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貼出了課程表,各個科任老師都與大家相見了一面,雖然都進行了交流,可文成還是沒有記住幾個。

吃過早飯,文成一個人偷偷回到宿舍里,把兩包煙都抖出來,齊齊的排在抽屜里,把煙殼遠遠扔掉,學校禁止抽煙,被現會惹麻煩。

一個人不敲門闖進來,嚇得文成趕緊一屁股坐在抽屜上,用身體擋住。

那人個子一米七左右,頭出奇的大,厚厚的嘴唇像是兩根香腸,眼睛有些一隻大一隻小,微微的駝背,他見文成奇怪的姿勢有些疑惑不解:“你,有病嗎?”

不知道他在罵人還是表示關心,文成無語的搖搖頭。

你,有煙嗎?他問。

文成十分詫異的說,你覺得我會抽煙?他得意的笑了,說,那天你進教室的時候我剛好出來,我聞出來了,看來我們臭味相投。

不知道為什麼,被別人說臭味相投有種很不爽的感覺。文成拉開了抽屜客氣的說,你鼻子挺靈的!本來要在鼻子前面加個“狗”字的,還是忍住了,出門在外,不能口無遮攔。

那人“嚯嚯”的笑了兩聲,拿走了兩根。為了表示友好,文成客套的說,以後要抽煙都過來拿,只是不要嫌煙便宜就可以了。

誒呦!咋個會啊!不要講的那麼難聽!他的口音很難聽,音都是把第二聲當作第四聲來,而且拖音很長,像是在唱山歌。說完他就走了。

剛脫了褲子,又闖進來一個人,文成趕緊又穿了起來。

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他忙着道歉。文成搖搖手:沒事!

他長相平平,只是身材要稍微魁梧一些,比起剛才的“大頭”要有禮貌的多。你有煙對吧?他問。

難道你也聞到了?文成問。

他疑惑不解:什麼味?

煙味啊!

哈哈,你真幽默!我哪來的那麼靈的鼻子!又不是狗!他自嘲的笑着說。

文成忍不住兀自的笑了起來:那你怎麼知道我有煙?

哦,剛才那個同學告訴我的!

文成表示無力,無奈的再一次拉開了抽屜,那人怯怯的拿起了三根,說了聲謝謝,又怯怯的關上門出去了。他一出門,文成就忙着把門反鎖起來,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2

開始新課本了,厚厚的課本堆滿了一桌,文成把他們整理的齊齊的,向生命一樣珍惜他們,充沛的戰鬥能量告訴自己,他一定能把這些書上面的知識學好。

第三天開始正式上課,語文上的第一課是:沁園net·長沙,其實一本書都是詩歌,以前從未見過這樣的語文書。數學第一課上的是集合,有好多奇形怪狀的集合符號。英語是自我揮,一群英語流利的同學自我展示了一把。物理是受力分析,文成上得一頭霧水,生物上了群落,政治上了商品……高中的課堂人才濟濟,充滿了令人嚮往的氣息。

吃完午飯大家都午休了,剛想要爬上床,那個“大頭”生又闖了進來,還有另外那個男生,文成不想說話,拉開了抽屜,擺出一個請的姿勢。

“大頭”很不客氣,徑直走過來抽出一支煙就點上:“我叫馬晨,早晨的晨”他吸了一口,駝着背,緊鎖眉頭接著說,“我覺得能在高中找到個煙民還是不容易呢,這個班就沒得幾個”

文成表示心裏的認許:“就是,我也只見你兩個”

另外一個有些靦腆的笑着過來,也抽出一支煙點燃:“我叫趙晟。”

“我叫文成,很高興認識你們!”

馬晨似笑非笑的問:“你是哪裏人?”

“我不是城裏的,鄉下的,怎麼了?”

