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運動會結束了,又恢復到以前刻苦學習的rì子,期末考將要來臨,晚自習班上安靜的聽得見針落,每個人都自為期末成績浴血奮戰着。
江小魚這幾天特別的興奮,文成問她怎麼了,她一直不肯講,搞得神神秘秘的。
後來,馬晨告訴文成,她跟趙晟正在熱戀,已經一個多星期了,趙晟讓保密的,不想讓這事滿城風雨。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消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更像是一種無聲的黑白的嘲笑。
不過話說回來,文成覺得趙晟不夠意思,這種事情還要瞞着,如果馬晨不說的話,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知曉。
戀愛的人都是傷不起的,看着江小魚興奮的沒有了理智,連吵架都溢滿了情調沉溺在幸福之中忘乎自我,對文成平時的搭話愛理不理,聯想到自己,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老師佈置完作業,老王交代完事情就放假了。
期末考的成績已經給了家長。回到家,上小學的弟弟一個人在玩遊戲,老爸還是在看電視,老媽做好了飯菜。
吃飯時,老媽問:“文成,這次考試你感覺考得怎麼樣?”
這就話問的相當有水平,讓人不停的揣摩。
文成思考了許久回答:“啊,那個,跟你想的差不多。”
“你知道我怎麼想的啦?”
文成又是左右為難,看看老爸和弟弟在埋頭吃飯,靈機一動,指着兩位回答:“他們知道啊?”
弟弟抬起頭來說:“大哥,你考砸了?”
文成這才明白,原來兩次的成績她都知道,先要試一試文成的誠信度,其次要文成主動意識到自己的倒退,最後是想知道班級里的強度,可謂用心良苦啊,還好沒有中計。
文成懶懶的回答:“這次考試不是我的正常水平,考試前一天晚上複習到兩點鐘,結果第二天考試太累了,衝起瞌睡來。”剛說完就覺得自己的這個借口無可挑剔。
老媽比之前寬鬆了許多,略有責備的說:“為什麼複習到那麼晚,是不是平時上課沒有用功,考試前想要突擊?”
“啊,不是啦,我就是想考個更好的成績嘛,如果我是突擊,那麼都睡著了還能考到這個分數嗎。”
老媽思索了一會兒,似乎覺得有道理,說:“以後考試要早點休息,平時在扎穩一些,在那裏的每一份每一秒你都要抓緊,不好好的學,好不上好的大學,家裏又窮,以後的苦rì子有的你受的……”老媽的話如滾滾江水,滔滔不絕,
“知道了,我會用功的!”文成的堤壩及時抑制住洪水的泛濫。老爸一般不會過問像學習這樣的小事的。
轉眼就到了net節,高中的同學不知道身在何方,初中的同學都沒有了蹤影,文成拿起老媽的手機來找通訊錄上認識的人。
只有李傲然和江小魚,李傲然的號碼是他自己給的,可江小魚的號碼始終想不起來是從哪裏來的。
李傲然還在思茅,江小魚有了新歡,於是群了一條短訊(兩個人也算群吧):過年好。
李傲然沒有回復,江小魚回了:誒?你還記得我?稀奇啊,你還會短訊?
文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過年對於文成,無非是吃得好一些,穿的好一些,不用寫作業,心情好一些,其它感覺沒有什麼好稀奇的,沒有什麼好激動的,可能是人慢慢的長大,追求的東西越來越多,yù望越來越難以滿足,小時候過年,一盒五毛錢的那種有“孫悟空”的王中王就能滿足.
文成想去老家看nainai,的地方不遠,從城裏坐車兩個小時就到了。
nainai喜歡清靜,一個人住在鄉鎮裏。那裏一片片的農田,一攢攢的果樹,一堆堆的小山,一縷縷的炊煙,遠離喧囂,沉浸田園,是文成生長十多年的地方。
剛從車上下來,一種悠然就環繞身上,一股像血液般熟悉的味道充斥着鼻腔。輕輕的敲門:“nainai,快開門!”。
裏面傳來虛弱的聲音:“來啦,是哪個?”,看來好久沒有回來了,nainai都不記得我的聲音了,想到了這文成心裏一陣似有似無的疼。門開了,nainai打量了許久才笑着說:“終於回來了,盼你好會兒了。”
“是呀,我會來看您了,怎麼最近過的好嗎?”
“好好好!”nainai心裏也有抑制不住的歡喜。
進去才現nainai在掃院子,文成過去馬上就搶過來掃。
院子裏那顆文成六歲就種的玫瑰花已經老得軀幹都乾裂了,以前玫瑰花大朵大朵的開,現在的像是營養不良,奇形怪狀,就連自己也想不通為什麼當時會種玫瑰花,可能當時沒有想那麼多,看着好看就種上了。還有一顆無花果樹是小學六年級種的,在nainai的jīng心照料下現在又粗又壯,每年都會結兩次果,無花果又大又甜,找來好多蜜蜂還有偷果子的小夥伴,
只是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無花果不開花就結果了,而玫瑰只開花不結果。
文成和nainai一起看電視,nainai不經意的問起:“有沒有在那裏好好的學習啊?累不累啊?”
