,一看見就擺作驚訝的樣子:“喔~~~俊男!”,文成驚奇,湊過去探問:“怎麼,你認得我?”,他笑着搖搖頭,閉着嘴又點點頭,“我之前見過你,聽他們說過你!”,文成迷茫的“哦”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麼在接下去,想要離去,“等等,俊男,麻煩叫一下你們班的趙羽信,謝謝啦!”
就是這樣簡單的第一次見面。
後來經常看見他在球場上打球,他打球很具特sè,屁股總是翹着,應該說撅更恰當,喜歡擺空姿勢,動作靈活機敏,控球嫻熟自如,命中率高,他已經完全滑順的跟球融合一體,讓文成五體投地的膜拜,每次和他打球,只有學習的份兒,就像他常說的那句話:“我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越!”高寒說他以前是校隊的,難怪,這樣的小個也能進校隊,名不虛傳。他一般跟趙羽信,李傲然一對,他們合作默契,加上技藝群,幾乎是戰無不勝。
再後來,文成跟他有些了解,他偶爾說昆明話,偶爾說文成的家鄉話,文成很吃驚:“難道你也是我們那裏的人?我沒見過你呀?”他嬉皮笑臉的解釋道:“你莫哎!你記不得我啦?我就是和你一個地方的啊!我只是後來搬來昆明的!”李傲然說:“別聽他吹,他在學你說話呢!”,他在旁邊哈哈的笑了起來,文成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被他模仿的繪聲繪sè,連自己都沒有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