“我就說你說話的口音重,都是第四個音,聽着怪怪的,不過可能我說話你們也覺得奇怪,我是東川的。”馬晨說。

“我是昆明本土的。”趙晟插上一句。

“知道你是!聽得出來,不用強調!你想說明個哪樣?”馬晨不屑的問。

“我想說明我是”

“你是城裏面的拽了!”

“我沒說我拽,我只是想說”

“你想說你了不起啦!”

“我哪裏了不起了,我是”

“你是小資產階級的啦!”

“不是,我是”

“你是憑關係進來的啦!”

“我哪裏憑關係進來了!我”

“……”

從始至終趙晟都沒說上自己是什麼,被馬晨咄咄相逼得最後乾脆就沉默了,馬晨看着他被自己的嘴刀子颳得無力反擊,沾沾自喜的笑起來,趙晟很憋屈的看着他想笑又笑不出來。

他們相互挑逗,文成嗤嗤的笑了起來,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收到一份隨xìng的小親切,“哎呀!你們都別爭了,你們都是好人!是哪裏的又有什麼關係!”

看着他們停了下來卻沒有了話題,文成主動緩解起來:“我覺得自己講方言奇怪,每次我說話就會引來奇異的眼光,只要你們不嫌棄就行,不然我就說普通話了。”

“就是!就是!”文成驚訝的看向馬晨,不知道他是想表達什麼,他又立即補充說:“我的意思是,這裏的人像是沒見過市面,我說個什麼都被他們笑話,還要跟老子模仿,見一個罵一個!他媽的都有病!”說罷他就把煙頭扔到地上,一腳跺上去,像是要把他痛恨的小強們都踩扁,整個動作痛快乾脆。

趙晟掐了煙頭,扔到垃圾框裏面,“算了,計較那些幹什麼,我們三個在一處么就講方言啦,又不是聽不懂,講普通話不自然”他說話很有磁xìng,舉手投足之間散着一**晨身上找不到的儒雅。文成很舒心被他們肯定為“三人”之一。

“三個”人斷斷續續的聊了很久,變得越熟熱起來

文成參觀了他們的宿舍——512,被他們收拾一番,從“廢墟”變成了一個有女生味道的溫馨小家庭。他們宿舍有個叫大俠的,一米九多的個子,說話很幽默,他說,每當老師問到我們有什麼特長時,所有人都轉火來看着我,因為我的臉特長。才說完不約而同的都笑了,不錯,他臉不短。

rì子像是織布一樣,開始編織周而復始的枯燥。

文成總喜歡跟高寒在一起,因為他覺得高寒具有了自己嚮往的xìng格——內斂謙和,柔善優雅,而馬晨和趙晟總被規劃為自己的煙民,或者俗友,有時候,心裏嚮往的朋友現實是給不了的。上課時,高寒雖然在身邊,但是很少說話,他聽課很認真的樣子,文成想要掏心的和他說說話,都會被他冰冷的認真拒之門外。偶爾只有在無聊或者不要緊的課上才會有一句沒一句的說上幾句,不過還是會拘謹,因為他給人的感覺就是略有掩飾,好像藏着什麼東西,不願剝露出來。