“好好好,現在條件好多了,不像那幾年。”nainai又不停地感嘆,舊事重提,“我跟你爺爺以前都沒有機會好好地在城裏住過,忙着耕種,忙着那些果樹,生活艱苦……”她滿臉皺紋,笑起來牙齒參差不齊。每次來nainai都會嘮叨一些話,但是這樣的嘮叨從她嘴裏說出來比老媽嘴裏說出來要好聽得多。
晚飯是nainai做的,每次來,就算nainai再捨不得,也會去買些好菜來給文成吃。剛拿起筷子,看一看桌上的菜,十有仈jiǔ都炒糊了,只有涼菜還好。
隨便捻起一塊肉來放到嘴裏,文成眉頭就皺了起來:“nainai,你又忘記放鹽了!”
nainai呵呵的笑:“剛才買菜給了人家錢還沒有找就走了,害得人家又追上來找錢,人越來越老了,記xìng越來越差了,剛說的話,過耳就忘了。”
文成心疼的想:會不會有一天把自己也忘記了。
nainai沒有牙,吃的飯菜要煮的稀爛才吃得動,而文成喜歡吃香脆夾生的,看來今晚的飯菜雖然有些糊了,可是別有用心做的,因為nainai幾乎沒有動筷子,就喝了幾口湯,文成心裏感動的有些難過,決定明早的飯菜自己動手。
冬天的冷風刺得人瑟瑟抖,風柔柔捲起落葉,飄飄然的落下。
文成使勁的打了幾個噴嚏,感覺有些不舒服,nainai過問:“怎麼了,感冒了?”
“沒有,可能是剛才的油煙太嗆了。”可能是穿的太少了,文成暗自回答。
“nainai,我要出去玩了。”
“不要去了,這麼冷的天,好好的在家獃著吧!”nainai話都還沒有說完文成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文成立刻去找卓小淵。
從上幼兒園那一刻起,似有天數,一輩子的兄弟,如影隨形。
不同的是,初中畢業,他選擇了做生意,文成選擇了繼續學業,不捨得這麼多年的小就這麼分道揚鑣,再三勸留他,他說,我們道不同,夢自然不同。文成肯定,他會後悔的。
當時孤傲自恃,看不起他不務正業,流放社會,將來跟那些遊手好閒的混混無差別,一直相信,自己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前程不可限量。
而如今,不到十九歲,他已經是老闆了,規模不大但絕對不小,有自己的員工,有自己的車,有溫柔的女朋友,還有,花不完的的錢。
文成越來越覺得無地自容,便安慰自己,他只是有錢有事業,但不代表他對社會有價值有意義;可還是騙不了自己的慚愧,那自己的價值我的意義何在,一直信仰的前途何在,夢想又何在,像是一個巨大的騙局,所有人都說,走這條路才是活路,當踏上這條路,越走越窄,越走越爛,越走越走投無路,抬頭望望前面,遙無盡頭,回頭看看後面,知返太難,可大家都在走這條路,為了順利到達終點,你擠我我擠你,每一關都有人被擠了下去,熟知這是一條不歸路。
誰說老闆都是沒文化沒修養沒品位的,說他初中畢業,但沒有一點財大氣粗,而且深刻豐富。
和他無所不談,兩瓶啤酒,一包煙,一堆說不完的家長里短。
文成指了指桌子上的啤酒,“平時都喝啤酒?不買點紅酒來?”
“我不懂也喝不來紅酒,就不要學着那些人的調調了,這種啤酒好喝又便宜,還是實在一點,管他品不品味,情調就行。”
“不,我覺得你這才是品位,實在的品位!”說罷文成點了一支,他靦腆的笑了笑,問:“最近學的怎麼樣”
“誒,學又學不出個樣子,前途未卜呢,羨慕你啊!”文成仰着頭,往後靠,懶洋洋的嘆息着說。
“有什麼好羨慕的,好好上吧,以後出來比我們這些有文化,有出息,真的”他把煙頭掐在一個臉盆那麼碩大而jīng致煙灰缸里。
每次跟他說話,都感覺自己是個歷經世事的大人。
不知不覺就聊到了十一點半了,文成不舍的道了別,沒想到出門就下了雨,他把文成送了回去。
來到家門口,看到裏面的燈都已經熄了,nainai已經睡了,剛要敲門,現門是虛掩的,原來nainai知道文成沒有帶鑰匙。
文成躡手躡腳的走進去。
黑暗中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但是怎麼也想不起來是什麼的味道。
打開燈,很輕易的就現,桌子上放着一杯咖啡sè的液體正在冒着熱氣,走過去仔細看了看,是板藍根,一股浸鼻的香,旁邊放着花花綠綠的藥片,還有醫生寫的用法用量,心裏一陣暖流。
想必nainai剛睡不久,沒想到出門之前不經意的噴嚏還是被nainai記住了,想到nainai夜裏冒着雨跑到醫院買葯的畫面,文成心裏已經落淚了。
第二天早上,等文成醒來,nainai已經做好飯了。
吃完飯就要去了,nainai非要去送別,臨走前,nainai塞給了文成幾百塊錢,文成實在不好意思收下,但最後在強迫之下還是收下了,nainai左右叮囑之後揮手道別了,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看着文成走遠,文成走一段就一回頭,直到看着nainai孤獨的身影越來越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落空感。
文成一路走一路想,以後不管多忙都要常回故鄉來看看,這裏是我的根,有我最親的人,每來一次,nainai的牙不知什麼時候又掉了一顆,在她的牙掉光之前,要她永遠記住我的笑臉,我所在的遠方,是她永遠的牽挂,她所在的遠方,我永遠都放不下。
路途中又經過了文成以前所在的初中,又回想起初中的一幕幕,彷彿依稀看見裏面自己的身影,忍不住的惆悵,如今時過境遷,那些同學已經背上行囊各奔東西,曾經揮霍的青net還逗留在那裏,校園石階鐫刻的情誼,畫滿了青sè的苔跡,人總是要慢慢的長大,縱使我們不離不棄,可終究要去面對,恰若那升起最終還要降下的紅旗,就像一個人走在茫茫的大路上,總會留戀的看看後面的腳印和沿路的風景,等再轉過頭來,現前面遙無邊際,那些零零碎碎的記憶會隨着時間淡去,就別逃避,讓那些年少輕狂更純凈。