可能就是這樣,想交的朋友交不到心裏去,不想理皮的卻yīn差陽錯的成為了摯友,或許想交的是自己想做的內心,逃避的是自己不忍窺視的負面。

熬過了一上午課,身心無由的疲憊不堪,腦海里英語的聽力還在迴轉,才熬過中考,告別了把耳朵磨起老繭的聽力,現在又從cao就業,學生什麼時候才能黏人的聽力啊。

文成和高寒邊走在歸往宿舍,聽到後面有女生竊竊私語,回頭一看,嚇得文成手裏的書本差點掉在了地上。

那個女生穿着一件淡粉sè的衛衣,白皙的皮膚,眼珠黑而清澈,即使戴着粉紅sè的眼鏡,也框不住傾瀉出來的嬌愛,讓人心生憐憫。

文成被她震懾住了,完全忘記了自己,忘記了她羞澀迴避的眼光,只顧貪婪的吮吸,吮吸一股久違而強烈的味道。

她低着頭抱着書落荒而逃,他才魂不守舍收回了貪婪,恍惚的往宿舍走回。

剛上幾步樓梯,從前面的窗子又看見她,她站在窗口一動不動的正面盯着文成,文成立即不知所措了。

對視了十幾秒,她被身邊的同學強硬的拉着離開了,文成站在原地,心裏像是就像一大群赤馬從草原狂奔而過,帶起大地的震動,然後留下一陣蒼白,還有漫天死寂的灰塵。

高寒一直沒看懂,他悄悄地問:“你認識她?”

“不認識”文成搖搖頭。

他越不能理解,擺作大驚小怪的樣子:“不認識你們幹嘛要這樣深情地對視??”

文成回過神來看着他,不知道要什麼語言表達此刻心裏的複雜,搖搖頭說:“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看我。”

“那你為什麼盯着人家看,我看她不算漂亮啊?”

文成又把頭轉向窗子,眼睛望向最遙遠的天邊,又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她,一字字的說:“很漂亮。”

高寒似乎感覺到文成刻意的擺脫,他很知趣的停止了追問,把好奇硬生生的壓了回去。

3

才開學沒多久,沒想到老師們都有名有份了。數學老師叫囧哥,這是上一屆就流傳下來的神名,他的方形臉,下撇的濃眉,還有笑起來滿口的大牙,活生生的擺出了一個“囧”字,其實傳說他本人也挺囧的,生物老師叫乾媽,她就像乾媽一樣細心、耐心、貼心。英語老師叫小包子,她的臉圓圓的像個包子。

晚上文成剛要睡,聽到有人輕輕敲門,聲音有節奏有規律,是一種暗號。

開門,是馬晨,他穿着拖鞋,一見門開就躡手躡腳的溜進來。“你這麼晚還來幹什麼啊?還不睡?”,他很闊氣的丟了一包煙在桌子上,“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天!”

兩人把凳子拖到陽台上,並排坐下,看着對面的景sè,有一種凌空的感覺。

馬晨抽出一支煙,先遞給了文成,然後掏出打火機,由於風大,幾次都沒打着,他索xìng拉開自己的外套遮擋着,打着之後用手遮擋着把火送過來,文成受寵若驚,雙手攏着火,把頭夠過去點燃。

他自己點燃一支,漫不經心的說:“其實我覺得你這個人還是不錯的!”

文成撇嘴一笑,“噢?你從哪裏看出來的?”

“跟你要煙的時候,種種細節,還有你表現出來的。”

“噢,你跟我要幾次煙就覺得我人不錯,太草率了吧!”

他深吸一口煙,吐出來時被風吹散,“不草率,我看人一般很准”說出這話時,他神采奕奕,像一個高深的占卜師。

“但願吧。”

“其實”他停頓了一下,像是組織語言,然後風輕雲淡的說:“我不喜歡隨隨便便就把誰當朋友兄弟。”

“噢,意思你把我當朋友兄弟啦?”

“當然不是!”他力口否決,然後現有什麼不對,又補充着說:“我的意思是,我沒有那麼輕率,但是我覺得你肯定會是我玩得最好的,不信走着瞧,我說我看人很準的。”

“噢?是嗎?”

“不要噢不噢的,像個傻子一樣!”

“啊?我只是表示承認!”

他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你不要介意,我有時候說話就是直,適應就好了。”

其實,文成很欣賞心直口快的人,不繞彎子,不遮遮掩掩,馬晨雖然快得有些粗俗,但是可以感受他待人的誠懇用心,就像文成初中認識的一個人。這樣的誠懇可以在某一天激出來,做到大無畏的舍我。

馬晨說:“我覺得你很像我一個朋友,也是長得帥,很重情義,我跟他交往了好多年,但是他和你一樣傻。”

文成有點亂,不知道他在誇還是在罵,“誒,我只承認前面的幾句,不承認後面的啊!”

他搖搖手“沒沒,開玩笑的,沒那麼嚴重。“

“哦!”文成想,他說的傻也許是一種另類的肯定吧。跟他在一起說話感覺很輕快,隨說有時候會被他突如其來的粗獷語言給澀到,但是這樣的澀不讓人不好在。

“那個,星期六我們去唱歌,我請你!”馬晨說。

“唱歌?怎麼唱啊?就我們兩個?”

“對,就我們兩個。唱歌還能怎麼唱?用屁眼?問點有水平的好不好。”他表現得如此般無語。

又來了,“好吧,我問個有水平的。”文成攤開雙手擺作極力表達的姿勢,“難道,兩個男生,你,你就?”說著邊繞着手,希望肢體語言會讓他會意。

“就什麼?說嘛,咋個啦?”馬晨的臉擰成了一個標點符號。

文成學他扭曲着臉,實在不好意思把那個隱晦的詞表達出來,“你就不怕別人懷疑……我們,那個?”

他恍然大悟,亢奮的罵起來:“傻子啊!咋個會啊!這個是很正常的事情呀,**想些什麼啊!”他一邊說一邊無奈的搖頭,然後覺得罵得不痛快,又接著說:“我就說傻得很,不光是唱歌這個認識,比如從你第一天來,穿個運動短褲還要配一件襯衣,然後襪子拉的多高,耐都耐不住,還有你的方言,像說相聲一樣,你說你傻不傻?”

文成被他連鎖抨擊shè得千穿百孔,瞬間不知道怎麼表達,“噢?那,那是嗎?我,但這個和唱歌有什麼關係嗎?你莫哎!”文成笑着說罷低頭看了看自己。

“你……什麼,我怎麼沒聽懂?”

“噢,你莫唉,就是感嘆、驚訝、無語、讚揚等等各種集為一體的口頭禪。”文成感覺自己越解釋越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口頭禪都那麼多情,你們那邊的文化真是博大jīng深啊,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啊,哈哈哈哈!”馬晨笑得前翻後仰,嘴都快被噴露出來的牙齒撕裂了,就差笑抽搐過去。

文成看着他的樣子渾身冷:“呵呵,不好笑,一點不好笑,在你去我們那裏還不是有人笑你,說話像唱戲一樣”

他笑了好久才慢慢平息下來,“哎”一聲,又掏出煙來點燃,“笑不動了,我們不亂這個了。不過,話說回來,你記得你那天自我介紹嗎?我當時就覺得,這個伙子,傻么傻一點,斯斯文文的,不錯!”

“啊?什麼?你不會?”文成雞皮疙瘩渾生。

“沒沒,意思是,就是,覺得你是一個好人,不是那個意思!”馬晨極盡全力的表達。

是不是找不到詞來表揚一個人時,都說他是好人,這樣就把所有給概括了,“馬晨,我跟你不一樣,我,要交往之後才敢肯定。”

“不是!”他表現得有些強烈,一隻手拄着膝蓋,另一隻湊向文成這邊比劃着:“我的直覺很准,有些人一眼我就可以看得出來了,根本話都不用說一句話,”

“照你這樣說,你第一眼就被我刪除了”文成不屑的瞟了他一眼。

他聽了有些着急,“不是,你不能單看外表!”

文成實在理解不了他的意思,他說話總是又賣矛又賣盾的,“你的第一眼意思不就是看的外表嗎?”

“不是,不一樣,……”

“……”

時間過得很快,天南地北聊了好久,聊到最後不知所云,一晃已經凌晨一點鐘,絲毫沒有一點困意,話若投機千杯少啊,最後還意猶未盡,吵到裏面的人休息,只好改rì再續。

早上,來到教室,從早自習開始,酣暢淋漓的睡了一個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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